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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已是月上中天,云沐阳踏出房门,就见一身着布衣,明眸皓齿、肤如凝脂的豆蔻少女跪在门前。那少女见得他踏出房门,心中一颤,拜道,“信女黄三娘拜见道长,求请道长收信女为徒,信女愿长侍道祖。”
她说来虽是带着哀切,可是语声清轻,犹如美玉击撞,甚是悦耳。云沐阳看她一眼,冷然道,“为何要拜我为师?你有父有母,有兄弟姊妹,家中虽不是大富却也衣食无忧,若是随贫道修行,日日冷山寒水,卧石眠星,这清苦你受不得。”
言罢即是轻一拂袖,欲往外间去,只是黄三娘伏在地上并不起身,反而语声极是铿锵道,“信女矢志长伴道祖,日日诵念道经,无论何等苦难信女皆是受得。”
云沐阳回首看了一眼,神容无变,转而就是飘然远去。
黄三娘略略一怔,蛾眉浅蹙,思量过后,起了身来就是奔着跟了出去。只是她见云沐阳明明就在前方,可是任她如何努力奔跑都是追之不上。
黄铁郎夫妇本已是入睡,忽而听得响动,立刻惊醒过来,就见得黄三娘状入疯狂早已奔出家门,随着云沐阳而去,立时惊怒万分,旋而又是痛哭不已,一边大骂云沐阳一边叫了家人一同前去阻拦。而左右邻里皆被惊起,都道黄三娘已是疯了。
黄三娘本就体弱,奔了半刻已是气喘吁吁,额头香汗淋漓,可是她一见朦朦月色下云沐阳身影缥缈,心中决心就愈是坚定,当下扎起裙角也不管其它,凭着一口气就是紧紧跟去,已是去了杏花山半山。
不多时听得身后犬吠,父母兄弟姊妹都在呼喊自己名姓,又有火光并起,心中惊慌不已,连忙躲入密林中,不敢动弹。过得一个时辰,火光渐渐散去,远远听得父母家人哀声哭泣,心中就觉酸楚难受,可是仍是狠下心来,转头往山顶去。
她到得山顶之时,天光已放,霞染天穹,不禁抬起头来,环首四顾,心中又是惊惧。这山顶生有百数株杏木,至少也是五百年树龄。不过此处乃是山巅,树木并不如何高大,皆是盘曲,形状千奇百怪。
她靠在一株古木下,就有杏花飘飘飞落。此时山下杏花已现颓靡之色,而山上正是漫烂之时。她面色红热,香汗淋漓滴落,气喘吁吁,惊慌半刻之后,馥郁芳香入腹,顿觉心舒体畅,放松下来。
少时一道清光降落,她妙目轻轻一闪,惊喜道,“信女拜见道长。”
“你既是到此,证明确有几分诚心,不过贫道却不能轻易收你为徒,还需考你一考。”云沐阳指着周边杏木清声道,“此处山巅共有三十七株杏木,你若能找出其中三株年岁最是长久的便算你过了。”
黄三娘本是忐忑,听得此言之后,眉目中轻轻亮起,起了身来,福身一礼,再是行到数株古木前,柔荑轻轻一触那些古老虬干,目中亮光更甚。实则她自生来便就天地草木十分亲和,尤其是对杏花山上杏木更是了如指掌,轻一触摸就知其年份,雨水阳光状况。
过不多时,她便玉指一指,柔声道,“启禀道长,信女已是寻到那三株老木,其中一株已有三千二百整寿,乃是杏花山杏木之祖,另有两株俱是三千岁。”
云沐阳目中微微露出惊讶之色,道,“果真是至木清灵之气交感而生,此等本事少有人能及。”
黄三娘闻言心头顿喜,立时跪下叩首道,“弟子黄三娘拜见恩师。”
云沐阳轻一点首,轻一拂袖,一点亮光即是跃入其眉心,俄而正容道,“此卷道书你可去看了,今后便在此处修行。”
黄三娘心头本是欣喜万分,这时听得此言,妙目中亮光骤然暗落,泫然欲泣,咬唇叩首道,“启禀师父,弟子不曾习过文字。”
“此有何难?”云沐阳欣然一笑,起指在天一划,千百杏花倏尔飞起,香风流荡,少时汇聚成一张光霞流动的符箓,再见他清声一喝,那张符箓就是落在黄四娘头顶,再是看时已是隐去不见。
黄四娘看得目瞪口呆,待回过神来,就见自家师父起袖一振,飞出一栋丈许高的六角塔阁来,少时这塔阁落在树下,晃了一晃,就是隐入其中。云沐阳扔了一面阵旗与她,朗声道,“你在此中自去修行,如有疑问可在阁内鸣钟。”
“弟子拜谢师父。”黄三娘再是一拜,抬起螓首,见一片轻轻烟霞飘起,光芒氤氲,眨眼之间已是去了天中。她觉胸口一阵澎湃,待见天云隐去,心潮仍是激动不已。
