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煜换了一身时下名士墨客之间最为风靡的苏缎玉白长袍,手里持了一柄名家雕刻扇骨的珍惜折扇。江都为江南中心,文人雅士云集,赠送折扇书画等雅物之风盛行,这把折扇花了萧煜五千两纹银,扇骨以象牙为料,扇骨上浅刻有道门吕祖的绝句,字体微小,颇得当年书圣的三四分神韵,若是将折扇完全展开,扇面上则是一副天师登仙图,烟雾缭绕之间泼墨成山,层层叠叠群山之间有一点白色点睛而出,画中仙气自生,一望便知是名家手笔,与扇骨上的吕祖绝句相得益彰。
萧煜本就是出身贵门高阀,年少时不敢说琴棋书画俱精,但也都是有过涉猎,眼光自然一流,这柄折扇本是一位江都名士的珍藏,万金不换,只是有杜明师的情面在先,又有曲苍的暗卫官家身份在后,才以五千两纹银的价格忍痛割爱,算是结个善缘。
马车缓缓行在江都城中的青石街面上,萧煜掀起窗帘一角,看了眼与街道平行的秦淮河,轻轻放下。
马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码头之前,萧煜走下马车,身边只跟了曲苍和紫水阳两人,立于岸边,任由雨丝打在自己身上,合着折扇轻轻拍打掌心,眺望着雨幕下的秦淮河。
早在大楚时期,秦淮河至夫子庙就已经被称作十里秦淮,两岸皆是贵族世家聚居之地,也是文人墨客荟萃之所在,后建入主中原之后,江都守将封锁秦淮河,故而一度冷落。东主立国大郑后又再度繁华,富贾云集,青馆楚楼林立,画舫凌波,成为江南佳丽之地。
秦淮风光最著名的莫过于盛行于本朝的灯船,掌灯之后,河上之船,不论大小,一律悬挂彩灯,凡游秦淮河者,必乘灯船为快。
曲苍站在萧煜身后撑起一把大号油纸伞,细密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轻微的啪啦响声,萧煜头也不回地说道:“看来咱们来得早了些。”
一旁的紫水阳嘿然道:“秦淮河,老夫在五十年前倒是来过一次,啧啧,那次可是差点被这儿的姑娘榨去半条小命。”
萧煜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显然对于紫水阳这种不以为耻的语气深感不屑。
自从林寒升任为中都都督后,原暗卫都尉曲苍就大有要取代其原本亲随位置的趋势,先是奉萧煜密令,成立暗卫府四大镇抚司,也就是以影子、恶虎、伥鬼、般若为根基的四支直属暗卫,后又随萧煜南下江都,这份殊荣,在旁人看来那可真是红得发紫,要平步青云的节奏。
君不见,君王身边宦官,贵人身旁侍女,乃至神仙真人的随侍童子,位虽卑,权却重。中都城里不乏有人猜测,兴许过不了多久,这西北暗卫府里就要补上一位右都督了。
对于底下人的“揣摩上意”,萧煜不置可否,不过曲苍比起林寒,少了分灵动,却多了一分沉稳干练,就好比买折扇一事上,那位江南名士虽然不是江都本地人士,但在江都很有声望,上至总督、下至豪阀世家,都要卖他几分脸面。他手中的这柄折扇,江都总督曾戏言可换一道:“虽然没有秋台那般十楼连成一楼的霸气,不过在花魁和红姑娘上倒是不会逊色太多。”
萧煜问曲苍道:“咱们手里还有多少银子”
曲苍稍一沉吟后,回答道:“还剩下八千五百两银票和一千两金票。”
紫水阳摆手道:“够了,毕竟咱们就只去一晚,又不是给红姑娘赎身。”
紫金楼在秦淮河上极有名气,与紫明楼、紫玉楼并称为秦淮三紫,虽然不是同一个话事人,却是同一个东家,至于这位东家的真实身份,坊间多有传闻,有说是江都总督家的大管事,也有说是江都大都督陆林的族弟,更有说其实是江左第一谢公义多年前游历江都时随意留下的手笔。众说纷纭,不知真假,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这秦淮三紫背后的东家不会是一般人物。
三人结账后出了酒楼,撑伞行在沿河的青石街上,直奔那座被称作是销金窟的温柔乡。
现在还不到掌灯时候,睡了一天的姑娘们正三三两两的起床梳妆,守在门前的龟奴有些无精打采的站在门口石阶上,见到三人前来,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堆起笑脸,笑脸里多了几分平日里见到真正大人物的谄媚。
左侧那名老者,一袭紫袍,气态不凡,瞧着就像是传闻中那些能飞天遁地的大宗师人物,右侧的那位虽然是一脸和气,但却像极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家老爷,至于能走在中间的那位白衣公子就更了不得,能让这两位当随从的,莫不是哪个豪门世家的嫡传子弟
不用萧煜多说,曲苍已经拿出一锭十两雪花银,扔到这龟奴怀里,说道:“早就听闻秦淮三紫的大名,今天来见识见识。”
龟奴只是略一掂量,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不着痕迹地将银子揣入袖中后,倍加殷勤,谄媚道:“这空儿姑娘们还都没起,几位恐怕还要等上一等。”
萧煜摆手道:“我们等等也无妨。”
龟奴笑着应诺一声,便领着三人进了紫金楼。
此时紫金楼的话事“妈妈”正站在紫金楼的二楼上,有些百无聊赖,这位“妈妈”虽然已经是徐娘半老,但在当年也是艳名冠秦淮的花魁,寻常客人不入得她的法眼,除非是江都城中能说得上话的达官贵人,否则连面也是不肯露的
就在此时,依稀瞧见孙三那小子领着三人走进了紫金楼,不禁暗骂一声,这龟孙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这还没掌灯,哪有迎客的道理,八成是被客人使了银钱,就忘乎所以了。
不过在三人走近后,管事妈妈就有些瞧出不对劲了,尤其是那位白衣公子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展开后,“妈妈”的眼神更是停在他的身上有些挪不开了。
这不是大儒袁眉山的心爱之物么她在年轻当红时曾与那位大儒多有迎送往来,也有过几次露水姻缘,自然清楚这柄折扇的珍稀之处,此时再看那位公子哥儿,就觉得有些高深莫测了,毕竟这柄折扇,当年的江都总督也未能讨要过来
难不成这位公子哥还是条过江猛龙不成
萧煜摇了摇折扇,觉得这做派实在太过名士風流,重新将折扇合起,这才说道:“若只是逛楼子,还不如秋台,来秦淮河,该去乘着画舫才像话。”
掌班妈妈这时已经从楼上款款走下,娇媚笑道:“公子说的是,咱们紫金楼就有自己的画舫,待会儿掌灯之后,保管公子尽兴就是。”
ps:老baoqing楼风liu都是禁词,所以用其他词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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