鳞米分飘飘扬扬,殿后的剑修不敢过于迫近,坐看食尸藤妖逞威,一时间束手无策。
只耽搁了片刻工夫,鬼脸蛾已将先头诸人困住,翩翩起舞,鳞米分劈头盖脸洒下来,魏十七衣袖一展,一条幼小的六翅水蛇从他袖中飞出,张嘴一吸,将鬼脸蛾的鳞米分吞入腹中,如大补之物,扇动翅膀忽上忽下,兴奋异常,众人口/含辟毒丹,屏住呼吸,趁机驱动飞剑斩杀鬼脸蛾,却又被地下的食尸藤妖死死缠住,一时应接不暇。
史平复将撼岳剑一拍,弹出三道剑气,彼此交织在一处,忽然炸开,裂为无数细针,往复穿梭,鬼脸蛾坠落如雨。这一手“剑气崩”的神通将剑气裂为细针,每一枚都威力大损,对付修士只能起到干扰牵制之效,但鬼脸蛾本体孱弱,恰好为其克制。
魏十七和史平复双双出手,形势为之一缓,但鬼脸蛾源源不断飞出,似乎永无止尽,王晋当机立断,招呼寇玉城、张观峰、霍勉三人攻入林中,务求击杀操纵鬼脸蛾和食尸藤妖的幕后之人。
藤妖畏火,魏十七随手催动“火蛇符”,将数根藤条焚为灰烬,受他启发,孟中流和周戟施展火行神通,史平复甩出一叠“火蛇符”,张牙舞爪的藤条一扫而空,全无抵挡之力。藤妖被重创,本体深藏在地下,完好无损,史平复挥手将撼岳剑掷出,插入土石中直至没柄,剑气一吐,将其一击斩灭。
魏十七微微叹息,相似的布置,效果却截然相反,雷火劫云果然是克制剑修的大杀器,无可取代。
没有食尸藤妖在旁牵制,众人抖擞精神,仗剑将鬼脸蛾屠戮殆尽,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周戟脸色灰败,气喘吁吁,颓然跌坐在地,恶心欲吐。孟中流脸色极为难看,以剑支地,涩然道:“鬼脸蛾的鳞米分细如微尘,粘肤入血,化作剧毒,辟毒丹药不对症,克制不住……”史平复和浦尾生面面相觑,他二人修为深厚,勉强还撑得住,不受鳞米分侵扰的唯有魏十七一人,他金刚法体大成,区区一群鬼脸蛾,浑不当回事。
王晋等人久无消息,史平复催动真元,将鳞米分强行裹住,道:“你等且在此歇息,我去林中一探。”他深深望了魏十七一眼,御剑而起,化作一道白光,撞入树林之中。
魏十七走到周戟身旁,取出溺水匕,在他指尖轻轻一刺,挤出一滴腥臭的黑血,中人欲吐,隐隐泛出磷光。
周戟中毒最深,头晕目眩,惨笑道:“这是……无药可救了?”
魏十七沉吟片刻,招手将“玉角”唤来,抓住它的头凑到周戟指尖,六翅水蛇尽力吸了一回,周戟失血过多,脸色由灰败转为惨白,精神却好了很多。
“多谢师弟援手!”他谢过魏十七,取出丹药吞服,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体内剧毒去了大半,剩下的以真元慢慢驱除,已无大碍。
魏十七如法炮制,为孟中流和浦尾生吸去剧毒,“玉角”吞食了大量毒血,神情颇见倦怠,懒洋洋钻入他袖中,沉沉睡去。
树林犹如噬人的猛兽,一入其中,便迷失了方位,史平复隐约觉得有人躲在树后窥视,紧赶慢赶,却永远差了几步,不见人影。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投射在松软的腐叶上,像一只只巨大的眼睛,四下里一片暝晦,光与暗的反差是如此明显,不像天成,而是人为。
史平复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掌心微微渗出冷汗,这是几十年不曾有过的体验。“是谁?谁躲在那里?”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回音,树林像有意识的生命,静静呼吸着,冷漠地注视着他。
他回头望去,只见暗影重重,无数高大的树木挡住视线,望不见波光粼粼的通天河,侧耳倾听,也不见水流的声响,只有自己激烈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像擂鼓,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几乎要跳出喉咙。
天旋地转,乾坤颠倒,一声沉闷的钟声骤然响起,震得他心神为之摇曳,御不稳飞剑,跌落在地。史平复惊骇之下,忍不住大叫一声,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畔只有钟声袅袅,悠远不绝。
“当——”又一声钟声响起,史平复如遭雷击,单膝跪地,喉间一阵阵发甜,用尽全力才将鲜血强行咽下。他心中亮如明镜,林中有高人布下禁制,暗设陷阱,他冒冒失失撞进来,不提防着了对方暗算。
恍惚之间,他看见一个瘦长的身影,一手托着口锈迹斑驳的铜钟,一手屈指缓缓弹去,如托着千斤重物,衣袖翻滚如波涛。史平复自知挡不住第三声钟响,一狠心,咬破舌尖,将满口精血喷在撼岳剑上,剑气冲天而起,刺破重重暗影,犹如千万个太阳同时亮起,天地再度呈现一片清明。
“咦!”对方诧异地叫了一声,将铜钟一抬,收去剑气,林间重又归于昏暗。
史平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全力催动烛阴诀,剑尖亮起一点微光,刺骨的寒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正是“烛阴吹息”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