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马美玉家果然没看到李有财,想着今天上午失掉的那意外之财,就一阵阵心痛。李有财肯定是去换钱去了,村里人都知道,李有财是个妻管严,财政大权完全掌握在马美玉手中,今天好不容易得了一个意外之财,肯定是出去快活了。
林小虎看马美玉的样子不像是知道这件事情,就不由得想给李有财添点堵,有意无意的就把上午那事给说了出来。
果然,马美玉一听大怒,看来李有财没有对她交待。现在马美玉饭也不做了,在那咬牙切齿。林小虎这下心里快活多了,他可以想像得到李有财回家后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婶子,还是我来吧,你休息会儿。”
林小虎接过马美玉手中的锅铲,开始做起饭来。他在家的时候马丽平是从来不动手的,所以他弄饭还算有些心得。
他正在厨房炒菜,两人随意聊着,就突然听到马美玉问他:“二狗子,你还记不记得你挖到的那块金子是啥形状的?”
林小虎回头望了一眼,郁闷说道:“还有啥形状,就那样呗,小石子啥样那就啥样。”
“就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林小虎想了下,摇摇头:“没。”
“这样啊。”
林小虎听出马美玉话语中似乎有些失望,好奇的问:“怎么了?”
马美玉勉强笑了下,道:“没什么,没什么……”
见林小虎还有疑惑之色,忙转移话题说道:“小虎,你财叔把你那块金子骗去了,你恨不恨他?”
“当然……”
林小虎脱口而出,可马上想到这还是李有财的老婆,马上止住,笑嘻嘻道:“不恨啊,恨啥呀!都是一家人,以前多亏了财叔帮忙,给口饭吃,要不然我哪活的到十七岁。”
马美玉‘咯咯’笑了,指着他说:“小虎,你呀,现在说谎话都不带眨眼的,你真行。”
林小虎被她一笑的风情弄得心加速跳了下,也陪着嘿嘿笑,马美玉这时候心情也好了起来,接过林小虎的活,边弄饭边说道:“小虎,说你傻吧,你读书那会成绩在整个镇都是最好的,说你聪明吧,你怎么现在又开始犯傻起来……”
林小虎不服气道:“婶子,我虽然不聪明,但啥时候犯傻了?”
马美玉娇媚的横了他一眼,说:“你还不傻呀,就说今天,你是惦记着小苗的吧!小苗那姑娘是十村八店的好姑娘,可马丽平和林长国会答应你和她的事吗?就算答应了,可以后你敢追她吗?那小姑娘学习成绩好得很,明年肯定能考上重点大学,以后出来你们一个天上,一个地里!惦记得不到的东西,你还不傻?不白白相思了嘛。”
“我又没…想……”
林小虎底气不足的说着,说到最后,已经低不可闻。看了马美玉一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着自己的心事,自从懂事以来,他就常常听到村里的流言蜚语,从那流言蜚语中,他渐渐的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是个孤儿,是被人遗弃到这个村子里的,当时林家大伯正好多年没有孩子,就把他给收养了。
明了自己的身世后,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喜欢和林小苗一块玩了,和林小苗呆在一块他就觉得很快乐……
后来他也渐渐明白,用村东头爱讲黄书老黄头的话说,这种感觉就是喜欢,他喜欢上了林小苗,想和林小苗一起睡觉了!他喜欢林小苗却不敢说出来,一方面是因为他没鼓足勇气,更重要的是,刚才马美玉所说的正是他想过的,时间越长,他在林小苗面前就越加的自卑。
马美玉一看这情形,哪还有不知道他心思的,她也是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呀!更何况她也有些怜悯这个身世坎坷的孩子,林小虎在她眼中虽然有些调皮,但不让人厌,聪明伶俐,也很懂事,平时有空什么活儿都抢着干。
马美玉安慰道:“小虎,别难过了,这有啥的,等些日子,婶子到娘家为你介绍一个,不说太好,至少不会太差,怎么样?”
