“东宫失火?”
秦晋大吃一惊,太子身在太极宫,东宫里现在住的都是皇子皇孙,如果这场大火控制不住,弄不好李隆基的这一群儿孙就要死伤大半!
救火这事不能用长安民营,长安民营成立日短,纪律性极差,到了火场甚至可能还会添乱。
他转头对郑显礼说道:“冯翊郡的民营今日到了,将他们全部集中,带去东宫,救火!”
冯翊郡的民营是有救火经验的,此前郡中有大火,便是民营出马救下的。
现在民营大小事务都由郑显礼做主,秦晋交代以后立即带着身旁的百十随从先一步赶往东宫。
马蹄疾响了一阵后,原本热闹的空地竟只剩下清虚子和几个工匠呆立在原地。
“秦使君,秦使君,贫道也愿去助一臂之力……”
不过说归说,没有秦晋的命令清虚子也不敢擅自行动,从河东道一路到长安,他深知秦晋治军甚严处就在军纪上,倘若有人违犯明文军纪,最轻的刑罚都是杖责四十!
杖责四十如果手重运气坏的,便足以令受刑者终身残废了。清虚子虽然身份是道士,但秦晋亦曾在私下里不止一次的警告过他,若有违犯也决不姑息。
是以,清虚子极为知趣的带着几个工匠返回了军器监。
秦晋一行人在宦官的引领下,由延禧门进入皇城,再经重福门抵达东宫。其实,还没进入皇城时,他就已经远远的瞧见了东宫上空的火光,仅凭此判断,火势就不会小了。
一开始,秦晋并没有想的多严重,但现在却不免心惊,又生出种种疑虑。这明显是认为放火,难道有人不想东宫中皇子皇孙活在世上吗?也难怪秦晋多疑,皇室之中历来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父子兄弟相残的例子比比皆是。倘若这把火是……
想到这里,秦晋竟生生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不敢再想下去。然则,进入重福门后,心中又豁然开朗。火烧东宫的可以是任何人,却绝不会是那一位,可幕后的主使人又是谁呢?秦晋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把这个人揪出来,否则在大战之时便足以成为他的致命之处。
“宫中还有多少人?逃出来多少人?”
宦官答道:
“东宫被一道墙隔成南北两宫,南宫的人差不多都出来了,只有北宫的火势极大,一时间也情形不明!”
秦晋稍稍放心了一点,既然逃出来一半,便总比都困死在里面不知死活强。
“带路,去北宫!”
刚走没多远,便宫人宿卫将他们拦住,是太子到了!
太子李亨见来者是秦晋,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三两步窜了上来。
“秦使君快去救火,老宗正和虫娘都在里面呢,现下生死不知……”
李亨竟急的连连跺脚搓手,秦晋讶然,他甚少见过李亨如此失态。虫娘?秦晋又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再加上李亨不断催促,便收起心神不再多想,随着宦官往隔开东宫的宫墙而去。
其实这道宫墙原本于东宫是不存在的,自从兵变以后李亨便失去了自由,李隆基为了限制他的行动,在东宫内加筑宫墙,就此将其隔成南北两宫。李亨所居住的北宫,三面所有宫门都已经被砖石封死,唯独隔墙上开有一处宫门,里外各有两层大门,落锁之后须里外同时打开才能通行。
也因此,一向低调守礼的李亨不愿在东宫居住,而轻易就答应了秦晋的建议道太极宫居住。就是他对这幽冷的东宫实在厌恶到了极点。
东宫的这种格局在当初固然是为了囚禁李亨,但现在却给救火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秦晋赶到之时,宦官与宿卫们甚至连大门都未曾打开。
厚重的大门镶着拳头大小的铜钉,以利斧劈砍上去,竟纹丝不动。
然而,眼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真要利斧劈开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秦晋急切之下,立刻命令随从拆掉宫墙下宫人居住的房子,将里面的木梁插下来,撞击城门。
与此同时,秦晋又急令人往距离此处最近的延政门传讯,取几十颗霹雳炮过来。
两桩事情交代完毕之后,秦晋仰头望着将近有三丈高的宫墙,比县城的城墙还要高出去一仗,不禁暗骂李隆基老东西,对自己的亲儿子居然也这么狠,要圈禁修墙就修墙,为什么非得修的这么高?
“你们几个,用绳子攀上去,到里面看看情况如何了!”
