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偷袭,使得陈广流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自从他隐姓埋名以来,能这样直接伤到他的人,几乎就已经绝迹了。
任何一名步入炼气境的修炼者,在没有热武器的配备下,都是普通锻体境高手难以撼动的。
所以陈广流才会因此而惊恐,他惊恐的并不是对手的实力,而是他隐藏身位的能力。
从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秒钟,他竟然还没能判断到对手的落脚点。
嗖!又是一支羽箭从黑暗中飞出,直接刺在一名小弟的小腿上,那人惨叫一声,捂着受伤的地方瘫倒下去。
嗖!嗖!嗖!
就在陈广流震惊之余,烂尾楼里便爆发出一连串的惨叫声,中箭者悉数倒地,而且受伤的部位,全部都在腿上。
“谁?!到底是谁?”他猛然间,变的有点惊慌失措,感觉压力像山一样压在身上。
这种来自暗影的突袭,使得现场每个人都噤若寒蝉。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下一支箭会射在谁的身上,顿时像没头的苍蝇乱成一锅粥,到处乱撞起来。
“老大,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不要慌!不要慌!都给我站稳脚跟!”只有陈广流看的出来,这根本不是包围,对手明显只有一个人。
只是他移动的速度太快,导致箭就像是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一样。
他忍痛拔掉手背上的羽箭,仔细打量了一番,皱眉道:“竟然是吹箭?江湖上擅长使用吹箭的门派,似乎只有唐门呐。”
“敢问可是唐门弟子?”陈广流朗声喊道。
半晌,无人应答。
“我陈某人与唐门素无瓜葛,你为何藏在暗处咄咄逼人?”
半晌,又是无人应答。
等陈广流等得不耐烦时,那隐藏在暗处的人突然开口:“素无瓜葛?你敢动我唐石三的女人,竟然还敢说素无瓜葛?”
唐石三?!
听到这个名字的陈广流,整个人都有点斯巴达了,唐石三,唐门七侠中排行老三,最擅长的就是吹箭。
据传言,唐门七侠的成员个个神秘莫测,来无影去无踪,杀人躲在阴暗处,夺命只需一念间。
他说自己敢动他的女人……
莫非说……莫非说这个穿警服的漂亮妞,就是他唐石三的女人?
夏妮听到这里,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唐门,更不知道这个唐石三是谁。
但他竟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女人?这未免也有点太不要脸了吧?
“既是唐爷驾临,可敢现身一叙?”陈广流将信将疑的问道。
“混账!我唐石三是什么身份,会跟你这种无名鼠辈见面?我劝你还是快点放人的好,我刚才射你那一箭,只是普通的飞羽箭,这说明你唐爷我并没有杀人之心,否则射你的就不是飞羽箭,而是绿羽箭!”那人越说到最后,语气就越显的蛮横。
听他言罢,陈广流猛地打了个激灵,这绿羽箭的威名,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顾名思义,所谓绿羽箭,就是涂抹上烈性毒药的羽箭,这种箭射入人身,即中其毒,短时间内遍体麻木,五官挪位,脓血不止,身烂皮破。
最多一个小时,毒性全部发作,中毒者便会化作一滩尸水,彻底从人间蒸发。
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唐门弟子,向来是不与人见面的,如果经常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就不是唐门弟子的风格了。
面临绿羽箭的威胁,陈广流虽然有所忌惮,但他毕竟不是被吓大的,直接抓住近在咫尺的夏妮,挡箭牌似的往身前一拦,说:“唐爷,不是小的不相信你,实在是现如今这年月,冒名顶替的假货太多,如果有人冒用你的名号,将人从我的手中掳走,没传出去还好说,要是传出去,恐怕会败坏你唐爷的名声呐?所以小的为了保护唐爷的名声,斗胆请你出来一叙,一来是小的慕名已久,这二来嘛,验明正身,总比稀里糊涂的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那好吧,既然你说的如此坦诚,我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叫你的手下退后,我自会出现在你面前。”
“全部退后!”陈广流一挥手,小弟们立刻退后了十余米,一个个东张西望,寻找那声音的源头。
骤然间,一阵疾风掠过,众人分神时,一道黑影便由空中落下,鬼魅一般出现在陈广流的面前。
可惜的是,这人除过一身遮羞的行头,脸上还戴着一个纯黑色的半脸面具。
从他那微微扬起的俊冷嘴角可以看出,这位唐门高手的年龄并不大,是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人。
“传说中的唐石三唐爷,竟然如此年轻。”陈广流仔细打量来人,那刀子一样的眼神,似乎想割破对方的面具,然后一睹真容。
“少废话,把我家虎妞还给我!否则我叫人踏平你的狗窝!”来者冷冷的说道。
这时候在看夏妮的表情,简直如遭雷击,她看人的眼神都直了,而且闪闪发光,掩饰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没错,是林奇!
