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柴房里,不时几只蟑螂偷偷爬过,微微窸窸窣窣的声音,总是可以清晰地听到。
即使,以前那些再重要,对现在来说,除了那苦涩的回忆之外还剩什么?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一份无法释怀的情。心累,可是,再麻木,再挣扎,有用么?
屋外房檐的一角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也随心事缓缓下沉,心上道道伤口靠谁来抚平呢?一切的一切,随风吧。
寒风稍稍抬起头,想着,既然过去了,也就这样过去吧,所有心事都随那些落下的尘埃随风而舞,悄悄散去吧。捂着脸颊的手指却慢慢湿润了,心里,却轻松了不少。
无论是血魔入体,母亲死去,修为被废,被人轻视还是亦心离去,或者下一刻可能血魔夺舍而去,湮灭他的灵魂......寒风此时都不想再去感叹了,似乎......自己挺怀念以前那个自己的。“把所有心事都封存,接下去的日子里,为自己好好活下去,为自己活一次。”寒风早已失去神彩的双眼再一次浮现出光亮的颜色。
透过破败的木窗的阳光射在寒风的脸庞,只是,此时寒风的气质在这一瞬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身由白染黑的破布微微摇动,散乱的长发落在肩上,双眼中的自信如犀利的剑气一般再次浮现,微微邋遢的身影掩盖不了这份非凡的神韵,反而让他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
听闻老者喃喃自语,寒风什么都没说,合上双眼一会儿,然后,只见握着菜刀的几根手指就像跳舞一般飞舞了起来,就像一只美妙的蝴蝶在手中飞舞,只见银芒闪耀,灵动如水,流畅优美,一块块肉被切好,一丝丝龙凤的纹络被刻上,眨眼之间,一条龙栩栩如生,一条凤盘旋其旁,让人觉得这龙凤即将从其中冲出。
道道柴火升起,时大时小,火光夺目,让人心神摇曳,极具美感。甚至,会让人觉得火光中有一位仙子飞舞,美轮美奂,使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不一会儿,锅炉上丝丝雾气弥漫,香气腾飞,雾气间朦朦胧胧,隐隐可见龙凤盘旋。
老人眼睛瞪的大大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了,刚说了几句话,这孩子好像受刺激了,整个人都不同了,现在和刚刚比起来恍若天壤之别,心中感慨万千,不过看着寒风这个样子,自己总算后继有人了。
..........
“世间.....不止是人,世间一草一木,一沙粒一凡尘都有着.....自己的特点,自己的味道,我们只要用心可以发现这些特别之处,然后在......不同的条件下糅合,慢慢地每一样......的味道和品性也会.....发生改变,就像人遇到.....百般磨难,性格与.....心态上的改变,到最后,就会像.....茶叶一般,历尽坎坷与折磨,终究.....释放那沁人心脾的.....芳香。世人所说.....的‘菜’无非是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可它对....我而言,是我.....一生的牵绊,是我的.....命。”老人缓缓说道“听起来.......挺不可思议,或许......你也会觉得我.....疯了吧,可我这辈子,也就......这样过来了,我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能把.....我的心意放在.....我喜欢的东西上,这一生,我无悔。”
寒风就在一边静静的倾听,背着一个箩筐,箩筐里装满了不同的植物。让人觉得,这似乎是个采药的少年,寒风手中还拿着半片叶子,缓缓咀嚼,细细品着。老人的境界或许寒风无法达到,可是,用心办着每一件事他可以做到了。或许,对他而言,这个月的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他学会了淘米,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劈柴,学会了洗碗,洗衣.......这些,都是他曾经完全不知道的事情,生活虽然很劳累,但也充实。在忙碌中,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些乱糟糟的事情了,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平静,而淡然。
老人好久才回过神来,指着远处的长满灌木山头,说:“孩子,记得那边......不能去,那边有一只如....山岳般黑漆漆....的妖兽,每次山寨的....人靠近,总是会.....被吃了,不过那头凶兽也没有过来.....伤人的意思,所以彼此也......相安无事。每逢阴气.....较重之时,那凶兽便会现.....出原形,吞云吐雾,日月.....无光,低吼之声响彻....群山,不时传.....来鬼啸之声。这山头三....面都有人....守着,就这面...没有,以前山寨....也抓过俘虏,不过.....大都以为....这边能逃走,结果....全都被吃了。”
