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何曾见过罗隆这般颓废绝望的模样,被吓得心慌意乱,忙给他擦眼泪,陪着哭,劝道:“侯爷不必如此,等您伤好了……”
“不会好了……”罗隆摇了摇头,无声落泪,“我都知道了,我后半生只能瘫在床上了……我的脸也毁了……夫人,这样的我……我们,和离吧,我不能拖累你……”
“侯爷说的哪里话来!”郑夫人忙道,“我们夫妻这么多年,难道侯爷还不了解我?我怎能做出那样的事来?您放心,不管您变成什么样子,妾身都会不离不弃。
“妾身会让人去巧手张那里订做一张轮椅,亲自推着您到外面去,春夏我们赏花,秋天我们吃蟹赏月,冬天我们一起赏雪,你不是素来喜爱这样的风雅之事吗?只是平素你忙,都没有时间来享受。
“以后便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享受这些了。妾身还让人搜罗了一些好茶叶,到时候妾身陪您一起烹茶。
“至于脸上的伤……巧手张不是还擅长做面具吗?我们找他做一副适合侯爷的面具,定然能够让侯爷满意的。不是说有些人为了美观还专门去请巧手张做面具的吗?”
罗隆心中冷哼,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啊,这都说的什么啊!但脸上却露出感激的神色,深情款款地道:“夫人,你待我真好……”
郑夫人心中酸涩,哽咽道:“我们是福气,妾身待您好是应该的……”
罗隆却不断地表示今后一定要善待郑夫人,云云。
哭的多了,眼泪浸湿了伤口,一阵火辣辣的疼,他也停止了哭泣。
因为精神不济,他很快又睡着了。
郑夫人小心翼翼拿手帕给他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帮他整理了凌乱的发髻,便有人过来禀告:“大少爷陪着太医过来了。”
郑夫人急忙回避了。
太医便是上午给罗隆诊治的张太医,也是太医院里治疗外伤最拿手的太医。
重新给罗隆检查了一番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便叮嘱罗宗:“侯爷现在最忌讳心神激荡,所以贵府一定要照顾好侯爷的情绪,保持心情愉悦,伤口愈合的才更快。”
罗宗点头答应,客客气气将张太医送了出去。
黄昏时分,洪夫人带着礼物过来探望。
拉着郑夫人在厢房里直接问道:“小姑到底有何打算?”
郑夫人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帕子,许久之后才说道:“嫂嫂,他已经成了这副样子,我还怎么落井下石?我……就这么样吧,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洪夫人气坏了,冷冷说道:“难道老虎吃完人从山上摔下来摔了个半死就能抹杀它吃人的罪过?”
“嫂嫂!”郑夫人皱皱眉,“也许他的确曾经一时糊涂做了很多亏心的事,可是到现在为止,父亲、哥哥不都安然无恙吗?他自己弄成这样,也算是接受了惩罚,你们……就放过他吧!”
洪夫人气得一甩袖子,“好,罗郑氏,今日我算看清了你了!在你眼里,除了罗隆还有什么?罢罢罢,从今往后我可是不敢高攀再认你这个亲戚了!”
说罢起身便走。
郑夫人忙抓住了她的袖子,垂泪道:“嫂嫂,我知道你生气……可是,若换了您,遇到我这样的情况,您又会怎么处理?”
洪夫人一点点掰开她的手指,冷冷说道:“我到今日才明白那句‘夏虫不足语冰’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告辞!”
洪夫人脚步很快,等郑夫人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出了安澜堂。
罗宁听说洪夫人来了,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不想却看到怒气冲冲的洪夫人正大步流星往外走。
她赶紧追过来,问道:“舅母!您怎么啦?”
洪夫人收住脚步,爱怜地看了看她,轻轻叹了口气:“阿宁,委屈你了!”
罗宁半拖着将洪夫人拉到了绿韶馆,问道:“您见过我母亲了?”
洪夫人皱着眉叹了口气,“阿宁,你母亲糊涂,你可不能糊涂!我看你母亲那样子,只怕罗隆再说几句好话,她又能掏心掏肺!罗隆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想要再走仕途之路是绝无可能了。升官没有指望,可是发财却未必,他这样对你母亲必有所图,所以你母亲交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可要收好了,绝对不能让你母亲拿了去!”
罗宁何尝不是对母亲充满了失望?但是那是自己的生身母亲,任何人放弃她,她都不能放弃!
所以她郑重点头,说道:“舅母放心。别说母亲嫁妆单子里有的,就是那些吕家人名下的,我也已经成功过到了母亲名下。这些东西,他都休想再染指!其实母亲手里也没有多少可动用的钱财了。”
“嗯,”洪夫人点点头,“你母亲算是无可救药了!你看着她点,罗隆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所以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其实洪夫人还是关心母亲的。
罗宁非常感动,连忙答应,又说:“舅母,这些事还是暂时不要跟外祖父和外祖母说了,我怕老人家承受不住。”
洪夫人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另外接你祖母过来的事情,你也要管起来,不能让吕氏先接触到你祖母,你祖母这几年虽然对你们母女还算可以,但是她和吕氏的渊源更深,若是让她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可对你们非常不利。”
罗宁连连点头:“舅母放心,我已经打发稳妥的人去了,就怕出现什么意外,还专门让杜若跟着郑嬷嬷一起去。”
洪夫人爱怜地摸了摸罗宁的头,“好孩子,委屈你了,若有什么需要,或是什么为难的事,只管派人去知会舅母一声,舅母护着你!”
罗宁心中感动,伏在洪夫人怀中,喃喃地道:“舅母,您真好……”
洪夫人刚走,赵启的信也送来了,信上详细说了北疆的恶劣天气,北戎那边主动提出休战,大周也乐见其成。只是天气酷寒,军中士兵冻伤的情况非常严重。
所幸当地有许多乡绅,捐献了药物和御寒之物,还制作了万民伞万民旗以谢天恩,他都命人送回来递呈庆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