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宁不满地皱了皱眉,“退下!”
关氏还以为罗宁是后悔一时冲动了,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
谁知罗宁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们两个也不怕脏了手!你们两个是姐姐贴身的一等丫鬟,在府中是副小姐一般娇养着的。咱们鲁国公府的丫鬟,将来放出去,便是在六七品的官员之家做主持中馈的主母也绰绰有余,你们亲自去打发一个贱婢,不怕给你们小姐丢人?”
白露白霜脸上闪过愧色,眼睛里却满是惊喜,两人非常机灵地去唤了蒹葭馆的粗使婆子进来,把关氏拖了出去。
关氏扯着嗓子尖叫:“我是魏家的人,你们无权处置我!”
过来扯着她的婆子冷笑道:“不管你是谁家的人,你现在站着的地是郑家的,你在郑家不守规矩,我们家小姐就有权处置你!魏家?听闻魏家礼仪传家,家里的奴婢又怎会不懂得尊卑贵贱?有谁家的奴婢到了别人家把自己当做客人看待的?还跟主家口口声声‘我’来‘我’去?魏家就是这样调教奴婢的?”
她斜着眼睛打量关氏,“你莫不是冒名顶替前来的吧?”
罗宁满面惊喜,万万没想到,郑汐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只可惜这样的人才只做了个粗使的婆子!
郑汐有着片刻的失神,是啊,魏辉的乳母已经是这般的粗鄙不堪暴发户一般的嘴脸,可见魏家的下人都不怎么懂礼守规矩,下人的教养也能在某一种程度上折射出主人的教养,正所谓“有其主必有其仆”。
所以,事实上,魏辉也未必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如芝兰玉树,光风霁月?
静下心来,郑汐突然发现,她已经记不清楚魏辉的相貌,只记得那是个相貌非常出众的少年。
想到这里,郑汐不觉苦笑起来,仅凭一面之缘,又如何能够分辨出一个人的好坏,终身乃是大事,自己的确是太草率了!
她转头看罗宁正好罗宁也看了过来,罗宁嫣然一笑:“姐姐已经想明白了?你稍后去跟舅母认个错,舅母一定会原谅你的。”
郑汐深吸了一口气,“阿宁,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麻烦是我自己引来的,总要我自己消除才是。至于母亲那里,认错是必须的。”
顿了顿,她诚心诚意地道:“阿宁,谢谢你!”
罗宁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姐姐,我们虽然是表姐妹,可是和一母同出又差多少?”
郑汐越发愧疚了,“可恨我之前……”
“往事已矣,”罗宁云淡风轻地道,“不必再提了。”
外面关氏的嚎叫渐渐低了下来,想必婆子们已经惩罚完了。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粗使婆子们便拖着关氏来到了门前。
“别放她进门,”郑汐声音软软的,却毫不客气,“免得脏了我的地。”
关氏愕然睁大了眼睛,这还是初见时唯唯诺诺的郑家小姐么?
“关氏,”郑汐看了满含鼓励的罗宁一眼,慢慢说道,“我的婚事母亲说了由我自己做主,如今坦言相告,我要与魏辉解除婚约。不是因为他母孝在身我怕耽搁了青春,而是我看不上魏家的教养,当年我年幼,一时冲动,未曾考虑周详。
“如今想起来,昔日所为,当真如儿戏一般。所幸魏家乃是江南名门,江南钟灵毓秀地,想必魏公子想要求得窈窕淑女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她话锋一转,“要退亲,需要魏家能说得上话的人亲自来,你一个下人,不配。”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令关氏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得干干净净,本是登门羞辱,逼人退婚,如今却被对方羞辱了!而且差事也办砸了!
“好了,”郑汐柔声道,“我也不该为这样的人浪费精力,来人,打发她出去,另外赏她几两盘缠。”
关氏还想说什么,却被堵了嘴强行拖了出去,经由角门出了鲁国公府,丢在了大街上,身上还被扔了一锭五两的银锭子。
关氏呆怔怔望着砰然关上的角门,忽然觉得六月的天冷得叫人心头发颤。
罗宁冲着郑汐挑起了大拇指,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这才是鲁国公府嫡女该有的气度!好!好极了!”
郑汐脸一红,微微叹了口气:“阿宁,若不是你,我哪里来的这样的勇气?说实话,我现在还真的想不起那魏辉的容貌了,只是依稀记得当时非常惊艳……后来有了婚约束缚,我觉得这一辈子定然是非他不嫁了,作为女子,已经别无选择……今日,若不是你,我还真想不到,我还可以退亲……”
“是啊是啊,”罗宁弯唇笑道,“若是姐姐以别的借口退亲,只怕还会惹人非议,但是因为对方名不副实,根本不是良配……我想不会有人说姐姐什么的。不过,这件事还是需要禀明了舅母,我们两个毕竟只是闺阁少女,待人接物方面比起舅母来可是天差地别的呢!”
郑汐点头,放弃了这门婚事,似乎与母亲之间的隔阂也不存在了呢,“阿宁,其实你今天与我说的话当初母亲也说过,只可惜,我那时候鬼迷了心窍,一句也听不进去,今日被一个奴婢羞辱……也是我自取其辱!”
罗宁其实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毅英武的舅舅会养出这样一个绵柔的女儿来。
“好在迷途知返犹未为晚啊!”罗宁笑道,“今日我觉得姐姐棒极了!”停了一下,又说,“今日那婆子相当不错,若是姐姐用不到的话,我想跟姐姐讨了去呢!”
郑汐眨眨眼,今日那婆子说的几句话可真是可圈可点,是个人才,“你晋安侯府还缺这样一个婆子?”
“缺啊,”罗宁叹了口气,“我手头真的没有可用之人呢!”
“阿宁,”郑汐觑着罗宁的脸色说道,“不怕你不爱听,我便是把人给了你,回去之后,你那庶姐跟你说几句话,你又会把人打发了,倒不是我舍不得。”
“姐姐,”罗宁唇边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我不会了,我再也不会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恨不能划破了她那张美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