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公主是个彪悍的女人,这点毋庸置疑。谁说不是,被她衬托的不像男人的男人们都要跟你急。
泰平公主与靖安侯育有二子,长子俞斯年,年而二十有五,娶妻江氏,生二子;幼子俞斯时,时年十八,尚未娶亲。没个适龄的女儿或孙女,一直是泰平公主无法言说的遗憾。
眼下这个彪悍的女人正在和俞氏闲话。
俞氏半真半假的嗔姜瑶光,“你这孩子气性倒大,可不是给人添麻烦了。”
姜瑶光观俞氏模样就知道她并无怪罪之意,遂皱了皱鼻子,“要不是她说话不中听,我才懒得理她呢!”
琅琊长公主点头,“可不是,这哪儿能怪我们长生。你啊,就是脾气太好!凡事都求个四角俱全。”别说她外孙女占理,就是不占理,琅琊长公主也觉得她孙女做的都是对的,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姜瑶光三观能这么正(?)也挺不容易!
“以德报怨,何以报直,人家都打上门了,还讲什么客气。”泰平公主讲的更不客气。
幸好泰平公主口中的人家已经以不适的理由带着女儿躲羞走了,要不然要无地自容了。
泰平公主看姜瑶光颇顺眼,瞧着软软糯糯,骨子里带着萧家女儿的彪悍,甚好。泰平公主朝姜瑶光招招手,揉着姜瑶光的头发,“再遇上这样的人,连理都不用与她讲了,这等糊涂人是听不懂的,只管教训就是,疼了她就不敢了。”
琅琊长公主抚了掌笑,对着有点被震住的姜瑶光道,“听你表姨的话错不了,那可是字字珠玑,句句良言。你看看她可曾受过委屈。”
坐在下面的人脸色瞬间就有那么点不好了,这两位太岁就够人受得了,可别再来一个。打量姜瑶光,庆幸她不姓萧,就是厉害也没这两位底气重不是。
姜瑶光抿了嘴笑。
远处的二姑娘望着那处花团锦簇,其乐融融,姜瑶光靠在淑阳郡主怀里嬉闹,眼中一热,忙低头擦眼泪。
见状,萧九娘诧异,不禁问,“你这是怎么了?”
二姑娘眨了下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大颗大颗滴下来。
萧九娘赶紧上前,递了锦绣帕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可不是要急死我。”
二姑娘抽了抽鼻子,哽咽,“今天是我娘生日,我想我娘。”
萧九娘与二姑娘同窗五载,是以知道一点镇国公府的事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二姑娘。又联想到自身,她生母不过是个宫人,太子妃又是那性子。“其实,我也很少能见我姨娘,怪想她的。”
二姑娘顿了顿,泪眼蒙蒙的看着她。
萧九娘扯了扯嘴角,笑,“我姨娘是什么身份,哪有做庶女的见天儿往姨娘身边跑的道理。”
看着二姑娘愕然的模样,萧九娘倒生出那么点羡慕来,二姑娘唯一的不圆满就是胡氏被关禁闭。本质上,也是个没有受过丁点儿委屈的小姑娘,如她,太子之女,可太子女儿十几个,嫡出的就有四个,太子妃也不是个宽厚人,风光在外头罢了。
“就是我二哥,别看他姨娘是良娣,可温良娣最是谨小慎微的一个人,轻易不肯出东宫,纵是二哥也不怎么见。你觉得你娘出不了门苦,可你家有苛待你娘吗?有限制你见娘吗?你需要掩饰对母亲的渴慕吗?”
二姑娘语塞了下,满腹的委屈却被抚平了不少。诚如萧九娘所言,她已经比大多数人好多了,讷讷的看着萧九娘,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萧九娘掩饰性的缕了缕头发,“无忧无虑的人,百中无一,咱们已经算是很好了,所以你也别在这伤春悲秋了。”
此时,一宫人跑来道,泰平公主要见二姑娘。
原来是泰平公主起了兴致,想见见姜氏几位姑娘。虽说俞姜两家是姻亲,可泰平公主是个大忙人,姜氏几位姑娘,除了姜瑶光,其他也就略略见过几面倒不大熟悉。
今日被旁人说了几句提了兴致,便带过来过过眼。
二姑娘有一丝紧张,泰平公主在她眼里,实在是一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的传说。二姑娘对她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畏惧。
二姑娘拉着萧九娘的手,想要让她一块儿过去,萧九娘摇了摇头,爱莫能助地看她一眼。其实她也有点怕这个姑姑,应该说东宫里有谁不怕她呢。
二姑娘扁了扁嘴,怀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走了。
萧九娘见她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但还是选择了没义气。
在二姑娘走后,萧九娘选了一座僻静的凉亭躲了进去。提及生母,她也有一些伤怀,没甚心请应酬。
“九娘心情不好。”
萧九娘一惊,唰的回头,见是萧杞,松了一口气。
萧杞进入亭内,坐下道,“伺候九娘的宫人都到哪去了?”
