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繁华的江滨市逐渐沉静。
在赵四的指点下,龙九将汽车开到了市郊的海滩。
霍廷琛对赵四没有戒备,他做事很谨慎不假,但他能感觉到,赵四既然能够无孔不入,要对付他根本用不着等到现在,所以他示意龙九听从赵四的指引。
这是一片无人的海滩,尤其在夜晚的时候显得很安静,只能偶尔听到一阵阵潮水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富有节奏感。
打开车门,迎面吹来略带咸味的海风,让霍廷琛不自觉的有了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头脑都显得格外清醒起来。
不远处,一辆豪华的商务车停在海岸边,车前方站着两个笔挺的西装男子,背负着双手,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警惕。
作为杀手组织的首脑,霍廷琛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保镖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了,有这样的高手保护,车里坐着的一定是程家老夫人了。
赵四下了车,一向僵硬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一种就像最虔诚的基督教徒,遇到了上帝时才会有的表情。
他几步走过去,从他的动作上看,赵四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霍廷琛估算了一下他的实力,也许连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老夫人,霍先生来了。”
赵四打开车门,先是深深的鞠躬,然后用非常谦卑的声音对车里的人说。
“嗯,辛苦你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仿佛带着无尽的沧桑,却又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魄,可见是一个经常发号施令的上位者。
程老夫人的一句客气话,赵四听来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奖赏,他的脸上露出克制不住的喜悦,声音也因激动而有些发抖,但还是保持着谦卑的态度:“老夫人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回去以后,我会放掉你的一个家人,放掉谁由你自己决定。”
程老夫人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在赵四殷勤的搀扶下,慢慢的下了车,来到霍廷琛的面前,程老夫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带着面具的霍廷琛,平淡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欣慰和欢喜。
“老夫人,这位就是霍先生。”
赵四的脸因激动而变得通红,但他显然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仍然用很谦卑的声音,向程老夫人介绍。
霍廷琛也在看程老夫人,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异样,迎上程老夫人的目光,他最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压迫,就算他直面靳正庭时,也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程老夫人身上散发的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是经过几十年的沉淀而形成的一种本能。
就在霍廷琛感觉被程老夫人逼视得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时候,程老夫人的眼神又变了,那种震慑人心的气势逐渐消散,而他却好像对程老夫人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霍廷琛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还是他很小的时候,爷爷带着他在花园里玩耍时感受到的。
程老夫人微微一笑,她已经很老了,笑起来脸上满是褶皱,但却不会给人苍老的感觉,反而觉得脸上的褶皱不过是时间留给她的经验罢了。
“廷琛,我们终于见面了。”程老夫人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又带着一种极为隐蔽的激动,以及深入骨髓的悲哀。
霍廷琛保持着绅士的微笑,他对着程老夫人微微点了一下头:“程老夫人,您好,我就是霍廷琛。”
程老夫人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对身边搀扶着自己的赵四说道:“带着他们两个离这里远一点,我和廷琛之间的谈话不想让别人知道,如果附近有可疑的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赵四恭敬的鞠躬:“我明白,程老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就好。”
他说着向两个保镖高手挥了一下手,两名保镖会意,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大概走出一百多米后停下,双眼像视察领地的野兽一样四下张望。
赵四刚要退下,程老夫人又补了一句:“我年岁大了,很怕吵的,杀人的时候不要用枪。”
“是。”
赵四再次鞠躬,然后向两个保镖作了一个手势,自己也慢慢的退到了一个很远的位置上。
见他们走远了,程老夫人才回过头来,微笑着伸出手来,摸向霍廷琛的脸。
看见程老夫人的这个动作,霍廷琛狠狠的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躲开,但看到程老夫人那不容别人拒绝的眼神以后,心念一转,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等着程老夫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程老夫人的皮肤保养的特别好,即使像她这个年纪,手掌附在霍廷琛的脸上时,他依然能感觉到女人皮肤特有的嫩滑。
程老夫人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在霍廷琛的脸上不停的抚摸着,然后忽然抬手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语气严厉的说:“给我跪下!”
