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放过他吧。”
周围骚乱且繁杂的吵闹声中,有一声清澈空灵的声线穿过人群与空间的距离传入墨君耳中,他只觉这声音似曾相识,转眼便看到一道倩影从人群中突显。
传出此言的女子迈着优雅细碎的步伐来到墨君身前,用含有怜悯的视线望着地上如同死老鼠一般的阴柔男子,然后道:“我见你久去不回,便前来找寻你的踪迹,却没想到看了一场强买强卖的好戏啊,南宫公子。”
那唤作南宫公子的阴柔男子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后连忙爬起,还多此一举的用衣袖擦了擦面庞,却不知脸上更是灰印交错,就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似的。而墨君见到这窈窕如水仙般的女子后心中便明白几分,也不再追究南宫公子的举措,而是像那女子问道。
“有灵石没,借我点。”
围观人群当场就傻了眼,这打人男子与这求情女子似乎认识且不说,怎么见面后一言不合就借钱?按照常理来讲不应该好言几句后去那酒楼茶肆发展感情么?
果不其然,就连那女子也不禁翻了个娇媚如花的白眼:“哪有你这样上来就借钱的?话说前头,太多了我这里也没有。”
“或者你将那对钗子买下,这样我就放过你身边这个怂货。”墨君轻笑一声,收起白色霜焰,打量起眼前之人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舞倪的妹妹,墨君在杀戮任务中的战友,魅公主舞千梦。联想到她身后家族势力,能够与这位南宫公子结伴而行也就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她所选择的人这么奇葩罢了。
老修士在冲突刚发生的时候就溜到一边叫苦连天去了,这么一闹拍卖会还怎么办下去。因此当舞千梦以结束这场骚乱和两千灵石的价格索要那对钗子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让人给端了过去。好在围观群众见场上已经息事宁人,也就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散去,这才还此处一个清净。
而魅公主则带着一长一短两支步摇来到墨君身前,将其中的冰骨蝶翼长钗捏在手中,轻笑道:“怎么,不亲自给我戴上么?”
墨君则摇了摇头,将钗子接过,没有理会舞千梦幽怨的眼神,就此俯下身子为妹妹梳起头发来,而墨樱则微眯着眼睛,很是享受墨君的服务。随着记忆深处的场景不断在眼前回放,墨君手上的动作愈发熟练,最后,在归拢好的乌黑长发上,墨君将那支冰骨垂羽步摇轻轻放了上去。
但有些事,终究是放不下的。
多少年前的墨府白府中,眼前被自己看做妹妹的女孩便这么眯着双眼坐在他身前,柔顺且带着芬芳的长发在他指缝间溜过,他则一遍遍不胜其烦的为她梳理长发,眼神一如现在的温柔。最后,再将一枚宛如花朵的钗子别到女孩头上。
就像现在这样。
拍了拍心满意足的墨樱的脑袋,墨君则站起身来对似有所悟的舞千梦说道:“怎么,那长钗不给我了?”
“不给了。”舞千梦撒气似的将钗子在墨君面前晃了两圈,然后将其收入自己的个人空间中,冷哼道:“那支钗子是给樱妹妹的,这支为什么要给你?让你去送给那个叫薇丝的小女友是么?”
若是从前,墨君就真不知道眼前这姑娘好好的为何要带着这番火气与他说话,但经过毕方一役,于幻境中重新取回后天魔瞳的同时,上一世身为墨家少主的记忆也尽数涌入他的脑海,这才让他知晓了自己身上背负了如此多的牵挂与羁绊。
“千梦,你听我说。”面对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舞千梦,墨君突然知道当初在杀戮任务中自己面对她时的无力感从何而来,“墨家已亡,徒留我一人在世,那份婚约你权当一纸笑话...”
——啪
“你就算扇我也没用。”墨君捂着脸犹自说道:“我知道舞家对你毫不关心,但抹去与一个已亡家族的婚约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关系到舞家的脸...”
——啪!
“卧槽你有完没完!”被扇了第二个巴掌的墨君不顾旁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径直走上前去将舞千梦的纤纤玉手握在掌中,狠狠道:“我都转世投胎了,你就当我是那背信弃义的陈世美忘了就行,在这里耍什么别扭脾气!”
