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阳立在云头,衣袂扬飞,他极目远眺,入目风烟俱净,天山共色,重峦叠嶂,绵延千里,如青蛟伏卧,巨蟒盘桓。忽而远山气雾升腾,化而成云,有电芒起伏,刹那之间雨水大作。再过片刻,云收雨散,虹桥架空,山峦隐于浓雾之中,竟是难见真容。
“好一处人间盛景,风云瞬息万变,有天地倒转之势,其容只得窥一眼,欲观全景不知要待何时。”萧知秋昂首而立,微微一笑,漫步过来,轻声叹道。
“重云迷雾当何如?雷光盛法还气清。”云沐阳朗声一笑,指尖生雷,电光雷芒卷荡之间,迷雾尽散,远处青山可见,又见川流激水,浪花生雾。
萧知秋目光一亮,如此雄心如是清河剑派弟子说来他也只会嗤之以鼻,眼前之人道来,语气平淡无有波澜,但却令其极是信服,不由点首道,“诚然,若有通天法,何惧迷雾发?云道长,此间风景独好,坐饮一杯,何如?”他言语未落已是摆下案几酒壶、灵果异花。
两人席云而坐,相谈欢愉。
萧知秋道,“清河剑派令萧某至此,若是灵药仙宫有异动便去信禀报。”
“萧掌门之意如何?”云沐阳朗声一笑,举杯问道。
萧知秋哈哈一笑,仰头饮下一杯,意味深长道,“自然是据实以报。”
云沐阳停杯抚掌笑道,“妙。”
萧知秋见此也是心中满意,与聪明人交谈不必耗费口舌。他执掌飞翎派数百年,对清河剑派尤为熟悉,其门下多是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辈,素有攀较之心。此番灵药仙宫张真人破镜成婴,已是让清河剑派门下不安。若是此战灵药宫大放异彩定会刺激清河门人,依着他们脾性定会生出许些事端来。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此法不会立竿见影,但却可埋下谋计。
“萧掌门看来,清河剑派谁人可以称雄?”云沐阳目光微微一斜,笑问道。
“若论深谋远虑者当属成瑾辉成真人,奈何清河派门风千载易换,成真人也是有心无力。”萧知秋谈起这位成真人仍是敬意满怀,毫无诋毁之心,口中道,“成真人修道数百载,修为冠绝清河剑派,也有容人雅量,更有革故鼎新之心,然此事怎会轻易,门风千载如是,想要一朝改变绝无可能。”
“故而成真人门下有百数位,旨在培养弟子改换门风,不过常语有言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能够道心如一、心性如常之辈却是少之又少。”萧知秋说到此处也是不住摇头,这革故鼎新如是由上至下自然要搅动门派神经,数百世家便是最大阻力,一个不慎便有可能毁了门派根基。如若自下而上,虽无阻力,然却未达根本,成效寥寥。
“成真人所为虽是未能完全改变局面,不过确实培养出英才,如那殷子孤、郜昭成之辈,不过这两人如今俱是道长剑下之鬼。然而还有数人,云道长若要与清河争锋打开局面却是不得不与之对上。尤其是清河剑派成真人座下大弟子师延山,传闻此人闭关二十七载,已有破镜之望。”
萧知秋说到此人,目中精光一闪。随即他把目望向云沐阳,却见他神情淡淡,面色自若,似乎丝毫不为此言所动。他当即心中一惊,暗道,“莫非云道长志不在次州一地?”他想到此处,只觉得荒诞不已,灵药宫虽是道脉之一,可是衰落至此,几乎无翻身之可能。他当即便是甩了心思,心中暗叹道,“这却是有些自不量力了。”不过虽是如此想,仍是面上淡笑。
云沐阳看他一眼,知晓其意,也不解释,只是仰首望空,道,“天光正好,云色秀丽,确是盛景。”
片刻后听得云符在耳边道,“老爷,司马执事有事相禀。”
“请。”云沐阳颔首言道。那边萧知秋见状就是拱手笑道,“云道长,萧某门下尚有要事就此告辞。”
云沐阳稽首还礼道,“稍后还请萧掌门出力。”
“不敢。”萧掌门微一笑,化光驾云而去。
“掌执师叔,前方名作龟蛇山,距龙牙山只有三舍之距。”司马靖施礼大声道。
“便在龟蛇山驻扎。”云沐阳点首道,“门中出征前携了阵图六座,现在何处?着令诸位长老少时祭炼阵图,必能派上用场。”
“六座阵图皆在各位长老手中,只是现下人手未足,若要排布祭炼阵图那便要耗费一日之时。昆仑道宫传令却是明日便要攻上龙牙山,如此却是时间太赶。”司马靖稍稍皱眉,也是直言道,“昆仑谕令拖延不得,敢问师叔,可是现在排布祭炼三座阵图,待得攻到龙牙山再行祭炼?”
