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这几日,元锦玉始终恍恍惚惚,虽然知道银杏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她还是没有精神去同银杏说说话。
原本主仆二人还在准备在南疆白城过个小年,因为元锦玉这突如其来的大病也只能作罢。
等元锦玉终于勉强能坐起来,身子也渐渐恢复力气的这日,距离过年也就只剩四日了。她本是独自坐在床上,旁边的小凳子上放着茶盏和茶杯,她给自己连着倒了两杯茶喝掉,才见到银杏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一看到元锦玉转醒了,眼神也别样清明,银杏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差点哭出来:“小姐,您都不知道奴婢这几日多担心……”
元锦玉也发现之前那个有点娃娃脸的小丫鬟,现在瘦了几圈,不由得有些心疼:“我没什么事了,这几日让你担心了。”
银杏端要过去,放下后擦了擦眼泪:“奴婢担心小姐是应该的。幸好您好起来了,不然奴婢肯定去找大夫了。”
自己身边的丫鬟对自己忠心耿耿,元锦玉始终都是明白的。这会儿她对着银杏笑了笑,让其安心下来:“到了新的地方,也总要水土不服一段时间,熬过去了就好了。银杏,这次是我承了你的情,以后你和红叶到了年纪,就不要再陪在我身边了,看中哪个好人家,我做主将你们嫁过去。到时候有我给你们撑腰,你们在婆家也会风风光光的……”
银杏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个劲儿的摇着头:“小姐!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辈子陪着您的!”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要是真的留着你,你肯定会怨我的。”元锦玉大病初愈,小脸儿还是刷白的,就连一向嫣红的嘴唇,都不带血色。
唯一让让感觉到灵动的,就是那双从来都那么漂亮的眼睛。如今她没有易容,病中的她,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柔弱。看到这样的元锦玉,银杏才不由得想,那个吴婉儿算个什么,若是比起弱柳扶风来,她们家小姐可是不输给任何人。
不过是她们家小姐不愿意去做那些做作的事罢了。
“小姐……”银杏还想说什么,元锦玉觉得这件事也不好逼的她太急,现在没有心仪的,以后指不定就有了,于是便让她先起来:“这件事留着以后再说,本小姐的话放在这里,你可以随时找我兑现。现在来同我讲讲最近发生的事吧,我昏睡了几日?九哥的军队到哪里了?”
“奴婢刚刚就想说这件事。”银杏兴冲冲的:“小姐您昏睡了快四日,殿下的大军还有两日就能到了。今日奴婢出去打听,才知道殿下在南疆还有军队的。只不过这些军队被朝廷给收编了,因为这次的暴动,才重新被划分出来,现在那些士兵都在城外的大营中住着呢。”
元锦玉点了点头,表示她了解了。
皇上不会喜欢哪个藩王屯兵的,慕泽在封地那几年才多大,一身军功都是在南疆积累下来的。
世人都道东域凶恶,却不知道,以往的南疆,比东域凶险了百倍。皇上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头,只能给慕泽军队,可是他后来又过河拆桥,以慕泽还未及冠为名,将军队收编了。
现在慕泽回来了,皇上无奈之下将军队归还,以后的形势还不好判断。
“两日……”元锦玉又想了想:“同长公主府的人碰上头了么?”
