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青和宁远守将商量御敌之策的时候,趁乱潜入的多铎找到了军心不定的祖大寿。显然他们之前有过联系,才得以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依然胆敢沟通。
宁远的战火让朱青一时忘记了祖大寿这个危险炸弹。他果然于今夜爆发了!
清军不但出手阔绰,而且见面礼也足见诚意。多铎受多尔衮指使,将一旨委任状,一千万两银票还有一封协议书直接塞到祖大寿手中,协议书上罗列着祖大寿归顺清军后的种种好处和待遇。权钱色,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看得祖大寿乐不思蜀。
看了破败不堪的宁远,再看看对岸士气逼人的清军以及手中这一堆满满的诱惑。本来就摇摆不定的祖大寿这下狠下心要当汉奸了!
“明日一战,本王定当报效亲王!”祖大寿接受委任状并在协议草案上签字画押!明末一员猛将就这样于今夜变节了。一切显得那么平静,平静得让人可怕。
议完事后,朱青这才想起离场的祖大寿。待众人离去,他才问起守卫,守卫说祖大寿到河边小解后就回自己的军帐了。
朱青朝河对岸望了望,平静的河面还是让朱青略显不安。他决定亲自去找一找祖大寿。
可是朱青刚走到半路,便碰上了祖大寿。
“祖将军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刚才怎么突然就离席了呢?”朱青先打招呼。
祖大寿似乎并不是很高兴,甚是有些埋怨道,“反正我祖大寿现在是罪臣一个,你们商量好了只管吩咐我一声便是。来到宁远看到此番景象,我睡不着,我要去看看城防,希望明天能挽回一些颓势,多杀几个鞑子,为宁远死去的将士们报仇。”祖大寿说得不温不火,让人感觉像是发自内心。
朱青见到此番情况,也不好再质问,便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将军了。诸将商议决定,祖将军的五万大军还是布置在后方,一来让远程攻击先上,二来将军的五万大军初到宁远,要先熟悉一下阵地,免得做无畏的牺牲。”
祖大寿一听,脸上一笑,“不管是能力问题也好,青龙将军有意优待我军也罢,祖大寿暂且谢过将军了。请将军放心,我军一定做好后方工作,为先锋营提供有力支撑!”祖大寿信誓旦旦道。
“有劳将军了。”朱青拱手道,“既然任务已经传达,朱青就不打扰将军了,明天见。”
“明天见!”祖大寿趁着夜色嘴角一笑,抱拳道。
别过祖大寿,朱青并没有返回自己军帐中,他按照程力的指引,来到了宁远的另一个门,西南门,其实按照真正意义上的门来说,西南门并不算是一个大门,它只是宁远城的一个偏门,是难民进出城时经过的小门,因为偏门比较窄小,一般一次最多只能通过两三人,这样方便守卫检查隐藏在难民间的奸细,一般情况下不轻易打开。而西南门在前几天打开过,现在却又关上了。因为清军攻城的时候,程力已经按照朱青的指示疏散了宁远城的百姓,大部分百姓都已经出城,如今的宁远城不过是一个军事要塞,一个胜利或者失败的象征。
但是朱青依然要到西南门去看一看。
守门的卫士也只剩下四五人,见到朱青出现,都惊讶不已。
朱青在西南门内外进出查看几遍,便对守卫令道,“把门框砸了!”
“砸了?”守卫都惊讶。
朱青点点头,“对,砸了,砸得越宽越好!”
守卫虽然不知道朱青这是何意,但是将军让砸,那就砸呗。几人便用手边的工具兵兵乓乓地敲打着城门,破坏总比保护容易得多,不一会儿,窄小的西南门竟一下砸出差不多一个大门那般大小。
“慢!”朱青看着顶梁,突然叫了一声。
守卫便停了下来。朱青走过去摸了摸城墙,问道,“这顶梁还能扛多久?”
一名年长的守卫向前答道,“禀将军,除非这柱子倒了,否则顶梁不会有事儿。”
朱青又摸了摸挺住门梁的两根柱子,点点头,“好,先留着。”朱青说着,便走出门去,西南偏海,再往前不过十里便是海岸,离海岸不远便有一座岛,名为觉华岛。此岛作为宁远的后方,战略位置不亚于宁远。
朱青独自一人漫步到海边,望岛兴叹。
“希望徐鸿飞不会让我失望。”朱青看着前方的觉华岛,不禁叹了一气。
这一夜,海浪很平静,海风似乎也在为明天的战斗屏住了气息。朱青将周围环境查看一番,这才返回宁远城中。
宁远城中宁远河两岸,明军和清军隔岸对峙,河水静静流淌,也许这是它最后一次如此畅通。
睡着的醒着的,所有人都静静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又害怕它的到来。
但是,该来的总会来!天刚蒙蒙亮,对岸便突然吹起了号角,紧接着便有清军从桥头冒头!
