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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小两口只要了一份盒饭,搭配着自己带的火腿,你一口,我一口吃得香甜,看到秦雅芙抱怨兰海军的浪费,那个妻子小王忍不住笑嘻嘻地“教育”道:“自己懒得带,可不就得买嘛,说起来,还是你们太浪费了。”
“其实完全可以将就下的,何必这么奢侈呢?”秦雅芙皱着眉头,吃得不安心,要知道,以前遇上她跟兰海军同行出差时,她都会提前多买些吃的东西,避免这种情况发生的。
至于她跟林子航在一起时,林子航则会带她去后面的餐车吃饭,虽然那里的伙食更贵,可是相对来说,倒是能比这种送来的好吃得多。
“哎呀不错了,姐姐也是太较真儿了,”小王搭了话,“前年我表姐跟我表姐夫刚结婚时,也和我们一样出来度蜜月,因为坐车时间长,感觉有些饿了,她就要了份盒饭。
当时我表姐夫不知道价钱,盒饭拿到手里了,他随手递过去十块钱等着找钱,可那个送餐员当时就瞪圆了眼睛,一把抢回了盒饭,冷声嘲笑他,‘吃不起就别吃!装什么大瓣蒜?’”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小王的上铺是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子,好在身材长得矮小,窝在那里边啃着自带的鸡爪子,边插话,以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是受不得委屈,想来,若是这件事摊到他身上,估计也会上前理论一番吧。
“可不是?我表姐夫平时就是个心眼儿小,自尊心又极强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一听这话就恼了,隔着餐车,伸手就想抢回盒饭,‘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嘛,他边抢边嘀咕,‘多少钱的饭啊?我们怎么就至于吃不起了?’
送餐员的个子高出我表姐夫一头,身材也魁梧,一见他气恼的样子,反而愈加得意了,把盒饭高高举过头顶,并上下打量着他,话说得更加难听了,‘你个土老帽儿进城,也不打听打听盒饭价格就敢要?我这一盒盒饭二十五块钱,你给我十块,还伸着手,等我找钱呢?哥们儿,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
我表姐夫当时就愣住了,他一向节俭,包括这次蜜月旅行,要不是他身边的几个铁哥们结婚都出来玩儿了,他被大家撺掇得厉害,他才舍不得花冤枉钱呢,就连他们当时所乘的硬卧,也是他姐姐出钱给他们订的,否则,以他的精细,肯定得买硬座票。”
“我靠,还是男人吗?”半大小子又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接了句话。
小王红了脸,别扭地笑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说起来,也够丢人的,他可是我表姐夫啊!”
“不奇怪,现在这社会上什么人没有呀,小王,你继续讲。”秦雅芙上铺的大姐替那个男人出头,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关系,她感觉自己更能理解这种看似小气,实则为生活所迫的人。
“嗯,好,”小王点点头,“我表姐夫被送餐员当众奚落,脸上挂不住,急赤白脸地争辩,说送餐员这是暴利销售,欺骗消费者的钱,之后不解气,随手拿起面前的一盒饭,打开盖子,展示给周围的人看,说这些家常菜,平时花十块钱能买来一大堆,得够多少人吃的? 他怎么好意思要二十五块钱一盒儿?
送餐员冷笑,‘我们的调料、油、水、电、煤气费,什么不得花钱?到车上来送餐,我们还另外有费用跟着呢,你不懂,不喜欢可以不吃,但是不要乱说话!’
我表姐夫一听以为抓住了理,当场反驳,说他也会做饭,也知道其中的花费,就这破菜的品相这么差,白送他都不愿意吃,不信,让大家评评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们自然不好吭声,他不解气,抓起餐车上的方便筷,夹了一筷子菜递给身边的一个小朋友,那小朋友妈妈忙拉走了孩子,他再想叫其他人,大家自然全都退让开去,他一时愤怒,把菜放进自己嘴里,嚼了两口,随即吐掉,说都不如猪食。
我表姐想不到自己丈夫这么能闹,劝了半天也不听,只好拉开他,快速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张二十块钱递给送餐员,说这盒饭她买了,做买卖不容易,相互体谅吧,不要跟他计较。
送餐员点点头说,‘行,冲你这句话,今天这事儿到这儿了了’,之后他就把钱装到钱包里,继续叫卖,不再理会他们了。
我表姐愣了下,追问送餐员找钱,可送餐员把脸一沉,说经过他们夫妻这么一搅和,生意都做不好了,她怎么好意思再要那五块钱?我表姐一时语塞,将心比心,她也理解做生意的人最怕遇到这种捣乱的晦气事,想想还是忍下了。
我表姐夫本就好大的气性呢,一看送餐员这么不讲理,愈加激动,气势汹汹地就朝餐车扑过去,看样子竟是要掀餐车的架势,吓得我表姐拼了命地拦住他,两个人难免撕扯起来,送餐员不理会他们夫妻的纠纷,推着餐车自行离开。”
“要说车上的盒饭卖得贵是事实,送餐员的态度不好也真是那样,可刚刚结婚的小夫妻这么当众争执可也够难为情的!”秦雅芙上铺的大姐叹息道。
“是啊,所以说我表姐夫小气呢,好歹也是个男人,既然跟外人争不出什么理,他自己又动手吃了人家的饭,不管愿不愿意,这时候他也怨不到给他解围的妻子身上吧?
