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亦霄靠近她耳边,轻轻在她耳边低语浅诉,就像在诉说着自己多年的心事:
“嘉意,我不知道事情会到这个地步。真的。我也真的不想伤害你。你知道吗,在华夏,看见你和那男人在一起时,我的心很疼,就像被刀子砍过一样。”
像这样,抱了不知多久。
聂亦霄几乎舍不得放了。
想到明天,她就要去夜家,可能会成被选中,未来成为夜宸的王储妻,聂亦霄就更加不想离开,只想陪她多一会儿。
要是可以,真愿意这样一辈子抱下去。
夜,不知深了几层。
终于,小人儿动了一动,似乎意识到了身上的束缚。
她睫毛一扑,朦胧间,睁开眼睛。
她心神一惊,下意识推开那一双箍住自己的手,想要坐起来。
那只手的主人却意识到她醒了,加大了手臂力气,将她揽得紧紧,纹丝不动。
明显是男人的手臂。
她嘴一张,想要叫出来,却被身后的大手捂住了大半张脸蛋。
耳边传来男人压得低低的声音:“别叫,嘉意。”
是恳求的语气。
聂亦霄。是他!
他怎么会深更半夜潜入自己的房间!
嘉意慌了,在他双手的桎梏中拼命挣扎起来:“……放,放开我……你怎么会……怎么会进来……”
他怕她的挣扎惊动了卧室外的人,迫不得已,在她耳边低声:“小心把楚家的人吵醒了!”
又压低声音,语气柔和点儿:“放心,我不会怎么样。”
她倒吸一口气。
不知道是因为聂亦霄前半句的威胁,还是后半句的温柔,嘉意竟然缓缓松开了手,再没多挣脱。
她平静下了心绪,冷冷对着仍旧背后的男人:
“我再说一次,放手。楚家的人要是被吵醒,难看的不是我,是你,说不定连未来楚家大女婿的位置都没了。”
在她心目中,自己果然还是个为了楚家的名望和富贵而背叛女友的人。
聂亦霄仍旧搂得紧紧,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在你心里,我真的那么不堪?”
何止不堪,简直就是垃圾。
她淡淡说:“看见你的时候,我会庆幸自己没恢复记忆。请放手,离开我的卧室,聂先生。”
她不想记起他,宁可忘掉那段肮脏的记忆。
曾经的爱有多纯,后来她就觉得这份爱有多恶心。
他既然问出这句话,也已经做好被她羞辱的准备。
不过,这句话,还是宛如一把刀,又割深了一寸聂亦霄的心脏。
他忍住从心底窜上来的痛不欲生,环得女孩更紧,完全没有放过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今天之后,也许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嘉意,你还记得我们在小镇上的日子吗。”
“不记得,聂先生。”
“……我和外婆,跟你和你妈咪是邻居,两家隔得很近,走路也只要五分钟的时间。我们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你人生第一个给男人的拥抱,第一个吻,全是给了我。”
聂亦霄自言自语的,仿佛光是这样沉湎于回忆,就已经很满足,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嘉意心神微晃,却又眼睫一闪,讥道:“幸亏我不记得了。”
他语气缱绻,继续:“中学时,就有很多名牌大学发来邀请函,希望我入学。为了不跟你分开,我选择了小镇附近的大学,只为了每天能回家,能够看见你。”
嘉意声音一滞,心脏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样,虽然她不记得这些,可直觉告诉自己,聂亦霄没撒谎。
他曾经,为了自己,可以无视前程。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后来他又要那样对自己。
聂亦霄语气低沉到几乎要融化人心:
“……后来,夏姨出了车祸,楚太太想要带你回国,抚养你。你当时很害怕,哭着跟我说不想去,我告诉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所以,那么多给我发出邀请函的顶级工作中,我惟独挑中了s国的医生工作,——就是为了陪在你身边。”
嘉意只觉得他热气呼到了自己的颈窝里,沉沉:“……来s国后,你一直都很孤僻,彷徨,也很无助,觉得自己寄人篱下,每次在楚家受了委屈,都会来找我哭诉。也是在s国,我们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从此,你不再叫我亦霄哥哥,而是叫我亦霄。”
男人的语气柔曼而低沉,好像浓醇的和弦,敲打在人心上,让人欲罢不能。
一瞬间,嘉意几乎忘了还被他用手臂禁锢着,仿佛也被他牵扯进了回忆中。
可最终,她还是讽刺一笑:“可你还是放弃了我们的感情。而且,还是跟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在一起,在我看到你和楚心愉抱在一起时,你一句话没有辩解,在楚心愉羞辱我,毒打我时,你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只站在她身边。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个巨大的讽刺,请问还要说什么,聂先生?够了么?”
聂亦霄蓦然一顿。
还要说什么?
他想对她说的太多了。
他想告诉她,他从来没忘记初心,他真正想要厮守一辈子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
可——
沉默了两分钟。
聂亦霄终究什么都没说,慢慢松开手,坐直了身体,快出门前,回过头,恢复平静的语气,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小小给你煮的牛奶还没凉,喝了再睡吧,嘉意,你从小就是这样,喝了热牛奶会睡得比较安神。”
缩成一团的嘉意听到这句话,心尖蓦的一动。
砰的轻微一声响,门关上了,脚步远去。
过了几秒,嘉意坐起来,看着床头柜上那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
她明明那样的讨厌他,可为什么现在却有些心软?
他为了当楚家的大女婿,为了楚家的富贵,宁可抛弃自己,宁可看着自己嫁给别人。
凭什么现在又摆出一副情非得已,迫于无奈的模样。
现在这又算什么,良心发现了?
觉得还是爱自己的?
呸。
她拿过牛奶,懒得再多想下去,整杯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