“前方将士,准备战斗!”具有出色战场嗅觉能力的程力此时已经站在桥头上,扬刀指挥。
待到朱青走向前线,程力便前来禀报情况,“将军,第一集团已经准备就绪,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朱青满意地点点头,他拿起千里眼看了看对岸,对身边的将领说道,“敌人这是试探佯攻。让弓箭手会一会他们!”
“是,将军!”程力应道,便走向前挥刀大喝一声,“弓箭手准备!”
朱青一挥手,程力便挥刀怒喝,“放!”数千支离弦之箭朝对岸射发出去,果然,清军便纷纷后退,只有前边来不及躲闪的清军被流矢击中,当场毙命。
战斗以明军的先发制人打响了。
果不其然,清军以微小的代价试探了明军的应变能力,事实是,宁远守军的战斗力已明显高出前几日的战斗,清军不敢大意。
“盾牌军为先锋马刀紧跟其后,掩杀过去!弓箭手作掩护,压制敌人火力!”多尔衮很快便有了应对之策!
这是一个高明的战术,以远攻兵力优势压制明军的火力,使得明军难以冒头,然后用盾牌军掩杀过去,马刀紧跟其后进行白刃,即便是明军的火铳队和弓箭手有冒头的机会,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冲破盾牌军的掩护。
“炸桥!”待到一大波清军经过桥面的时候,朱青突然命令道。
早已准备的火药队迅速在桥头安上炸药。
“炸!”程力大喝一声,紧接着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横跨宁远河的一段桥面被炸塌,桥面上的清军顿时人仰马翻,跌落宁远河。
“架桥!”多尔衮没有罢休,命令工兵迅速扛出木头,先高高竖起,然后再朝对岸一推,木头便倒向了明军一边,简易的桥便迅速落成。
虽然明军不断破坏清军的木桥,但是显然人手和应对都跟不上清军的数量和速度。很快,随着宁远河里的清军越来越多,横跨宁远河的木头也越来越蜜,在清军箭如雨下的掩护下,明军很难再破坏木桥。明军甚至只能后退,一大片一大片的清军趁机过桥。
“将军,敌人箭如雨下,我军根本无法向前作战啊!”林白着急道。
“放弃对攻战!直接跟敌人展开白刃站!只有混入敌军之中,敌人的雨箭才不能发挥作用!”朱青喝令一声,便身先士卒杀上桥面,杀入敌阵之中,身后的将士见主帅都如此拼杀,纷纷受到鼓舞,也冲锋陷阵!两军在临时搭建的木桥之上展开惨烈的白刃战,不时有将士掉落河中,原本清澈的宁远河越发变得赤红,水流也越发缓慢!
因为敌我混战在一起,双方都停止了远攻,因为一不小心就误伤自己人。
正在双方白刃进入胶着状态之时,清军突然鸣金收兵!
在明军以为已将清军击退而兴奋的时候,朱青惊叫一声,“不好,敌人要远攻!盾牌掩护撤出桥面!”话音刚落,清军的雨箭又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还好朱青提醒得及时,明军在盾牌的掩护之下也未受到太大损失。
但是,就在朱青率领将士们准备冲出敌人雨箭射程圈的时候,只听得身后响起了异样的号角声!
“什么情况?跟鞑子交战这么久,从未听过这种号角声!”程力惊道。
朱青顾不得身后,他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大后方!
祖大寿骚动了!
“不好!祖大寿叛变了!快撤出桥面!”朱青惊叫一声!
祖大寿果然引着五万大军冲杀过来!
“他奶奶的!狗汉奸!看老子不撕了你丫的!”脾气一向冲得像牛一样的林白难抑心中愤怒,抄刀便要单独去会祖大寿。
“你给我回来!他早有准备,小心中计!”朱青一把将林白拽回军中。
明军已经退出了桥面,但是此时,清军再一次发起猛攻,数十万清军涌向桥面,冲杀过来,喊杀声惊天动地!
“将军!我们被夹击了!”程力惊道。
前有清军,后有叛军,五万明军被前后包围着,危在旦夕!
“走偏门!”朱青突然大喝一声,“铁将军,你带人从西南方向撕开一个口子,程将军所有人从西南门撤离!”
“得令!”铁面带着几十名精兵便朝西南方向冲杀过去,祖大寿没想到西南还有退路,便没有布下重兵,骁勇的铁面和他的部下很快为明军撕开一道口子!
“将军,偏门虽通,但门口窄小,一时无法通过这许多人,将军且带领大军撤退,我来殿后!”程力以为偏门还是原来的小偏门,便要求留下来为大部队殿后。
可是朱青却会心一笑,重重拍了拍程力的肩膀,“我朱青怎能失去如此优秀的将军!都给我过去!偏门昨夜已被砸开,大军可过!”
众将一听,无不吃惊!
朱青微微一笑,“你们难道忘了,昨夜议事之时,我便问了程将军偏门之事,后来我趁夜走了一趟,为防不测,已让守卫将门砸宽,大军放心突围!”
“太好了!将军真乃神人也!”众将无不赞叹道。
“别废话了,快走!若是偏门再被敌军堵上,那咱们可真是被人家包饺子了!程将军,本将命你率军从西南门突围,铁面和林白在两侧掩护!”