云沐阳摇了摇头,此时却是越来越凸显己方劣势,人手不足想要成事难于登天。这也是积玉山考量,只要将玄门修士阻在龙牙山外,便可不战而胜。再者龙牙山地形奇特、气象变幻无常,又有毒雾瘴气为屏障,如不是熟悉之人来攻,只要据守此处可谓万夫莫开。
“你前去传信封师叔,请他将三座阵图送到宝船之中交予你梅师妹,”他稍稍一想,明日是定要攻上龙牙山与积玉山众位妖王交战不可,六座阵图至关重要,皆是杀伐之阵,他凝眉言道,“少时我前去向洛真人求一些金气来,如有要事立时来报。”
“弟子遵命。”司马靖拱了拱手便就前去传令。
云沐阳已是化了一道剑光去寻洛琪琛,过得半个时辰回到宝船之后,便将阵图拿来施法祭炼。到得未时一刻,便将一座阵图祭炼完全。随后他取出莲华囊,施展法诀勾出道道金气往阵图中一打,那阵图刹那之间变得杀气腾腾,寒光凛凛。做完此事,再是指尖弹出一道芒光,却是一枚元晶。但见他指掐莲花,少时便有缕缕灵气自元晶中透出投入阵图之中。
他看了一眼,也是满意,正欲再祭炼一座阵图,正殿外间却传来云肆清脆声音,“老爷,外间有一位真人携门下而来,言道乃是穗源山祝真人。”
“穗源山祝真人?”他当即想起此人来,大声道,“好生礼待,我这便前去相迎。”
少时他出了宝船,驾一朵彩云,身后有梅玄贞并六位真传弟子相随。宝船十里之外一座云筏浮空,祝瑛娘罗带当风,飘飘飞起,左侧一二十七八的年轻男子目光高抬,看着颇有倨傲,右侧一形容苍老的老妇却是面色和蔼,两人身周都有丝丝云霞溢出。再是身后有数十为凝元筑基弟子,男男女女都做一般打扮,窄袖长衣,腰中系着一根杏黄丝带。
“祝真人远来,贫道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云沐阳足下云光一动,到了近前便是稽首一礼,正声道。
“战事急迫,云道长既是掌执自当处理事务,奴家搅扰了。”祝瑛娘微微屈膝一礼,面色柔柔,道,“奴家今日率众来扰,乃是受了昆仑道宫尤真人法谕,到此听凭云道长差遣。”
云沐阳听明她来意也不惊讶,攻伐妖灵山四路玄门羽士唯有灵药仙宫实力最弱,除却张真人外只有四位金丹修士,其后虽有飞翎派相助,但是人手调集仍是捉襟见肘。昆仑道宫为使战事顺利遣人到此也是意料之中。
他道,“祝真人高义,贫道铭记。请到贫道宝船之中商议。”他说着就是一礼,大声道,“请。”
祝瑛娘玉容含笑,说着微一顿声,便向云沐阳介绍道,“这位乃是鄙派韦旭韦师弟,这一位乃是龙远禛龙师姐。”
“云道长有礼。”韦旭将目光一收,便与龙远禛两人行了一礼,只是面色浅淡,丝毫没有热切之意。
“两位道友有礼了,”云沐阳稽首作礼,道,“贫道云沐阳代门中上下谢过两位道友前来相助。”
“不敢。”韦旭、龙远禛稍一欠首也是答道。
其后云沐阳吩咐月紫剑、荀宛珂二人领了穗源山众弟子前去歇息。自家与祝瑛娘、韦旭、龙远禛三人飞往玉浪金追宝船。是夜,他与穗源山定下盟约,送了三人出了宝船,便留在正殿之中祭炼阵图。及至丑时,外间钟思阳却来相见。
“大兄,小妹方才在外间与护法灵兽修行之时,发觉山中多了许多异鸟,莫不是积玉山遣来的探子?”钟思阳入的殿中便就亟不可待道,“要不小妹将这些禽鸟都是擒来?”
云沐阳清清一笑,这些不足为奇,随即却是正声道,“不必,大战将即,抓了他们也是无用。此番玄门、妖族之战,妖族便是看出些许来也是无用。在此期间你定要好生谨慎,如是出了意外我也护不得你。”
“大兄尽管放心,我有那彩鸢护法,再不济也能逃了性命。”钟思阳听得不必抓捕那些禽鸟,不由有些丧气,撅了撅嘴,就是出了正殿。
过得片刻云沐阳唤来乐茗婴,问她道,“大师兄曾与我说在你手中留了许些丹药,乃是制敌迷幻之用,现在何处?”
乐茗婴美目一眨,道,“师叔,那可不是少许?俱是恩师炼丹遗留丹毒炼制,寻常妖兽只要吸上一口就要昏昏不醒,师侄这便前去取来交予师叔。”
“不必,你将这些丹药交予郭长老,令她细细分配下去,山中未开灵智的妖兽无数,我灵药宫不比清河等几派家大业大,这些妖兽若能抓来也可作为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