玉手一捏阵旗,忽而一阵柔光罩下,她登时一惊,就见已在塔阁之中。这塔阁甚是宽敞明亮,四壁嵌有明珠玉璧,正中一张蒲团,一张桌案,案桌上有一套道袍,袖角绣有莲花。案桌两侧各有一只瑞兽仙鹤铜盖三足香炉,正散发出清清香气。
黄三娘一到杏花山上便就沉迷修行之中,不过是十数日就觉与山间杏木皆是融为一体,心念意动便就是山间诸事。期间,其父母每日上山找寻,她心有不忍现身相见,不论家人如何劝说都是执意留在山间。
黄铁郎夫妇十分无助,只得留下黄四娘与黄杏文二人与黄三娘相伴。又过得半年,他们就是不管其他,就去县衙告状去了,言道有妖道拐了自家女儿去山中。又将之前种种都是详细说了,可是竟是无人相信有这等灵丹,那县官只道他们夫妇失了女儿行踪继而犯了疯病,只是打了几板子就是打发了出去。
不过此言别人不信,而在蓝员外府中一人听了这话就是暴怒非常。蓝员外府中正堂,坐有三人,一五旬男子长须及胸,很是富态,正是蓝员外。又有一个身材高大形容粗犷的浓须男子坐在他下首,便是其独子。
五旬男子目中是惊讶的望着他旁侧一生得二十六七模样,身着白玉锦袍的年轻人,道,“二弟左右不过是当做乡间趣话,不必在意,此是我儿与她无缘。”
谁知那二十六七一拍案桌,霍然站起,怒目道,“好贱婢,也敢欺瞒我蓝氏。”他当下就是冷笑道,“大哥我这前去求道也是学了些许仙道法术,至于这等雕虫小术也是见过不少,只能欺骗那等凡夫俗子。”
蓝员外听了面容一紧,也是心中盛怒,这位二弟唤作蓝章,与他一母同胞,与他感情极深,只是十三岁时路遇一个道人,那道人看重这位二弟根骨,要了去做徒弟。直到日前这位二弟才是回返家中,却是二十六七模样,完全看不出竟是一个知天命之年之人,是故他也是十分相信。
“二弟,你是说那黄三娘耍弄我等?”蓝员外沉哼一声,怒气勃勃。
“阿父,叔父,会否是那妖道使坏,我看那黄三娘极是端庄柔婉,断断做不得此事。”蓝员外之子双眼一瞪,满是不信道。
“孽障,哪里轮得到你说话?”蓝员外刺他一眼,骂道,“听你叔父的即是,若要再为那贱婢多说一句,便打断你的狗腿。”
蓝章斜看一眼,冷然道,“大兄,此事交给小弟就是了,大兄不必管了。”言毕就见一道火红灵光冲起,室中顿时似在火炉一般,蓝员外一个惊声喊出,旋即不住按着胸口惊叹不已。
蓝章驾一道灵光飞去杏花山,在天中远远一看却是并未发现什么异状。他略一犹豫,便将灵光一按落了下去,只是看了片刻正与往山顶去却是一股敷力将他困住。他不由大惊,就要施法却觉浑身法力一丝也是不能调动,当下就是惊恐万分。
这时却见杏花林中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美貌少女,只是神色惊慌,她身侧一个玉雕童子面容清灵。他不由大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老师乃是离火宗长老。”
云肆手中甩出一条长绳一把将其捆住,就是打了个稽首道,“五娘子莫慌,小童需将其带去见老爷。”
半个时辰之后,天中一朵烟岚浮动,霞光聚涌,云沐阳趺坐云岚,看了一眼惊慌失色的蓝章,自语道,“离火宗?”他一番听了下来,才知原来此地唤作南离洲,乃是南海之极,也是妖族祖庭所在。
不过这南离洲分作东南离洲与西南离洲,西南离洲就是妖族祖庭,而东南离洲只是占了南离洲十中之一。不过此地有百兆凡人居住,原本与妖族祖庭接壤定然是无有这般繁盛,妖族也不会容许人道在此兴盛。
可是这东南离洲那是昔年一位人道大能修行之所,在此布下了一百零八座镇妖塔,但凡妖族到此只要功行未至元神都要被打落下去。原本妖族祖庭欲要破了这一百零八座镇妖塔,可是却惊奇发现,这一百零八座镇妖塔与南离洲地脉相连,若要破去便要回了南离洲所有灵脉。
云沐阳略一沉吟,那谢鳌前去天罡别府取镇妖石或许便是要破了这镇妖塔。又是心中想了片刻,便就轻一招手,道,“阿肆,你去讲黄四娘姐弟二人带来。”
云肆应声去了,云沐阳目光望向蓝章,见他瑟缩一团,便就把袖一挥,将其扔下云头,道,“黄三娘乃是贫道弟子,念在你并不知情便就饶你一次,且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