“得令!”程力领命便率军朝西南门蜂拥而去!
“大哥,你怎么还不走?!”刚要离去的林白突然问道。
“我对祖大寿比较了解,我来殿后!”朱青应道。
“不行,要殿后也是我来殿后!”林白争道。
“放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战场,你当我跟你儿戏吗?快走!若是大军因你撤不出宁远城!看我怎么收拾你!”朱青怒斥林白。
“快走吧!青龙自有分寸!”铁面揣了林白一下,林白这才不情愿地离去。
在三方的掩护之下,五万宁远守军顺利从西南门撤出!
“青龙快走!大军已撤!”待到大军撤出门外,铁面朝朱青大喝一声。
“你们快撤!”朱青对跟随自己殿后的先锋营锦衣卫令道。
“将军,那你呢?”将要撤去的锦衣卫问道。
“我自有办法!”朱青边战边退。那几名锦衣卫只好先行退下!
“大哥呢?”待到那几名锦衣卫撤回西南门,林白着急问道。
“将军让我们先撤!”
“嘿!你们……”林白恨恨道,便要抄刀前去接应!
“你跟程将军留守大军以防不测,我前去接应青龙!”铁面一把将林白拉了回来,自己提着铁枪便冲了回去。
到了阵前一看,朱青一人怒战黑压压的一大片敌军,很难脱身!
“青龙!我来帮你!”铁面大喝一声,冲杀过来!
“我正要撤,你回来作甚?!”朱青喝道。
“这没完没了的,你一人如何脱身?!”
“嘿!你们……”朱青欲言又止,突然他吹了一声口哨,追风马便从营帐中奔驰而出,冲出敌军,来到朱青身边。
朱青来不得半点犹豫,一跃上马!
“快上马!”朱青将铁面一揣,铁面也顺势跨上马背!
“驾!”追风马疾驰而去!
“给我追!”祖大寿一声令喝!清军和叛军一并追杀上去。
“快走!快出城!”冲到西南门,朱青朝还在门口等待的林白等诸将大喝一声。
林白见朱青和铁面已然脱身,便也赶紧出城!
“铁面!看到那城门上的顶梁了吗?”朱青边赶马边对铁面道。
“看到!”
“待会儿冲出城门的时候你负责右边的柱子,我负责左边的柱子,只要柱子一倒,顶梁便塌下来,将城门堵上!”朱青对铁面道,因为铁面的左手已经被朱青砍废,所以朱青只能让铁面负责右边的柱子!
铁面朝城门望了一眼,嘴角一笑,“明白!”
“走!驾!”朱青又催促了追风马,追风马奋力一跃,便从柱子中间跃了过去!
“砍!”朱青大喝一声,奋力一挥刀,左边的柱子瞬间被斩断,这边铁面铁枪一挑,右边的柱子也轰然倒下!
“咧咧咧!”追风马一声长鸣,一跃冲出了城门。
“轰隆隆”高大的顶梁轰然倒塌,西南门被堵得严严实实,只隐隐约约听得城内传来惨叫声,想是追兵来不及收脚,被倒塌的城墙碾压了!
“嘿!冲西门!”祖大寿一看,便怒喝一声!以尾部为先锋,从西门追杀出去。
不料西门已被守门将士从外面劳劳锁上!一时半会儿是撞不开了!
“此地不可久留!走!”朱青回头看了一眼失陷的宁远城,强忍着悲愤道。
“将军,除了回山海关,我们还能去哪儿?”程力茫然问道。
众将也纷纷担心!
“回山海关不是上策,别说山海关形势不明朗,单是这路上被清军的铁骑追上,也断然得不偿失!”朱青应道。
“那该如何是好?!”铁面问道。
朱青转向林白,“你还记得我让你去找徐鸿飞一事吗?后来黑煞去接替了你的工作!”
林白一听,惊喜道,“记得,当然记得,我离开时,工程已经动工!”
朱青点点头,“没错,陆岛大桥如今已经竣工!林白,即刻吹升桥号角!”
“得令!”林白惊喜,便拿出牛角朝岛上吹了一段!
正在程力等众将士还云里雾里的时候,突然,一座浮桥缓缓浮出水面!
“啊?!”众将士惊叹!
“快!渡桥登岛,且避开敌军这一次围堵再说!”朱青令道!
“得令!快!按秩序登岛!”程力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显然,朱青为他们想了一条后路!而且这条后路看来还不错!
五万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渡过浮桥登上前方的觉华岛。
待到所有人都登上岛后,浮桥又突然消失在海面上。
宁远城内的清军和叛军废了大半天终于冲出城来。却发现五万明军不翼而飞了!
“定是回了山海关!”祖大寿冷笑道。
多尔衮却缓缓走到海边,他盯着远方的觉华岛,他猜测,但是他想不通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五万大军是如何渡过这茫茫大海的!多尔衮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便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只好转身对多铎令道,“回城整顿大军,明日开拔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