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有安神的熏香缓缓缭绕,淡淡的香气让人闻过,便身心舒爽。轻薄的白烟从香炉上慢慢升起,带着那一片的空气,都飘零轻柔起来。
此刻的房中,格外寂静,只有沙漏中的沙在缓缓落下,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皇上坐在上位,还在批阅着奏章。
小宇子从殿门处,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件衣裳。等到了皇上面前,他恭敬地将衣裳给皇上披在了肩头,随即才轻声地劝着:“皇上,夜已经很深了,休息吧。”
皇上虽然用手稍微扯了扯衣裳,但是手却并没有把奏章给松开,眼睛也是盯着那上面,等到想起了什么,就用朱红色的笔批画一下。
小宇子说完半晌后,皇上才把手头的奏章看过,随即放在了手边。
他看了一眼沙漏,确实已经很晚了。其实他并没有感觉时辰流逝这么快,只是有点飘忽似的,想要站起来。
小宇子知道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平素都是寸步不离地伺候着。把皇上扶起来后,小宇子这才问着皇上:“是直接去寝殿么”
都这么晚了,皇上也没想着去哪个妃子那里去,更何况,锦玉同慕泽还没有被找到,他也没那个心情。
“走吧。”皇上淡淡地应过后,走出几步,半晌才终于忍不住问着:“五台山那边,还是没传来什么消息么”
他这一天,已经问过太多次了,实在不是他健忘,而是明知道,有消息,小宇子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他还是想要亲口问过。
小宇子也明白皇上最近对宁王同王妃娘娘担心到了何等地步,也不敢怠慢,连忙回应着:“回皇上的话,还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但肖大人已经带兵去了这么多天了,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找到人的。”
皇上听着小宇子的话,知道他应该是在安慰自己,但是他心情实在复杂,不听到准确消息,他就寝食难安。现如今,宫中上下都因为自己的阴晴不定,而胆战心惊,甚至之前有几个妃子总喜欢到他这边来伺候,此刻因为担心自己把忽然发怒把她们给治罪了,都很少出现在他面前。
太后自从启程去五台山后,这宫中主事的,又变成了德妃,现如今,就算是德妃,也很少过来了。
大臣们每天在早朝的时候,同自己说话,也都是忐忑不堪,好像自己就是那吃人的猛兽一样。
几个王爷整日在外奔波,就是希望能早点找到宁王他们两个。
但是那两个人,怎么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呢,按说都这么长时间了,不能半点消息都没传来啊。
肖承确实很早就赶过去了,有的时候皇上也愿意相信,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是拖的时间这么长,会不会,那两个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小宇子感觉到皇上的呼吸又有些急促起来,马上就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皇上,太医说过,您现在要多注意身体,不要总是思绪太多,对身体的危害很大的。”
皇上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但就是那两声,还是让小宇子听出了其中的压抑。
他知道皇上在想什么,但就像是这宫中很多人一样,自己也希望宁王和王妃能平安归来。可正是因为没消息,他们才要继续盼望不是么
再说了,小宇子才不相信,宁王殿下能那么容易就出事了,他那般的英勇盖世,可是多少人心中的大英雄呢。
皇上歇息的时候,夜已经非常深了,但就算是到了快上早朝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没有。
昏昏沉沉地起身,小宇子见到皇上实在难受,想要劝阻他歇一日,但皇上对国事,从来都是殚精竭虑,怎么会听他的劝阻,硬是挣扎着坐起身,要去早朝。
等皇上穿戴洗漱完毕,到大殿的时候,文武百官都已经到齐了。
皇上坐在最上位,看着文武百官对自己行叩拜大礼,高呼万岁。
他淡淡地挥了挥手,虽然没有用力,却绝不失威严。
“有事起奏吧。”皇上只是淡淡地看了那些大臣们一眼,便冷冷地说着。
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哪怕他们距离的并不远,这些大臣们也知道,就是这几步路,决定了他们的身份,同皇上的不同。