林小虎咧咧嘴,摇头说道:“婶子,你还是别费心了,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谁家的姑娘会看上我呀。”
马美玉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没有了?你那死爹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幢楼房嘛,在农村,有住的,小两口好好干,以后的日子肯定红火。”
林小虎低声道:“那房子一直就是大狗子的……”
马美玉大声嚷嚷起来:“哟,这林长国还胆大包天了,敢强占你的房子?小虎,你别担心,等你财叔回来……”
“不是,是我欠他们的,他们对我不好,但也养了我这么久,我总该还他们点什么吧。那幢房子也就那样,当还他们的,以后两不相欠。”林小虎打断马美玉的话说。
林小虎他叔林长国和他婶马丽平惦记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狗子结婚后就住他楼房里了,虽然楼房名还是他的,可实际上却是大狗子的房子了。他想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村里出面,大狗子也不一定把房子让出来,与其这样纠纠缠缠,还不如顺水推舟还了他们人情,以后就少与他们的瓜葛。
马美玉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眼前男孩子重情重义,对他更是喜欢了。
吃了饭,临走马美玉又给他塞了两个鸡蛋,要他这几天也不用到别家蹭饭了,就到她家来吃。
林长国家是不能去的,自己家也不能回,幸好他能呆的地方还有。林小虎在月光的照耀下,虫鸣蛙叫的陪伴下,哼着歌,握着蛋,摇摇晃晃的就朝村西头的小斗米山走去。
林小虎现在准备安身的地点就是小斗米山上的一座庙宇,庙宇虽然年久失修,却时不时的还有三两信徒前来参拜,所以这还算是香火长燃。
七八年前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老和尚自称‘了痴’。村里人见他可怜又不惹事,就任由他栖身在了这庙宇。
了痴和尚住了这庙堂后,也不想着修理庙宇,重塑菩萨金身,整天就是念经睡觉,白黑不分。幸亏还有些信徒虔诚,不时拿些米菜供养他,也不至于饿死。
林小虎平时一个月要被林长国和马丽平赶出来二十天,没地儿去,多是在这庙宇和了痴一起住。
有一次林小虎见老和尚连饭都弄不好,见他可怜,就给他弄了一次,没想到后来就一直照顾起他的饮食了
,弄好了也不管菜好吃不好吃,两人一块吃。
他们两人一个是疯疯癫癫不知世事,一个是少不经事身世坎坷,算是一对同病相怜的可怜人儿了。
林小虎虽说现在是辍了学,可不是因为他不聪明,相反他脑筋十分的好,老和尚虽然有些沉闷,可也知识渊博。林小虎把初中一读完,林长国就不让他继续念了,虽然他中考的成绩全县第一。林小虎虽然离开了学校,却喜欢读书,老和尚也不藏私,教的一些知识许多都是学校学不到的。
每天睡在庙堂,听着木鱼声入睡,不知觉就记住了老和尚常念的经文,什么空啊色的。无事时翻翻了痴的几部残旧经书,问东问西,可就是不太懂其中含义,于是他也不求解了,专心致志去问别的知识。
回到庙堂,林小虎就看见老和尚正盘坐在那敲着木鱼,他也见怪不怪,把手上的两个鸡蛋放到老和尚的跟前,说道:“老头,吃饭了吗?”
老和尚没答,林小虎就看了一眼早上给他留下的饭菜,还是分毫未动,就撇了撇嘴,老和尚时常就这样,如果有一天就这么走了见佛祖,他是一点也不奇怪的。
看老和尚没有说话的意思,林小虎也不打扰,今晚马美玉的话让他清醒又是伤心,无心找老和尚聊侃。
现在虽然是夏天了,可不知道庙堂是长年香烟缭绕还是什么缘故,竟然没有什么蚊虫叮扰。林小虎就这样想着叹着进入了梦想,半夜时分,院外响起了一阵骚动,把他一下子就惊醒了。
他忙把汗褂穿上,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的听着外面的情况。
外面有人,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寂静的夜里却足够了。
“他娘的,你小子就不能走轻点?让他走了,我们爷俩以后上哪逮他去!”
“他妈的,你个老东西叫什么叫,老子怎么知道这有条沟啊,再说这深更半夜的,他还能不睡,打鼓都惊不醒!”
林小虎挺得清楚,前面那声音是林长国的,后面的却是他堂哥大狗子。
他就知道马丽平不会这么轻松的放过他,可没想到的是他们半夜了也寻摸着过来报复他,有些心寒,心想着自己虽然在他家吃,可自己却被他们使唤的像黄牛,什么重活累活都是归他干,这么多年,他自认为没欠他们什么。
可他不知道,有些人不能以常理看待的,贪心是满足不了的,
林长国对他那野蛮的儿子也没什么办法,打又打不过的,说有说不听,只好忍着气低声道:“等会儿逮住了那小子,你可别下死手,知道吗?”
“那野种打死活该,他还敢到家里撒野了,我不打死他我跟他姓!”
林长国对自己这个只会野蛮不知道转脑子的儿子很是无奈,恨铁不成钢道:“你要作死的打他,打死了我们得负责任,要没打死,我们以后还不得养着他?以后家里的活你干?蠢货。”
林小虎听到这气笑了,原来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一苦力,虽然以前就这样,可这样当面说出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爸,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两人正说着,林小苗打着一根电筒从山下跑了上来,大声的冲父子俩喊道,也是提醒庙里的林小虎。
林长国一见忙对大狗子道:“大狗子,你去把那小子揍一顿,我去拦着你妹妹。”
大狗子二话不说就冲进了门,他早就火冒三丈了,林小虎在他家一直就是最低等的存在,打骂随意。今天晚上回家他听他妈说起林小虎偷看他妹洗澡的事情,就觉得威严受到了挑战,拿着一根木棒就满村找林小虎,没找到。回到家听了他妈的主意,半夜上这堵着。
林小苗见她哥冲了进去,自己又被林长国拉住,生怕林小虎吃了亏,急的冲庙里大喊:“林小虎,你快跑,我哥来打你了!快跑!”