只有他才会这样叫我。
不知为何,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的夏妮,先前的抵触情绪与厌恶感顷刻间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幸福。
是的,她把这种感觉定位成幸福,一种对于她来说,无法用言语和文字进行描述的臆想中的美好情怀。
呐呐,公主身处险境,王子从天而降。
眼前熟知的场景与小时候爱不释手的童话故事,以高度吻合的姿态顺利地对接上了。
一浮一沉的心情转换,让夏妮出现了短暂的晕眩感,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
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倾倒在自家男人极具安全感的胸膛上。
林奇这才发现,虎妞的娇躯竟然有点发抖,这说明她刚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现在这种紧张感解除了,紧绷的心理防线自然而然的崩掉,变回到那个正义善良的小警花。
“没事了乖,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林奇抬起手,轻轻拍打着女人的后背。
“你……你真的是唐石三?”陈广流诧异的问道,他一直在关注林奇面具背后那双眼睛,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差了点什么呢,唐门弟子的眼神,不应该如此温柔呀,他们大多数,都像猎鹰一样,那是长期狙杀目标落下的病根。
林奇笑了,笑里藏刀:“你的意思,想让我带你回唐家堡?”
“那倒不必了,我只是好奇,江湖人称唐门七侠的唐家精锐,不应该如此年轻呐。”陈广流旁敲侧击道,叫他去唐家堡,恐怕好进不好出,江湖传言,那唐家堡里的唐门弟子,常年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唐家堡到底布置着多少各式各样的机关,恐怕连年轻一辈的唐家弟子也不完全了解。
林奇又笑了:“以年龄阅历判定一个人的修为高低,你的思想未免也有点太落伍了,我唐石三三岁习武,九岁便能独当一面,现如今苦练二十余载,只混了个唐家七侠的称号,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列祖列宗,倒是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区区灵溪境后期,就敢冒犯我家虎妞,真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嘶!闻听此言的陈广流,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令他震惊的,不是那“区区”二字。
而是对方竟然能当面窥探出他的真正实力,这说明对方的实力,要远远的高出他一大截才行。
被林奇教训了一顿,陈广流只能暗自憋屈,顿了顿又开口道:“唐爷,现在外面兵临城下,警察将这座楼围了个水泄不通,誓要将我和我的兄弟们陷于死境,唐爷既然有如此警花作伴,想必跟那些警察也很熟悉,身为江湖同道,小的斗胆请你帮我指条明路。”
“明路?凭你的武功修为,岂是区区数百个警察能挡住的?”林奇反问。
“恕我直言,陈某人不想跟政府结仇,只想安安稳稳过我自己的生活。”陈广流虽然武功高强,但叫他碾杀警察,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宗族门派在厉害,那也是民间势力,没有人敢跟政府对着干,这是行走江湖之大忌。
林奇点了点头:“可以理解。”
又装作不经意的瞟了眼墙角,皱眉道:“这些小孩,是怎么回事儿?”
“他们……他们都是我赚钱的工具。”陈广流立刻解释道。
“你用小孩赚钱?”林奇更加诧异:“怪不得警察会跟你过不去,换做是名门正派,知道你这种恶劣行径,也不会接纳你的。”
现代江湖上的宗族门派,虽然没那么明显的正邪之分,但对于违法乱纪之人,还是相当排斥的。
“凭借你的身手,完全可以胜任很多工作,比如去给老板当私人保镖,我相信年薪不会低于几百万。”林奇给出了建议。
“私人保镖?”陈广流听到这个词便倍感头疼,他就是因为当私人保镖,一时头脑发热替雇佣他的老板杀了人,这才被警方盯上的。
所以叫他重蹈覆辙,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怎么,你不肯做?”
“唐爷,我有难言之隐,这私人保镖,是万万做不得的。”
“那我就没办法了,习武之人,以武立足,这不肯做,那不肯做,你除了违法犯罪,我想不出第二条来钱的路子了。”林奇不温不热的说道。
“那就不说以后,先说说当下的困境,唐爷能否帮我脱身?”陈广流深知唐家人除了擅使暗器,一个个都是天生的逃脱大师,就连华夏国最好的大特工,都不见得能抓到他们。
“不战而屈人之兵,确实有点难度。”林奇看了眼窗外,警灯闪烁,警笛轰鸣,不由得皱了皱眉:“依着我,你的手上要是不沾点血,是很难冲出包围圈的,除非投案自首,在牢狱中颐养天年。”
“投案自首?”陈广流自顾自的咂摸了一声,陷入了不可救药的纠结当中。
往往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到了他这里,可就是浪子回头步步难了。
杀人纵火,抢劫强奸,操纵幼童,溜门撬锁……
一个社会毒瘤该做的事儿,他基本全都做的差不多了,即便是投案自首,光是记录他罪行的案宗,恐怕都有两块砖头摞起来那样厚。
“当然,要是你愿意信任我,凭我们唐家的势力,如果从中周旋,应该能抹除一些你身上致命的罪状。”林奇说完这句话,顿觉不妥,赶紧又找补道:“不过嘛,我跟你萍水相逢,不可能白白帮你,你出狱之后,得为我做事才行。”
面对林奇的提议,陈广流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
是呐,这样东躲西藏的生活,要过到那一天才算尽头?