霍廷琛感到脸颊上一阵火辣的疼痛,凤眸里闪过一丝阴冷的怒意,即便对方是程家实际上最有权力的人,他也难以忍受这样的屈辱。
不过他的理智告诉他,程老夫人既然选在这里和他见面,就一定有所准备,那两个保镖就已经算得上超级高手了,在这片漆黑的海滩上,不知道还隐藏了多少他们这样的人,如
现在贸然对程老夫人出手,后果很可能不堪设想。
他强行按捺住就要爆发的情绪,冷冷的对程老夫人说:“老夫人,也许我带着面具,您可能是真的把我当做程墨寒了,我是霍廷琛,不是你的孙子,你们程家的家法对我来说应该不适用才对。”
程老夫人的眼睛一眯,这是老人发火前的前兆:“就因为我知道你是霍廷琛,所以才对你动用家法,怎么,你不服气?”
霍廷琛阴森的一笑:“程老夫人,我什么时候是你程家的人了?”
“我对你用的不是程家的家法,而是我们霍家的家法!”
程老夫人的眼角抖动了几下,显然已经开始生气了,霍廷琛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也没有时间去猜,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程老夫人说的话上了。
霍家的家法,他不理解程老夫人的意思,但他隐隐感觉到她身上有着很大的秘密,而且是和他以及霍家有关的。
“程老夫人,请您说清楚一点,我不明白,您和我霍家
有什么关系。”
程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这个不孝的孩子,一口一个程老夫人,我告诉你,我是你奶奶,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对你动用家法?”
“奶奶?”
霍廷琛惊讶的瞪大了一双凤眸,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程老夫人,见她一脸的平静,似乎没有说谎的意思。
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着,自己的奶奶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被靳家的人害死的,这是他亲眼所见的,怎么可能变成眼前的程老夫人?
“很奇怪么?廷琛,我真的是你奶奶。”
程老夫人的脸上又露出慈祥的微笑,她的喜怒难以让人掌控。
“您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么?”
霍廷琛现在的思维有些混乱,因为现在的局面就非常的混乱,让他根本理不清头绪。
“哎。”
程老夫人长叹一声,略显浑浊的目光望向远处的大海:“我嫁入程家以前也是霍家的人,是你爷爷的亲妹妹。”
“什么?”
霍廷琛更加震惊了,他以为霍家只剩下了他和龙九,没想到程老夫人也是霍家的人。
“可是我为什么从来没听爷爷他们提起过?”
程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幽怨:“他当然不会提起我,整个霍家都不会提起我的,因为我和你爷爷在一起了。”
霍廷琛的脸上再一次露出极度惊讶的表情,不过程老夫人的话也让他想通了,如果霍家这种社会上很有地位的家族,出了兄妹**的丑闻,是不会轻易提起的。
“那时候霍家的家主为了拆散我和你爷爷,强行将我嫁入了程家,可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身孕,只好瞒着程家,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就偷偷的送回霍家,交给你爷爷照顾,那个孩子就是你的父亲,你说,我是不是你亲奶奶呢?”
霍廷琛沉吟着点了点头:“如果我猜得没错,您是不是找了一个孩子代替我父亲,将他养大,就是上一代程家的家主?”
程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你很聪明,我就是这样做的,本来我打算等有了机会再将真相你父亲,让他叫我一声妈妈,我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可是没想到靳家竟然毁灭了我们霍家!”
程老夫人的脸色狰狞起来:“于是我在程家刻意的隐忍,终于等到程家那个老鬼死掉,然后我就出手夺取了程家的权力,我在等你长大,等你能够向靳家复仇的时候,我再将程家的家业交给你,没想到你太令我失望了,数次败在靳家那个毛头小子手里,你说,我该不该对你动用家法?”
霍廷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奶奶,是我无能,不能给霍家报仇,您惩罚我吧!”
程老夫人突然呵呵一笑:“乖孙子,只要你还有这份心,奶奶就不会惩罚你的,这次奶奶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虚扶一下,霍廷琛会意的站起来,问:“奶奶,您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一个关于宝藏的秘密,得到了这笔宝藏,你就可以尽情的对付靳家了。”
霍廷琛的目光闪动:“是不是霍家在西伯利亚的秘密宝藏?”
“一定是龙九那丫头告诉你的吧?如果不是看在她是我孙女的份上,就是向你提供假消息这件事,我就能扒了她的皮。”
程老夫人瞄了一眼远远观望这边的龙九,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表情。
“难道龙九骗我?”霍廷琛也怀疑的看了一眼龙九。
程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狡诈的神色:“不,她没有骗你,她得到的消息是我故意放出去骗靳家的,没想到程家那两个小辈也探听到了,不过你放心,宝藏根本不在西伯利亚,他们谁都找不到的。”
霍廷琛忍不住问:“奶奶,那这笔宝藏到底在哪里?”
程老夫人淡淡的一笑:“东南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