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正堂丝竹缭绕,随处可见喜庆痕迹,虽然是白天,但仍旧有二十四支孩童手臂粗细的巨大红烛正熊熊燃烧,将整个大厅照的金碧辉煌,尽是俗世的烟火气,富贵气和太平气。
只是新郎和新娘的高堂都已离世或是不能赶来,只能是摆了四尊牌位,而今日的证婚人,则是由特地赶来的道宗大真人天尘真人担任。
天尘大真人常年隐遁于俗世之中,在座的大多数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新任天下第九的真容。与在东都相别时比较,此时的天尘真人容貌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原本黑发间夹杂的银丝已经尽数褪去,面容端正雍容,嘴角和眼角的皱纹也消失无踪,一袭玄黑色峰主道袍愈发衬托得他姿容不凡。
天尘大真人背对四尊供奉桌上的排位而立,一身红袍的萧煜在林寒的引路下,徐步自厅中穿过。此时的萧煜一身吉服,是罕见的华丽装饰,宽袍大袖,两道长穗自两肩垂下,双袖和胸前后背各自绣有一条行龙,愈发衬得萧煜面若冠玉。
其实单以相貌而言,萧煜顶多只能算是中人之上,比起公孙仲谋和蓝玉等人还略有差距,不过所谓贵养气,萧煜早已不是那名落魄失意人,成为西北王后,威严日重,此时气度仪态与吉服上的六龙刚好是相得益彰。男子本就以气态风度为重,故而此时的萧煜才显得如此出尘脱俗。
萧煜稍稍站定不久,便有喜乐响起,环佩叮当声中,有暗香溢出,先是四名正妆女子捧着各色礼器从侧门进入,然后便是萧玥亲自推着自己未来的嫂子从正门而入。
萧煜仍旧是端庄站着,心中百味交陈,目光只是望向正门处,再也移不开半分,这满堂的宾客也再难入他眼中半分。
这一刻,在他的眼中,只有那名被红色盖头遮住了绝世容颜的女子,女子仍旧是坐在轮椅上,兴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女子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竟是微微抬起头来,隔着盖头与萧煜对视了一眼。
虽然隔着一层红绸,但萧煜却真的感觉到了这如水般清澈的眼波,这道眼波中有欣喜、有幽怨、有感慨、似乎万千情绪都融汇到了这一望之中。
就在这轻飘飘地一望之下,萧煜感觉自己心中好像是有什么碎裂掉了。
林银屏坐在轮椅上,被萧玥缓缓推到萧煜身旁。
今日的林银屏身着大红嫁衣,细看之下,嫁衣上的双袖、前胸、后背、下摆各绣有六只展翅翱翔的飞凤,位置与萧煜吉服上的行龙一般无二。
天尘真人面带笑意,来到两人面前,打开手中的一只玉盒,从中拿出两只同心玉佩,说道:“今日是你两人大喜,掌教真人下山之前曾留下谕旨,将这一对天心环佩送于你两人,一人一枚,权作贺礼。”
在座诸将兴许不知道这天心环佩是什么物件,可紫水阳这些修行界人物可是一清二楚,这一对天心环佩乃是道宗三代掌教真人送与自己道侣之物,后来两人联袂飞升,便将这对玉佩留在了道宗之中,这对天心环佩也因为两位神仙飞升之功,沾染了一丝仙缘气,不但可以清神醒脑,而且还能保护紫府识海,实在是修行界中一等一的珍宝法器。
天尘真人将玉佩交到萧煜和林银屏手中后,笑道:“待会儿大礼过后,你两人便是结发夫妻,日后互相扶持,贫道在这儿先行祝贺,祝愿你二人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煜郑重一礼,道:“萧煜谢过掌教真人,谢过天尘真人。”
天尘真人笑着摆了摆手,向后退了一步,高声道:“吉时已到,请新人成礼。”
蓝玉从一旁拿过一条红绸,红绸中间有一个硕大的红花,萧煜和林银屏分别拉着红绸的一端。
天尘真人开口道:“一拜天地。”
萧煜亲自推着林银屏转过身来,朝向门外,因为林银屏行动不便,便坐在轮椅上,而萧煜则是双膝跪地,两人的高度倒是差不太多,一起朝门外的一方天地拜下。
天尘真人侧身到一旁,道:“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来,朝上方的四尊排位施礼。
四尊排位分别是林远、林银屏的生母、方璇和萧煜的外公。
“夫妻对拜。”
萧煜站起身来,终于不用给自己的夫人下跪,而是对面互相鞠了一躬。
天尘真人拈须微笑道:“礼成。请新娘先去歇息,诸位开席。”
登时一名名侍女和仆从穿梭往来,将各色菜式和酒水流水般断了上来,丝竹声更是瞬间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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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斜,萧煜才从酒席中脱身,只觉得酒意直冲头顶,让他头痛欲裂,胸中翻涌不休,此时萧煜倒是有些羡慕早早去了后宅的林银屏,不用承担这陪众宾开宴的重任。
虽说他是西北王,但在这喜庆日子,这些军伍出身的属下们也没给他留多少面子,一个接一个的敬酒,若不是萧煜不断凭借修为化开酒意,恐怕此时已经醉死过去。
萧煜扶着墙壁,回首忘了一眼仍旧是人声鼎沸的大厅,踉跄地朝后宅走去。
此时后宅已经是焕然一新,到处贴着喜字,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好不喜庆。
林寒忽然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从一旁扶起萧煜,笑道:“姐夫,这边儿,那边是去临风阁的路。”
萧煜一愣,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到底是酒醉走错了路,还是自己下意识地想要去那儿。不过既然有人引路,他便不再多想,被林寒扶着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新房走去。
恍恍惚惚间,不知道走了多久,等萧煜醒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新房之外,林寒贼笑一声道:“姐夫,接下来就得你自己走了,我去给你站岗。”
萧煜挥了挥手,示意他快滚。
在林寒走后,萧煜站在原地醒了下神,然后挥退守在门外的丫鬟侍女道:“去管事那里领赏钱去。”
丫鬟们福了一礼后,小碎步退了出去。
萧煜轻轻推门走进新房,然后掩上房门。
林银屏盖着红布盖头正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
此时新房内就剩下了萧煜和林银屏二人。
萧煜拿起放在桌上金丝缠玉的称杆,在手心轻轻拍打了几下,然后笑了笑,以平日绝不可能出现的轻佻语气说道:“夫人,为夫可要来了。”
说完,萧煜走到床前,坐在林银屏身边,用手中称杆轻轻挑起林银屏的盖头,露出那张倾城容颜来。
萧煜伸出两指,微微挑起眼前女子的雪白下巴,笑道:“远方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给本王笑一个。”
林银屏打掉萧煜捏住自己下巴的手,笑骂一声:“死样。”
萧煜顺势握住林银屏的素手,笑道:“怎么?不愿意笑,那本王给殿下笑一个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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