可要是跟唐门的人沾上关系,那人生可就大不一样了,出去不管走到哪儿,跟人聊起来都会倍儿有面子。
此时此刻,背对着陈广流的夏妮,正一脸仰慕的看着林奇,在她以前的印象中,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除了占她的便宜就是吃她的豆腐。
可现在,他的这种聪明才智,却像极了《智取威虎山》里的杨子荣。
夏妮真的很怀疑,林奇是不是在世界顶级的电影学院里深造过表演专业,否则他的演技,怎么会如此的炉火纯青。
他做特工真的屈才了,应该去奥斯卡拿个最佳男演员奖,然后跟那些女星大腕们闹一点桃色绯闻,供人在茶余饭后消遣吐槽。
“唐爷真的肯帮我?就像你说的,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帮我?”
面对质疑,林奇淡然一笑:“大争之世,群雄并起,小争之世,练兵屯粮,谁不想自己的家族,能够多一个帮手?谁又不想自己的门派,能够多一名高手?灵溪境后期,说高不高,说低嘛,也不算低了,我看中的是你能为我唐门创造的价值,而不是你这个人,明白吗?”
陈广流听罢,顿了顿:“那我那些兄弟们呢?”
“不好意思,唐门不收废物。”林奇轻蔑一笑,像极了威尼斯商人的口吻。
“他们跟了我好几年。”
“他们就算跟了你几十年,那也是废物,就像你脚上的鞋,你穿到死,他还是一双鞋,变不成风火轮,明白吗?”林奇的笑容更加轻蔑:“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你的饭碗是犯罪,你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想想吧,坐牢三五年后,拜入我唐门麾下,从此锦衣玉食,争锋天下,人生之大幸,莫过于此。”林奇一步又一步的,将他引入自己设计的圈套之中,尽管这种伎俩看起来有点龌龊,有违江湖道义,但比起十个孩子的性命来,就算是在龌龊一点,林奇也仍然会去做。
这已经不仅仅是理想那样简单,更是他的天职所在,他们这种人存在的意义,就是尽量让这个世界,变的不在需要他们这种人。
“那我应该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通知你的小弟,叫他们放走那些小孩,你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借此大做文章,减轻你在法律上的刑罚。”林奇终于切入了正题,说的四平八稳,说的天衣无缝,扯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对于常人来说,绝对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是林奇做到了,就像他数年前,在跨国任务中,冒充倭国的前线指挥官一样,将一整只护卫队忽悠的深信不疑。
甚至不惜和兄弟部队以涉枪对抗为代价,强行将他护送到机场,登上了返回祖国的飞机。
“真的要放?”陈广流在犹豫。
“留作何用?”林奇不卑不吭。
“来人!”一声令下,唤来数十名小弟。
“老大,有什么吩咐?”
“听唐爷的,把小东西们全部放掉!”此时此刻的陈广流,完全浸淫在了对美好未来的畅想中。
“老大,我没听错吧?把他们放掉,外面那些警察怎么办?他们会像饿虎扑食一样,把我们全部吃掉。”
“屁话,他们在厉害也是人,变不成老虎的,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面对小弟的质疑,陈广流恶狠狠的一瞪眼,后者立刻就服了软。
听到这里的夏妮,整个人百分之百的都在发麻了。
太帅了,林奇你简直太帅了,什么叫做上兵伐谋,什么叫做大伪似真,我今天真的算是领略到了。
如此制敌的境界,纵观华夏警界,也难有能出其左右者。
神迹呐。
在夏妮激动的眼神注视下,十名人质悉数被松了绑,如逢大赦一般,争前恐后的往楼下跑去。
快一点,跑的快一点,在跑的快一点……
她兴奋的攥紧拳头,因为心情的激动,手心里布满了细密的香汗。
“林奇,你真的太帅了,我爱死你啦,你简直就是我的偶像!”等孩子们全部消失在视野中,情绪失控的夏妮突然一把抱住眼前的男人,不顾形象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发出“啵”的一声脆响。
但是这声音听起来,却多少有点嘲讽的味道。
哦,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