离近了看,墨君才发现舞千梦摄人心魄的水灵眸子泛着氤氲泪雾,仿佛下一刻便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被她生硬憋在心中。有着魅公主之称的女孩就这么泪眼婆娑的盯着墨君看了许久,饶是墨君也扛不住这般猛烈的伤害输出,顿时败下阵来,无奈道:“好好好,你给我买了这两个钗子,就当是我欠你的债好了,债主大人您该擦擦眼泪了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熟不知是因为满街观众还是别的原因,抹去眼泪俏脸有些微红的舞千梦昂起头,仿佛一只高傲的孔雀般向墨君说道:“啊啦,既然你都跪下来求我,让我收你为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话语句尾带着欢愉的翘音,但墨君冷汗霎时间就铺满全身,还未说些什么,便听到旁边传来一句极度悲伤的话语,正是那南宫公子失神落魄道:“千梦,你不是说只要我一个奴隶就行了么?”
“哦呀,你怎么还在这里?”舞千梦已经恢复了巧笑焉兮的模样,带着微微惊讶的语气说道:“我已经有这位墨公子,不需要你了,请回吧。”
南宫公子闻言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愤大喊:“不!千梦你不能这样对我!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他甚至还少了只胳膊!”
“呐,不管他了,我们去那边的店里说话。”像是避开地上的脏水一样将欲要抱住自己大腿的南宫公子甩开,舞千梦拉起墨君袖管就逆着人流在人满为患的街道上前行,而墨君则是拽紧迷茫的妹妹以及小女仆然后不停的叹息: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多少孽缘啊。
...
“这两个小家伙,啧。”摇了摇头,听智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热闹集市,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笑意,反而郁郁的闷了口酒。其身后则是一间与邀月楼这种古风建筑格格不入的现代化房间,房间内有着成排的档案架以及书柜,儒仙听智则蹲在滑椅上眺望窗外,滑椅后是张整木大桌,有一人正在桌上啪啦啪啦的敲打键盘。
许久后,穿着白衬衫系着黑领带并且戴着副半边眼睛的听仁则抬起头,没好气道:“有空在那儿偷窥小辈谈情说爱,不如来帮我整理分析下这次鬼族军队的动向。”
“还有什么好分析的。”与白领气质爆表的听仁相比,听智就显得尤为洒脱——或者叫颓废?他又灌了口酒,却发现刚刚还满着的酒壶已经干涸,这种小动作不用说他也知道是听仁干的,只好慢悠悠道:“大不了就是再整顿出数万鬼兵,对印界大阵周围的五处要塞进行分割包围,然后趁援军被阻之际展开猛攻强袭,他们那套都打了几百年了,也不见换个花样,有什么好猜的?”
“这次不同!”听仁猛地一拍桌子,连带键盘都哗哗作响:“我刚才借天机推演,发现这次阎王出征劫数相当大,但均系于四点变数之上,我称之为劫眼。”
“劫眼?你整天捯饬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听智捋了捋被风刮得缭乱的头发,虚着眼说道:“印界大阵那里有听义和听信把守,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除非...”
“不可能吧?!”听智忽的在听仁面前如同小孩一般上蹿下跳起来,揪着头发道:“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了,那老东西不会还要出来闹腾吧?!”
“就是他。”听仁没理会眼前儒仙的幼稚行为,因为连他此时也想揪着头发糊那劳什子天机一脸键盘,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这个冲动,稳住情绪道:“不过还好,这次出来的应该是老贼的一缕分神,这分神便是那四道变数中的一道。”
听到这话听智安静下来,不禁疑惑问:“能跟鬼帝分神相提并论的变数,这世间怕是不多,恐怕各方势力要齐聚这次的印界封鬼之战了。”
“除去那些异域来客,实际上已经有几家里世豪门派了族人到镇上停歇下来了。”听仁挥动鼠标,从电脑中调出一份文档出来:“独孤城的李家和南宫家,阴阳谷的卫家,还有许多见机涌来的小家族和散修。这场还未正式开始的战争已经聚集了里世半数修士,如果遭到什么意外导致人族修士大量伤亡,这场战役恐怕是继猩红幻界后的第二大灾难!“
“所以你才对这四个变数这么上心,心中有人选了么?”听智闻言频频点头,手上却是到处扒拉听仁手里的键鼠,“唉你桌面上东西太多了,我帮你清理清理。”
“人选没有,我只能确定变数其一是那鬼帝分神。”听仁拍开听智不老实的双手,淡然道:“但我已经知道那变数的载体是何物。”
“嗯?”听智一愣,脸色也阴沉下来:“我似乎也知道了。”
“七年前,那四枚散落在里世各处的...深渊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