林长国气的哇哇大叫:“你这个死妮子,怎么还帮起外人来啦!”
林小虎见大狗子冲进来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本来林小苗不出现他现在早就溜掉了,但就这么一犹豫,大狗子像饿虎一般的朝他冲了过来。
林小虎气愤之下也是奋力反抗,可他根本不是大狗子的对手,大狗子都已经成年,是个壮汉了,又有一把蛮力,几个回合后林小虎便被大狗子掐着脖子按倒在地上。
“小杂种,你他妈的还打起小苗的主意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的货色?就一杂种,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信不,老子用用力,你这杂种就要归西!”
林小虎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但眼睛却喷火似的瞪着大狗子。
“你个小杂种的还敢瞪我!”
说着,照着林小虎的面门就来了一巴掌,打完了还觉着不过瘾,又左右开弓。
林小虎觉得自己面上火辣辣的疼,脸上好像还有液体在流,应该是出血了。
好在这时林小苗挣脱了林长国赶了过来,死命拽着大狗子不让他打林小虎,可她那点力气根本不凑效,大狗子依然死命的揍着林小虎。
林小苗情急之下,张嘴就在她哥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大狗子疼得“哎哟”一声松了手,一手甩开林小苗,疼得呲牙咧嘴。
见大狗子还不罢休,林小苗也一点不含糊,站起来又抱住大狗子的手,“哥,他是你弟啊,教训一下就够了,你还要咋样?”
大狗子虽然有些蛮力,但一时还真挣脱不了他妹子的纠缠,又气又恼,大骂道:“疯丫头,你疯了?还帮着外人咬你哥!你到底放不放!”
林小苗死死的抱着,倔强道:“不放,我就是不放!要不然,你就打死我好了。”
不过大狗子虽然鲁莽,但对林小苗这个妹妹还是不错的,今天也打过瘾了,于是扭头对林小虎吼道:“今个看在小苗的面子上,我饶了你这条贱狗命!”
一个人感觉尊严要被摧垮的时候,往往考虑不到什么,就连生死大事也看得似乎不是那么重。现在林小虎就是这样的情况,在心爱的人面前被蹂躏,他的心都碎了,眼睛看到的都是血红!
等大狗子放过他,林小虎才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的血也不停的滴在地上,此刻他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他真想上天现在能给他一把杀猪刀,剁了大狗子这狗杂碎。
“看什么看,以后你他妈的小心点
!”
林小虎嘿嘿一笑,“死狗,就看你咋啦,我还操你娘!操你媳妇!操你全家!”
大狗子青筋都爆出来了,吼道:“你说什么,你他妈的再说一遍!”
林小虎俊俏的脸狰狞起来,灰尘夹着血水流了出来,活像一只刚从地下钻出来的恶鬼,“大狗子,你给我听着,我骂你了,我就骂你这个狗日的东西了,来呀,你,你有本事就掐死我!哈哈哈……”
林小苗望着林小虎惊呆了,她从来都没看到过他这样的倔强过,心就不由的更疼了。
大狗子也有点傻眼了,自小到大,自己这个堂弟哪敢这样骂他,见了他就有如老鼠见了猫?他看着林小虎的样子有点吓人,特别是那眼睛里,鬼片里也演不出这样的效果,心里就有点发怵。
可大狗子马上就有些恼羞成怒了,心想着这死杂种什么时候敢对自己吆五喝六了,马上就捋起了袖子,弯腰抓起一块石头,对着林小虎威吓道:“好你个狗杂种,想死还不容易么!我今天倒想看看你脑袋有多硬!”
“哈哈哈……”马小乐依旧大笑,“来吧,你个狗日,你今天有种就砸死我,没种你就乖乖叫我一声爹,以后给我当乖儿子!”
林长国刚进来,一听这话气得火冒三丈,这小子还真是造反了,敢干自己老婆,给自己带绿帽子!撸起衣袖就要去给林小虎几个耳刮子。
林小苗看着块变成血人的林小虎心疼极了,见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又要揍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自己的脑袋,哭着大声威胁道:“你们要是再打他,我就死给你们看!”
林长国父子一下呆住了,等林小苗再次扬起石头才回过神来,都收了脚,“好好好,不打就不打,小苗,你把石头先放下来!”
“你们先出去!”林小苗寸步不让。
林长国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倔强脾性,他以后还指着这个女儿给他光宗耀祖呢,所以也不敢为难,拉着还不愿出去的儿子骂骂咧咧的走到庙外。
林小虎和林小苗还在庙里相顾无言,还是林小苗先开口,哽咽道:“小虎……”
林小虎咧嘴挤出一个笑容,不过他想,自己笑的一定很难看,要不,小苗怎么又哭了。
外面林长国等不耐烦了,在外面大声叫了起来,“小苗,还待着干什么,你要不出来,你哥进去我可不管了!”
林小苗一听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连忙爬了起来跑了出去。
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林小虎见她出去了,才一屁股坐在了下去,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