秦晋的随从护卫个个身手了得,寻来绳子以后轻易的就攀了上去,片刻功夫就有喜讯传出。
“火势蔓延了约有半数房屋,宫内空地上聚集了不少人……”
李亨闻言大喜,默默念道着,希望老宗正和虫娘没事。宗正卿李璆是他看重的,如果没有此人,皇族子弟向来难以管理,恐怕更加难以约束。而虫娘自小在李隆基身边伺候起居,因而常与李亨见面,两兄妹虽然年龄相差近三十岁,可感情却是好极了。在这个冷漠的皇族中,是虫娘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
秦晋一面命翻进去的随从在里面安抚人心,一面又敦促人尽快撞开宫门。
“木梁太细了,不够粗,恐怕难以撞开宫门啊……”
看了眼一人可轻松环抱的木梁,秦晋重重叹气,这的确很难将宫门撞开。
“闪开闪开,霹雳炮来了,霹雳炮来了!”
闻言,秦晋大喜!
驱散门内外的人以后,带着霹雳炮赶来的神武军将几十个霹雳炮一股脑的堆在大门底下,同时又用砖石土包覆盖。
李亨看的出奇,便问道:
“秦使君这是何故?堆上砖石土包可以打开宫门?”
由于人声嘈杂,秦晋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所有人散开到宫门两侧,四十步远!”
神武军军卒开始大声的呼喊警告,同时又将试图凑上来看热闹的人驱赶开。李亨更是奇怪,又大声问道:
“这是何故……”
话才出口一半,却猛然觉得脚下大地在剧烈的震颤,惊雷轰隆一声炸响。李亨站立不稳,竟差点跌倒,幸亏秦晋手疾将其扶住。
再向宫门望去,只见火光下弥漫着浓烈的白烟,也看不清里面情形。
但秦晋却大手一挥:
“宫门打开了,全体冲进去,救人,救火!”
东宫的宿卫和宦官有所疑虑,但见到神武军奋不顾身的冲了进去,甚至连秦使君都冲了进去,谁还敢再留在外面呢?也跟着一拥而上。
冲进宫门里面,秦晋立时便觉得热浪扑脸,大火还在蔓延,面前的空地上聚集了不少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
“都愣着作甚了?还不救火?”
秦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这些人里有一多半都是青壮男子,他们宁可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也没有人想办法救火。难道困在火海中的人就不是他们的亲人吗?
“混账,我乃堂堂郡王,你算个什么东西,敢……”
啪!郡王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痕,秦晋怒极之下竟以马鞭狠狠抽下。
“能动的,都给老子去救火,救人,谁敢逃走,军法处置!”
这个郡王平素里显然是威风惯了的,冷不丁被人抽了一鞭子立时恼羞成怒便要上去拼命,但很快被自己的兄弟子侄拦住。
“莫犯傻,此,此人是秦晋!”
有人好心的提醒着他。
秦晋带着人冲进第三重院子,却发现十几个人在有条不紊的汲水扑火,虽然对整体大火的趋势无所补益,但奇迹般的大火竟没能烧进院子里。其实,最关键的,宫中各处院子间的房屋虽然次第比邻,但都有着独立的防火墙,所以火势虽大,蔓延起来却并不快。
“里面还有人吗?”
秦晋被烟熏得嗓子发紧。
“应该没了,大多数人都被集中在宫门前的空地上,这里是存放粮米的地方,喂,别愣着了,快来帮忙救火!”
回答他的人嗓音清脆,就是女声。
“秦使君,是你么?老夫是宗正卿李璆啊!”
秦晋定睛细看,果见李璆站在那十几个人当中,只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的全是窟窿,原本花白的须发也多数烧焦,显得狼狈不堪。
“宫门已经打开,老宗正快些离开,这里交给我们便可!”
……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扑救,东宫这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终于被扑灭了,所幸只有两个宫人死于大火,余者虽然不少被烧伤,但总归是性命无虞。
秦晋早就没了心思睡觉,定要把放火之人揪出来才能安心。当他询问老宗正李璆对大火的看法时,李璆却一口咬定:
“定是乐成公主无疑,是老夫管教失误!”
秦晋大讶,见李璆言辞闪烁,刚想细细询问,却忽有人急急禀报。
“报!城外发现数股叛军踪迹,郑将军请使君移步议事!”
陡闻军报,秦晋当即便将追究火灾幕后主使的责任交托给李璆,李璆是个铁面为公的人,相信此人一定能够妥善处置。而叛军抵达的时间,则比刚刚的预计又早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