可他真就好意思因为多掏的五块钱又跟妻子翻了脸,或者说,他把刚刚在送餐员那里没发泄出来的怨气都撒到了妻子身上吧,”小王摇了摇头,“即使事情仅仅是一场争吵,结束也就结束了,最多难堪点儿,反正在车上谁都不认识谁,也无所谓了,可惜——”
“可惜什么?”秦雅芙追问起来,她最是惧怕听到夫妻闹矛盾的事情,总是难免多思多虑。
“那场争执不算完,我表姐夫被我表姐拉着,没能追出去,不由得急了,反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当时,原本还有看热闹没散去的人呢,这下子都老实下来,所有人都盯住他们两个。
最可怜的当然是我表姐,她捂着脸,愣了半天,才‘哇’地哭出声音,旁边有个老者看不下去了,气愤地责备我表姐夫,‘车上盒饭贵,这是既定事实,你第一次坐车,不知道不奇怪,多花五块钱就当是学个经验教训吧,还至于打老婆吗?’
其他围观者也跟着附和,我表姐夫抬头看了一下周围,几个男人脸上都流露出不屑的神情,甚至有人逼迫他给妻子道歉。”小王说到这里,面露悲伤,并没有放松的表情。
“是啊,必须道歉!”上铺大姐也跟着愤然。
“那他,道歉了吗?”秦雅芙小心翼翼地问道。
“道了,”小王叹息着咬了咬嘴唇,“他好像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住,很老实地跟我表姐道歉。
在大家眼里,这件事情总算过去了,尽管后来,坐在他们附近的人都拿另类眼光看他们夫妻,可表面上,大家都沉默着,没再多说什么,一切都看似如常,个人过个人的日子,等他们下了车,自然各走各的路,再无交集。”
秦雅芙静静听着,她隐约猜到后面的事情,却不敢再问。
“可是,我表姐夫却对此事耿耿于怀,在两个人下了车,住进宾馆的那天晚上,就再次对我表姐动了手,他下手很重,估计抱着让她永远记住教训,不要再在外面害他难堪的心思吧?
直到第二天,我表姐竟然连床都下不了了,他们的蜜月旅行就这样成了噩梦之旅。”小王的眼睛润湿,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可提起来,她还是难免泪盈于睫。
“别难过了,他们的生活毕竟是咱们管不了的,我保证一辈子不会对你动手就是。”小王的丈夫小李握住妻子的手,温声劝解。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嫁给你了,”小王咧嘴笑笑,可神情并不轻松,她叹了口气,居然继续讲述刚刚的话题。
“从那以后,我表姐夫就经常打骂我表姐,拳打脚踢成了家常便饭,他的情绪很容易激动,说翻脸就翻脸,冲动起来,就下死力打人,等在打骂过后,理智回归了,他也会后悔,诅咒发誓再没有下次,可过不了多长时间,那个‘下次’就会到来,周而复始,没有停歇。”
“这不就是家暴吗?偶尔一次是无意识的,一而再,再而三,那不就形成习惯了吗?”那个半大小子挠了挠头,别看他还没长大成人,可男子汉的正义情结还是有的,他有些无法理解一个男人居然可以做出这么卑鄙无耻的行为,不由得满眼疑惑。
“可不是,家暴其实也跟女人过度容忍有关,女人心软,总是轻易相信男人会改好的鬼话,可结果……唉!一直这么循环往复下去,就有些习惯成自然了。”上铺大姐跟着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