银杏又点了点头:“长公主府的人给咱们伪造了两份文书,现在咱们两个都是殿下的丫鬟,是需要住在城主府中的。小姐,您看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元锦玉慢慢的下了床,稍微动了动手脚,发现虽然力气不太大,但走动还是能办到的。因为这场大病,没事先熟悉一下白城,现在不能连城主府的深浅都摸不清。
而且……都说慕泽不近女色,那可是京城的他,万一他在南疆的城主府养了什么外院呢?元锦玉在心中冷哼一声,自己可要早些去探查一番,要是真的有,她保证好好给慕泽过一下这个年。
于是元锦玉对银杏吩咐着:“收拾细软,咱们今晚就住到城主府去。”
银杏跟着元锦玉久了,虽然性子活脱,但也算是本分,元锦玉吩咐完,她便什么都不问,直接去收拾东西了。
主仆二人在傍晚的时候,就到了城主府。元锦玉这一路走过来,是稍微打量了一下南疆的街道的。这里的建筑果真同京城大不相同。
南疆的水很多,这么走过来,倒有些像是到了江南水乡之感。青石板路,小桥流水,静谧怡然。
房子都是青石白瓦,地基很高,还有些小竹楼一类的。
不过这里的房屋显然不像是江南水乡那么拥挤。毕竟白城面积很大,人口又不是很多,元锦玉注意到,家家户户甚至都有个小花园或者是小菜园,偶尔能见着穿着贴身短打的民妇在小菜园中干活。
至于这道路两旁总能见到的小溪,水面也是挺宽广的,最起码她看着那么长一条木筏,都能在水中打个转再驶向远处。
艄公带着蓑帽,身量比北方的人要纤细矮小一些。他们口中有时哼着的调子,元锦玉听不懂,想来是异族的歌谣。
白城比京城要安静许多,或许是这么美丽的景致下,人都不好意思大声喧哗。
银杏还道:“奴婢出门的时候打听到,前段时间这白城下了两个月的暴雨,咱们来的时候,正好是雨期过去,小姐您看,这天多蓝。”
元锦玉抬头看了看,果真是如此。而且因为夕阳晚照,天空一般红霞似火,一般蓝色氤氲,当真是别样美好的景致。
她来之前,以为这里暴乱了,百姓该是会流离失所才是,没想到从表面上看起来,竟然半点察觉不到。
这南疆,真的是一个挺有趣的地方。
给她们二人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银杏背着自己的小包袱上前,对着那老人笑道:“这位大姐,我们姐妹二人是城主新买的丫鬟。”
老管家还没听说过买的丫鬟会自己回来的,但是他看了看这两个人的户籍,还真是他们这城主府上的丫鬟。嗯,眼前这个叫什么?杏儿,后面那个呢?玉儿?
老管家偏头看了看银杏身后的元锦玉,这么一看,眼睛都直了。我的娘呀,这是从哪里来的仙子娘娘啊,长得忒好看了点。若不是知道他们城主大人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老管家都会笃定这玉儿最起码能混个姨娘当当。
“既然是城主府的
丫鬟,就快些进来吧,再有两日,殿下就要到南疆了,你们两个要学的规矩还多着呢。”
老管家将这两个人领了进来,元锦玉看着他那和善的脸庞,还有熟稔的语气,想了想问着:“您是这府上的管家么?”
“是,老奴在这府上服侍了几年了,殿下回去京城后,就始终没回来过,这城主府上下,可都是盼着殿下呢!”老管家说完,脸上还绽放出了一抹笑容来,显然是期盼得很。
元锦玉跟在后头,不近不远:“但是听说那宁王殿下性情暴虐,你们难道不怕么?”
“那都是谣传!”老管家这句话还是回过头说的,幸好元锦玉离得不算近,不然估计会被喷一身口水。老管家义愤填膺的:“殿下不到十五岁就来到了南疆,老奴是看着殿下长大的!那些死在他手上的人都是咎由自取,怎么能是殿下的错!”
元锦玉楞了一下……这老管家,不是敬重慕泽,而是愚忠吧?估计慕泽若是杀了他,他都能欣然赴死。
怪不得皇上对南疆始终有忌惮,从老管家的态度中,元锦玉仿佛也看到了其他百姓对慕泽的态度。
老管家还气鼓鼓的:“别看现在其他部落的几个小崽子闹得欢,等殿下回来,他们也就嚣张到头了!”
给两个人领到了偏院后,银杏才发现不对劲:“管家,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二人是要服侍宁王殿下的!您怎么给我们安排在外院了?”
管家鄙夷的看了银杏一眼:“你们不知道殿下不许女人近身么?虽说你们是殿下买来的,听口音应该还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吧?但是这规矩也不能废!不想死的话,就老实在外院呆着!”
银杏气冲冲的,还想和他理论,却被元锦玉给拽住了。
元锦玉对她摇了摇头,表示现在还是静观其变的好。而且她们两个对管家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还是个来历不明的,管家除非是傻了,才会将她们安排到慕泽身边去。
银杏委屈的看着元锦玉,她只是觉得,自己家主子可是以后的宁王妃,为了殿下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居然还被拒之门外,哪有这个道理呢!
元锦玉倒是觉得这管家忠心得很,只要他有这份心,对自己怎么样也就不重要了。
于是银杏终于是妥协下来,银杏动手收拾着屋子,元锦玉就在这府中走着。
慕泽几年不回来这里,城主府虽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却还是少了一丝生气。就连给自己开门都是管家亲自去做的,可想而知,这府上的人该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