寒风放眼望去,一片郁郁青青,看不出一丝凶险之色,很难想象这里竟有大凶之物在此,可寒风也不是土包子,他虽然少出门,可是并非什么都不懂,他知道在平静地表象下,很多常人难以预料的凶险存在着。不过此时听了老人所说,只是稍稍意外就又低头看着手中植物。现在,那些东西离他太遥远,他也不想去理会太多与他无关的事。一颗年轻好胜的心早已沉淀,曾经对山海奇珍异兽的好奇也渐渐远去,此时的他,倒不如说是对生活的一种适应,其实,这样,也好。就像历经尘世的老人,渐渐懂得什么叫随遇而安。修炼,浩空,彻明,天劫........都离他太远太远了,心里,已经不再奢望什么了。淡然,闲适倒也不错。
山贼吃惯了老人所做的食物,早已吃不下那些平凡的粮食了,不得不说,老人在厨艺上的造诣已达到一种巅峰,可谓鬼斧神工。可是山贼们又不愿意像个学徒一般虚心请教,毛毛糟糟地根本静不下心思听老人的话,甚至听到老人断断续续的话语就一肚子火,直接走人,导致了山寨除了老人外没人会做菜。更让人无语的是,山贼们也俘虏过一些厨师,可是那些厨师和这个老人比,跟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吃惯了老头做的东西,再吃那些厨师的,简直无法下咽。试想,倘若一个人吃惯了满汉全席,再让他吃草根树皮,他又该如何下咽呢?然而,此刻看着老人快断气,于是就要他教寒风做菜,倒也是一种巧合。
寒风望着远处山头盘旋的苍鹰,望着它随风而动,呆呆的凝视了好一会,苍鹰渐渐飞远,成为天边的一个为不可查的黑点,最后缓缓消失于夕阳与天边相吻的那一线。清风拂来,衣服随风微动,微微沁凉。盘曲似虬龙的古树早已干枯,满树枝干像年迈老人干瘦的枯手,几分苍白点缀躯干上,一片枯黄败落的叶子因失水而卷曲,此时从枝头落下,也随风而动,忽上忽下,高低起伏,轻轻地掉在泛黄的土地上。
无论是少主这高贵无比的身份,还是止不住,忘不了的情殇此刻都与他无关,他只想着,这些,快乐或者痛苦的一切都随那飞远苍鹰一般从心中消失了吧。心中不想再存牵挂,平凡,简单就好,这样就够了。
“走吧,快回去.....做饭吧,不然他们......又会打你的了。”老人缓缓说道,
忽然,天际飞过一道青色的流光,向山寨飞来,一声雀鸣清脆嘹亮,飞至近处,可见一只异禽“朱青雀”疾速飞来,雀身上一女子盘坐,那女子肌肤白哲,长发飘飘,丝裙随风舞动,一颗美人痣点缀在嘴边,一双凤眼隐隐透出媚意,具有妖娆之感。仅仅刹那间便飞入山寨之中。
老人扶着木柴,看见这个女子,眉头紧皱,嘱咐寒风道:“看到没有,那女人....是魏寨主的.....闺女,魏玉儿,你千万别......惹她,不少惹了......她的人都被她活活......虐待而死,那可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呀。”
寒风点点头,扶着老人走回柴房。走到柴房前,看见两个大汉不耐烦的等着,一看见寒风和老人便骂道:“你们两个王八蛋死哪去了?不想活了是不?我送你们上路!妈的,敢让老子在这等你们,小姐一回来要喝雪花清鱼羹,你们跑哪里偷懒去了,哼!信不信我宰了你们!”一大汉拔出大刀,怒气冲冲的说道。
另一个大汉赶紧拦住,说:“你这个二货,宰了他们谁给小姐做羹,别嚷嚷了,赶紧让他们弄去。”
“我刚刚.....带着他看看做菜能用的药材了,我和寨主说过了。咳咳.....羹马上好,马上好。“老人咳嗽的说着。
寒风看见两人嚣张的神情,微微不满却没说什么,有些话,说了也没用,这些整天只知道杀人放火的人也不会听。低着头,双手掺扶着老人一步一步回柴房。
老人看着水桶一条鱼,浑浊的眼神再次迸射出一丝光亮,老人一句一句地教导寒风如何下刀可以让鱼保持鲜味,然后那种配料该怎么用,火候该如何控制.......寒风仔细的听着,望着老人眼里的那丝光亮,寒风心里想着:这,就是‘执着’的力量吧,不知道,我还会对什么事情再一次执着呢?
老人看着寒风一会儿,想了想说道:“其实,不必管......自己所耗费那么多精力......才做好的东西会是给谁的,无论是仙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自己努力的去做,把它做出自己的心意......就足够了。这是我.......为什么在一群无恶不作的......山贼中还能心静的.......原因。不是为他们.....做饭,而是为.......自己的追求。”
寒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继续做了下去。何必想太多呢?做自己喜欢的就好了。平凡,其实挺好的。其他的,自己没有必要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