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侍卫出巡抢劫现场的时候,知县陈无庸也带人将从陈九斤那里得来的银子送往将军府给许定国,为的就是避免许定国对县衙起疑心。至少要拖到县衙的亲眷都被安全转移之后才能跟许定国摊牌。
所以,当陈无庸的侍卫从抢劫案发现场奉命去给许定国通风报信时,进将军府的第一眼便见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陈无庸!
两人一碰面,都不由得惊了一下,虽然事先有所通气,但是朱青这个安排还是有些出乎两人的意料。
“怎么回事儿?”陈无庸喝道。
“启禀将军、大人,城里……城里发现锦衣卫!”侍卫捂着自己的伤口应道。
“什么?!”陈无庸虽然想假装惊讶,但是语气却显得有些责备,他还不知道这是朱青故意传来的消息,以为自己的侍卫要叛变了!
“怎么回事儿?说清楚点!”许定国听到锦衣卫三个字,便扔下手中的银子,脸上的笑容也顿时消失,走到侍卫面前仔细打量侍卫的伤情。
“将军,大人听闻城中有人喧哗,便派小的前去查看,小的到了现场,便看到将军的人和难民扭打在一起了,小的肯定要帮咱们自己人对付难民,不曾想,难民中突然冲出一伙身手不凡的人,打得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不仅将军的人受到了重创,县衙的兄弟也难以幸免,我趁乱杀出重围,便直奔将军府向将军禀报此事儿……”侍卫边说边边捂着伤口做痛苦呻吟状。
“你……!”陈无庸越听越觉得这小子叛变了,但是又不能在许定国面前揭穿,话到嘴边便变了味道,“你……你怎么能独自一个人跑了呢?就算有锦衣卫,你们那么多人还怕他们不成?!”
“这……大人,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好像锦衣卫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般,有的兄弟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倒下了,小的也是为了报信才……”侍卫假装解释道。
“荒唐,许将军的城防如此严密,锦衣卫怎么可能渗透进来,而且,还四面八方,真是无稽之谈,我看你是被难民吓傻了吧?”陈无庸还在担心锦衣卫暴露的事儿,自己的侍卫一边捅他就一边想办法掩饰……
两人便在许定国的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质起来……
“好了!”许定国终于忍不住喝了一声,“来人!”
“末将在!”
“快去,看看火头军和机动营在哪里?!”许定国令道。
原来那帮上街抢难民的叛军是许定国的火头军和机动营!不用说,火头军这是要去收军粮,而所谓的机动营不过是许定国的匪帮,专干些打砸抢的勾当,是名副其实的兵痞!
“二位就不要再争论了,等我的侍卫回来便知真假!”命人前去打探实情后,许定国面无表情地对陈无庸和他的侍卫说了一句。随后又抚摸陈无庸刚刚送来的十几箱黄金白银,沉沉问了一句,“西南首富,真的只有这点家底儿?”
许定国显然已经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了,但是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派去陈府监视的耳目至今无人来报,陈无庸说他们跟他冲进陈府抢金银后与陈府的家丁和门客打起来了。为了掩护陈无庸把黄金白银送出来,至今还围在陈府附近!
这听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这也是陈无庸和许定国之前的计划,一旦抢到黄金白银,便由许定国的侍卫断后……可是,竟无人回传一句话,这就有点不按常理了……现在又听闻城里出现了锦衣卫,如不是真的有锦衣卫在捣鬼,那便是自己人在捣鬼!
“将军,您交待要留一些给许定远将军的……”陈无庸赶紧向前解释道。
许定国听后嘴角微微笑,点点头,“哦,我差点忘了,那大人给留了吗?”
“留了留了,是这边的三分之一,另外的一些……”陈无庸赶紧点头应和道,但是说道后面却突然变得迟疑,吞吞吐吐似难以出口。
许定国看着陈无庸的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大人不必紧张,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既然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那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另外那份儿,是大人该得的……”
陈无庸听后,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将军,这不是将军急着北上嘛,小县也就先干这一票。将军放心,您北上后,小县一定会帮许定远将军好好把手自贡,等将军凯旋,到时候,咱再扫他陈九斤一遍,相信还能捞出不少东西。”
“嗯。大人说得在理,我此次北上是去打仗的,带再多的东西倒显得累赘,剩下的那些暂且让陈九斤替咱们保管着,等打退了锦衣卫回来再拿不迟……哈哈哈……”许定国虽然贪财,也不打算再回自贡了,但是行军路上带那么多金银确实非常不方便,别说支援总坛东赢会了,估计半道上会惹来麻烦。这般想着,许定国倒也有些不舍地关上了十几箱黄金白银。
“报……”许定国派出去的侍卫回来了。听声音是骑着快马,一下马就直奔将军府中,显得异常着急。
许定国等人也快步迎了出去,“快说,什么情况?!”