“我嫌他们闹的慌,只带了明月,明星,明月更衣去了,明星为我去寻披风。”萧九娘解释。
萧杞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九娘在外还应当小心些。”
萧九娘失笑,她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还有危险。不过也知道这是萧杞的一番好意。
“我远远的看着,姜二姑娘似乎在掉眼泪,这是怎么了?”
萧杞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的,好像他只是随口一说。
萧九娘愣了愣,控制不住似的觑一眼他他的神色,撞进萧杞的眼里,飞快地收回目光。这几年她在东宫的日子日渐好过这其中少不了萧杞或明或暗的帮助。
皇帝和太子对萧杞的重视人尽皆知,哪怕太子妃不喜,宫人也不敢小觑。
于是萧九娘慢慢的说道,“今天是惠儿母亲的生辰,她触景伤情有些伤怀,眼下已经好了。”
萧杞垂了垂目光,突然问,“九娘,想姨娘吗?”
萧九娘愣了愣,诚实的回答,“自然是想的。”
“有时候我也挺想的。”
嫡庶有别,他身份再金贵也不能逾越。而温良弟又那样谨小慎微,甚至是懦弱的性格,随着他声势日显,对他几乎避如蛇蝎,唯恐连累他。
萧九娘见萧杞冷冷清清的倚坐栏杆,月华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冷光,湖面波光粼粼。萧九娘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不由自主道,“二哥你别靠着栏杆,我瞧着这亭子
子有些陈旧了。”说完萧九娘就后悔了,这话实在是犯忌讳。
萧琪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要是掉进去了九妹可得救我,我可不会凫水。”
“二哥胡说什么?”萧九娘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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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落定,人群散去。
困的直打哈欠的姜瑶光又被琅琊长公主带走了。
姜进的眼神有点哀怨,这一个月,女儿差不多都住在公主府里头。
淑阳郡主好笑的睨他一眼。
琅琊长公主无视女婿的小眼神开开心心的带着孙女和外孙女儿上了马车。
两个小姑娘闹了许久早已经困了,与长公主闲话了片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琅琊长公主依倚在软枕上,到底年纪大了,也乏了,正打算闭目养神。
泰平公主就掀开帘子钻进来了,“小姑娘们睡着了。”
琅琊长公主点点头,“睡了有一会儿了,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明天都等不到。”她还不了解这个侄女儿,最是雷厉风行不过。
泰平公主声音发沉,“今日穆氏无礼,我警告了她一番,暗中留了人在那里,就想知道她会不会悔改。”泰平公主冷笑一声,“还想做了皇后压我一头。这江山是我们萧家人用命打下来的,她一个坐享其成的外姓女,竟妄想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做她的春秋大梦。”
泰平公主打小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稍大一点便被外祖父带进了军营,后来眼瞧着她有天赋,就是皇帝也不拘着她,是以她这性子也与一般的贵妇人很是不同。
这下连琅琊长公主面上都浮现了怒气。还是个太子妃就敢这样肆无忌惮,等她做了皇后甚至是太后,她这个长公主是不是也要对她卑躬屈膝才能令她满意,“你欲如何?”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太平公主眼底划过一丝阴冷。
琅琊长公主长悚然一惊,内里颇有点犹豫,“太子那儿。”
泰平公主直接道,“太子糊涂无能,东宫已经危如累卵,穆氏存在只会令东宫险上加险。我就没见过哪个废太子有好下场,那是我亲弟弟,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不得善终。”
不知何时醒来的姜瑶光死死咬着唇,尽力平缓呼吸,控制住自己身体的异样。
琅琊长公主浑然不觉,拧眉沉思,“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一旦……太子也要与你生份的。”那就是得不偿失。
泰平公主笑了笑,“姑姑觉得我会这么傻吗?”
琅琊长公主失笑,“瞧我这糊涂的,想来你肯定有了章程,要我做什么你说就成。”
泰平公主的眼中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狠戾,“今儿太子失礼,父皇必然知道,请姑姑明天进宫为太子美言几句,再与父皇好好说道下……”泰平公主压低了声音说话。
听罢,琅琊长公主点点头,“这个法子倒也使得。”皱眉道,“可太子到底不像话,我是说不通他了,打小他就最听你的话,你好好与他说说。”
泰平公主无奈的笑了笑,“要是说得通,我还急什么?连打都没有用。”
琅琊长公主长叹了一声,只觉得心力交瘁,“可总不能不管不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