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糊涂了，这是什么和什么啊，简直驴唇不对马嘴嘛！
“二小姐……”她陪着笑脸，“妾愚钝，听不懂。”
“哦，没事，”罗宁脸上表情淡漠，“我不过是胡乱发发感慨罢了。这世上的女人啊，多半都是傻的，自以为得到了全部，其实呢，也不过是随时都可能被男人丢弃的一枚棋子罢了。”
吕氏瞪圆了眼睛看着罗宁，这是一个小姑娘家能说出来的话吗？
罗宁却不管她是什么表情，径直往里走。
槐米打起帘子，她迈步进了内室，就看到罗明熙坐在床头，手中端着一碗汤，正在苦劝郑夫人喝一点。
郑夫人见罗宁来了，神色略略有些不自然，偏过头去没好气地道：“都说了不想喝了！”
罗明熙一脸的尴尬，其实心中的火气已经很大了，她做足了姿态，在这里苦苦劝了半个时辰，手里的汤也换过好几次了，可是这郑氏竟一点面子也不给，从头头到尾一口都没喝过！
罗宁走过去接过罗明熙手中的碗，随手放在一旁，道：“母亲不想喝就别劝了，我已经叫厨房准备了清粥小菜，什么时候母亲想吃了，吩咐一声就是。”
郑夫人闷闷地答应了一声，道：“你们都回去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罗明熙表示要留下来陪伴。
郑夫人眉头挑了挑，冷冷说道：“明熙，你难道不知道‘顺者为孝’？我都说了我想静一静，你听不懂吗？”
罗明熙的脸腾地红了，低下头去，讷讷地道：“是，女儿愚钝，请母亲息怒。”
罗宁可没错过她低头的那一瞬眼角一闪而过的恨意，“那母亲好生歇着吧。”
母亲这个样子，就像是一只鼓满了气的球，而吕氏就是一根针，只要吕氏留在这里，母亲随时都有可能爆炸，所以罗宁出来之后把吕氏也叫走了。
吕氏心中还十分惋惜，郑夫人的样子一看就是郁结于心，只要自己稍稍挑拨一下，就能让她暴走，那时候……虽然罗隆不在家，可是这么一来也能使得郑氏的暴躁、易怒，以及自己的弱势可怜放大到极致。
下人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该同情谁该反感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对于以后自己行事大有裨益。最起码，罗隆回来之后会对自己更加愧疚怜爱。
吕氏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扮柔弱装恭顺，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比她和罗隆的感情更重要，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到底有多恨！
罗隆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只能委屈她做妾，就连见个面都要偷偷摸摸的，而她每时每刻都要到郑氏跟前立规矩，哪怕当年怀着身孕也不例外！
当年在庆国公府中，她也是被娇养着的，作为庆国公府唯一的女孩儿，受尽了宠爱，从来也没人肯拿她的庶出身份说事，她还记得幼年时也曾经与郑氏见过一面，郑氏就是个野丫头，拿什么和自己比？
若不是祖父坏了事，只怕自己后来会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闺秀，来求娶的人只怕都能从庆国公府门口排到西城门去！
只可惜天不佑我！
吕氏低叹一声，垂头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她的皮肤仍旧是紧实嫩滑的，可是原本应该可以更好的！如果她不是每日都要伺候郑氏，她甚至有信心和那些双十年华的少妇相媲美。
罗宁和罗明熙并肩而行，罗明熙压下方才的愤恨，和罗宁东拉西扯，罗宁心不在焉地敷衍着，走出一段路回头一看吕氏，“姨娘怎么走的这么慢？”
吕氏忙抬头笑道：“妾正琢磨着，眼看二小姐的生辰就快要到了，也不知夫人会怎么操办。虽然十三岁不是整生日，却也是豆蔻年华，照古诗上的说法，正是娇嫩的年纪呢！”
罗宁是八月十六的生辰。
“不过是个生日，”罗宁却不甚在意，“横竖年年都过，也没什么意思。”
“话可不能这么说，”吕氏笑道，“秦家就快要到京城述职了，到时候定然会来商量婚期的，秦家大公子年纪可不小了，定然想着早点娶二小姐过门呢！”
管得倒是挺宽！
罗宁微微一笑：“说起来，姐姐马上就要及笄了，这两年父亲母亲一直在帮姐姐相看人家，可是也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真不知道他们要找个怎样的乘龙快婿呢！”
罗明熙的脸刷的白了，这才是她心中的痛！
她自问容貌美丽，才华过人，值得与这世上最好的男儿相配，可偏生吃亏在出身上！高门大户有哪家愿意娶一个庶女做嫡子媳妇？罗宁这不是揭人疮疤吗？
吕氏的脸也僵了片刻，随即笑着说道：“侯爷和夫人自然有他们的考量，妾不敢妄自揣测。”你也别得意，等明年鲁国公府倾覆了，看我们怎么报今日被你羞辱之仇！
“其实呢，”她看了罗明熙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有些话本不该当着你们未出阁的小姑娘说，夫人的用意，妾也明白，夫人是想多留大小姐两年呢，成亲是大事，女人这一辈子出了阁不管多大年纪都已经是大人了，要承担起为人妻的责任，这头一条就是要替夫家传宗接代。
“可是，女人越是年纪轻，怀孕生产的风险也就越大，要不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家都把女儿留到及笄以后才出嫁呢？事实上，十八岁以后再怀孕生子才是最好的。”
“姨娘倒是经验丰富啊！”罗宁似笑非笑看了吕氏一眼，当年吕氏可是拖到了十九岁才给罗隆做妾，在当时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吕氏脸一红又羞又怒。
这时杜蘅寻了过来，笑盈盈给三个人行了礼，这才跟罗宁说道：“小姐，您说的那个铜胎掐丝珐琅赏瓶没找到，倒是有一对官窑冰裂纹的连珠瓶奴婢瞧着不错，请您拿个主意……”
罗宁便跟罗明熙和吕氏道别：“我要去看看，冯家姐姐来信说要借一只瓶子做一个早菊会，到处张罗稀罕物件儿，我要回去看看了。”
罗明熙往前跟了两步：“我也跟着去瞧瞧吧？”
吕氏咳嗽了一声，罗明熙会过意来，讪讪然道：“忽然想起来，我房里还有点别的事，我就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