“……禀将军,不好了,都死了,火头军和机动营都死了,就在城中,刀口很窄很深而且几乎刀刀命中要害,不像是老百姓干的。我在一位兄弟的手中发现了这东西,应该是他奋力撕下来的……”许定国的侍卫说着,递上一块布。
许定国接过一看,脸上不由大惊,“飞鱼服?!”
“啊?!”众人顿时惊慌。
陈无庸瞪了身边的侍卫一眼,似乎在埋怨他暴露了锦衣卫的行踪。不料他的侍卫却微微一笑,因为许定国终于相信程城里有锦衣卫的事实,这样一来,许定国的注意力断然放在锦衣卫身上,不用去怀疑县衙和难民了!侍卫把事儿办得不错,心情自然大好,但是陈无庸却恨不得当场掐了自己身边这个“白眼狼”!
“日防夜防,终究还是让锦衣卫渗透进来了,真不愧是来无影去无踪。”许定国攥紧飞鱼服的布块咬牙切齿道。本来打算趁天黑出城北上的,锦衣卫的出现又让许定国有些不放心了!
“将军,现在怎么办?”一名副将问道。
“总坛之事不可不救,但是我兄弟这边也不能大意……”许定国思忖着,他既不敢得罪东赢夫人,又不能丢下许定远这个堂弟被锦衣卫耍。在堂中来回踱了几步之后,许定国随即令道,“传令下去,再抽掉北城和西城的兵力去支
援许定远将军!”
许定国仍然以为,锦衣卫是从东南方向渗透进来的,因为他们在东南方向发现了锦衣卫水鬼,还发现了朱青的坐骑追风马!
“那城中这伙锦衣卫……”陈无庸假装问道,他必须表现出足够的担心和重视,因为锦衣卫进城后,县衙便成为显著目标,如果城中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抽调东南城却仍无动于衷,显然有问题!
“这……”许定国果然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大人手中不是有一支剽悍的地方势力吗?对付几个混进来的锦衣卫应该不成问题吧?”许定国还在试探陈无庸。
“大人,兄弟们这次抢钱可折损了不少,恐怕……”陈无庸的侍卫也算机灵,便附和陈无庸道。
“将军,您听听,小县也有难处啊,你都说了,这锦衣卫来无影去无踪,我的这些兵可都是两条腿走路的,怎么斗得过他们?”陈无庸趁机再示弱。
许定国听后,却突然发怒,“好了!东南碉楼以南由我的人负责,碉楼以北你们负责,希望大人能明白,青龙的主力还在城外,我不可能为了几个散兵游勇而自乱阵脚。再说了,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吗?既然大家都分了钱有福同享,这时候何必在推脱?哼!”许定国说着,轻喝了一声。
陈无庸看了侍卫一眼,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点头,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便是朱青说的,想办法把城里的叛军都调往城东南!因为朱青要在城北打一场阻击战!
许定国虽然不想管陈无庸的死活,但是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毕竟要想在自贡混得顺利,没有陈无庸还是很棘手的。尤其在自己即将北上,独留堂弟许定远镇守自贡的情况下,拉拢陈无庸更是势在必行。
“好了,大人,就这么定了吧。既然你的手下也被锦衣卫袭击了,那么锦衣卫恐怕也盯上了府衙,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做准备,切莫让锦衣卫钻了空子啊。”见场面有些严肃,许定国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锦衣卫暴露后,陈无庸也不想多留在许定国的将军府上了。他这一趟送金银财宝给许定国,就是为了暂时麻痹许定国,为锦衣卫转移县衙亲眷争取时间。现在既然该说地话都说了,而且许定国也委婉地下了逐客令,那陈无庸只能躬身告辞。
“将军保重,小县告辞了。”陈无庸说着,领着自己的侍卫走出将军府,返回县衙。
许定国目送陈无庸除了大门,便对身边的一名侍卫使了一个眼色,显然,许定国要派人盯着陈无庸了。
出了巷口,陈无庸便轻声责问侍卫,“怎么回事?竟然暴露锦衣卫的行踪?!”
“大人,不是,是青龙大人故意安排的……”
“啊?……”陈无庸听后,便明白了刚才的情况。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舒心的笑意。
“别回头!”陈无庸边走边对自己的侍卫轻声道。行走江湖多年,这点警觉还是有的。主仆二人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边走还便闲聊着,似乎并未发现身后的跟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