几个王爷都在百官最前面站着,楚王因为还在禁足,这段时日都没有来上早朝,倒是慕林,现如今站的位置已经越来越靠前,如果不是宁王失踪了,或许他都快要封王了。
所以现在几个王爷中,年纪最大的便是幕翎了,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皇上,知道这个举动很无礼,所以很快又将头给低下了。
但在启奏事情之前,幕翎还是先劝了一句:“父皇,您是大周的顶梁柱啊,儿臣恳请您,千万要注意身体九皇弟的事情,儿臣也很痛心,派出了很多人在连日连夜地寻找,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有消息了”
幕翎其实看到皇上的模样,心中也是有些疑惑的。按说之前皇上并不是很疼宠慕泽,就算是把他丢到边疆去这么多年,也是不闻不问的,后来还是慕泽回京,皇上体恤他,才给了他那么多的特权。
现在皇上竟然为了慕泽失踪的事情,这样心力交瘁,让幕翎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但是现在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同皇上的心情是一样的,慕泽失踪,他失去的不只是一个亲弟弟,更是左膀右臂。
而且别看朝中好像是什么事都没变一样,在慕泽失踪的那一天起,这格局就有些变了。
相爷总是说他明哲保身,但都到了这节骨眼,如果慕泽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那只老狐狸第一时间就会站队了。
听幕翎说完,慕阙也站了出来:“还有平亲王,他同殿下也在一起,肯定能相互照应的,父皇您不要太担心了。”
两位王爷都这么说,其他的人若是再不表示一番,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不光是慕林,那些大臣们也都纷纷劝慰着,要皇上先以身体为重。
这些天来,这种场面,在这里已经上演过无数次了,但是皇上每次都是象征性地说几句话,随即还是不顾他们的劝慰,该怎样行动,便怎样行动。
今早也是这样,皇上倒是没有发怒,只是宽慰了他们两句,便让他们说正事了。
可能是知道皇上的身体实在不好,这些大臣们也就挑最重要的
说了,幕翎和慕阙留在宫中,一起帮忙处理政事。
这是前两日皇上下达的圣旨,毕竟楚王被禁足,虽然还没被削藩,但是百官都看得明白,他这是大势已去了。
如果他以后能安分一点,皇上或许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还会给他个闲散王爷当当。
但若是他不知足,恐怕前太子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了。
幕翎和慕阙这两兄弟,之前一直都是斗得你死我活的,但是这段时日,竟然诡异地还相处得很好。
百官才不相信,他们两个是握手言和了。要知道,慕林还不成气候,宁王殿下对那个位子也不感兴趣,楚王倒了,那皇位,皇上总是要交到他们其中一个的手中的。
想必这段时间的风平浪静,都是做给皇上看的吧
但是还别说,让两个人监国,真的比一个人要有效果得多,这两个人因为想要争取皇上的好印象,还有让那些大臣们也相信自己,往长远了说,这大周的百姓也都在看着他们两个呢,所以他们两个还哪里敢造次
今日他们留在宫中处理好事务后,两个王爷竟然都没有着急出宫,而是通报过,去了后宫。
不过在后宫,他们走的就是不同的方向了。
幕翎去的是淑妃那里,慕阙去的则是德妃那里。
幕翎到的时候,淑妃还在屋中摆弄花草呢,因为太专心,都没听到宫女的通报,幕翎进门后,同淑妃请安:“儿臣参加母妃。”
淑妃原本手中握着一把小剪子,因为幕翎这一声,直接一剪子下去,她那株开得最好的花,就这样被剪掉了。
淑妃一阵心疼,伸出纤纤玉指,摸了摸那花茎,还极为怜惜地说着:“这可是本宫的翠微宫中开的第一支花啊就这样被本宫给剪了你进宫来,怎么都不提前通报一声的”
淑妃说完,才转过头,愠怒地看着幕翎。
幕翎看她心疼那株花的表情,好像是都要哭出来了似的,登时也有些生气。
“母妃,现如今皇弟还下落不明,但是你却总是在这宫中摆弄花草”
既然对淑妃有气,幕翎直接就说出来了,他一直都不理解,母妃怎么就能对皇弟这么不上心。
淑妃被幕翎这么一说,更委屈了,眼圈直接就红了,她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那你说,本宫还能怎么办天天去皇上那里闹么现在皇上就像是火药似的,一点就能炸了,连德妃都不敢去呢,我敢么也就林清雨那个小贱。人敢总去皇上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