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淑阳郡主很久很久没有笑的这样开怀过,听完丹眉复述,满脸愉悦的淑阳郡主捏了把女儿嫩滑的脸蛋,“难得见你说话这么不留情面,看来那史初云本事不小。”
姜瑶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您故意放她到我院子里来,难道不知道她会说些气人的话。”镇国公府虽然说不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可后宅丫鬟婆子成群,哪能让史初云想闯就闯进来,闯的还是她的院子。
淑阳郡主捏了捏她的耳垂,笑,“我想让你更深入的了解下这家人,可也没想到有她说话这么不中听。以前只道她天真单纯,不想……”说着,摇头叹息了一声。
“我不也没想到。”姜瑶光垂眼把玩着腰间的璎珞,须臾后,低声道,“我不想嫁到史家去了。”
淑阳郡主搂着她的手一顿,她放史初云闹到姜瑶光跟前就是存了这个念头,却不想女儿率先开了口。
“我不喜欢史初云,就算她日后改好了,我也不想和她冰释前嫌,就是应付我都不想应付她。若是她改不好,她这种糊涂自私的性子,我日后哪有安宁日子过。她现在敢这么强人所难,不就是想着我们家在和他们家议亲,我总要让她几分的,否则她哪敢上门闹。要是我真嫁过去了,以后她只会更理所当然的要求我。”
“还有临安侯夫人,”姜瑶光眉梢皱起来,斟酌了下用词,“陈德宁为了救史初云受伤,史家为她延请名医是应有之义,可不该为了报恩却强别人所难。
我们不肯施以援手,固然有厌恶陈德宁的原因在里头,可姨夫确实不能回京,以姨夫那性子,说句不中听的,这节骨眼上就是陛下病了,他都懒得搭理。若是真为了陈德宁去请姨夫丢下九姨回京,不说外祖母要怨咱们亲疏不分,就是九姨也要心寒的。
这理,临安侯夫人她主持中馈这么多年未必不明白!可她对上陈夫人就理亏,面皮又薄拒绝不了,所以陈夫人一逼她,她就来逼我们,也算是能向陈家交代了。
陈家逼史家,史家就逼咱们家。可史家欠陈家,这是他们家该受的,咱们家可不欠史家什么,在给出了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她还如此三番两次的上门。可曾替咱们家考虑过,两家又有联姻的念头,她这个未来婆婆如此低声下气的求情,我的压力得有多大,幸好我不是爱惨了史梵非他不嫁,否则我现在就该撒泼打滚的要求您厚着脸皮去求九姨,头疼的也该是您了。”
淑阳郡主是真的震惊了,万万想不到姜瑶光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脸愕然的看着她。
姜瑶光噗嗤一笑,“临安侯夫人未必想这么深,想到用我逼您就范。可她耳根子软却是事实,这头您把她说明白了,回头去一趟陈家她又来了,您再把她说服了,赶明儿她还是来了。她永远都拒绝不了陈家,哪怕这超出她的能力范围。我要是真嫁过去,得过得多累啊。”
淑阳郡主点了点头,“你是我和你爹捧在手心里长大,在家就没受过委屈,没道理出嫁了反而要受委屈,那还不如不嫁了。”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我当初看中的就是临安侯夫人脾气软和,要不是经过此事,还不知她软和的毫无原则。”不由又庆幸了,等女儿嫁过去才发现,可就晚了。
见淑阳郡主面上浮现郁色,姜瑶光立刻笑道,“我也没看出来啊,智者千虑或有一失,谁没个看走眼的时候,幸好发现的也不晚不是。”
“那我这就去和他们家说明白了。”淑阳郡主摩了摩她的头顶,八字还没一撇,掰扯开也容易。
姜瑶光微微一颔首。
“阿娘再给你找个好的,这回保准擦亮了眼,或者你中意了谁,”淑阳郡主试探,“我也不求什么家世能力,只要人品好,你自己喜欢,差不离的我都能允了你。”
姜瑶光眨了眨眼,“真哒?”
淑阳郡主心尖一跳,不会是真的有意中人了,脑子里飞快把女儿可能接触的到的人选过了一遍,不知想起了谁,脸色骤然僵硬。
姜瑶光吃了一惊,唤道,“阿娘?”
淑阳郡主抿了抿唇,问,“你可有喜欢的?”
“什么喜欢的?”刚进来的姜劭勤就听到这么一句,随口问道。
淑阳郡主瞅瞅女儿,道,“史家的婚事还是作罢吧!”
姜劭勤笑容一缓,这一月发生的事,他看在眼里,便觉史家恐非他们想象中那么好。还想找个契机与父母商议一下,不想母亲居然已经决定了,看一眼母亲和妹妹神色,问,“今天发生什么了?”
淑阳郡主便言简意赅的将来龙去脉道了一遍。
听的姜劭勤哭笑不得,“遇上事原形毕露了,这样也好。妹妹还小且不着急,我在外面也会留意着。”
与淑阳郡主说这些,姜瑶光还能面不改色,轮到姜劭勤说了,她到底面皮不够厚,耳朵渐渐红了。
姜劭勤与淑阳郡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笑的颇为欣慰。
姜劭勤撇了撇茶沫,另起话题,“妹妹和史梵不可能了,说不准会让陈家捡了便宜。”
姜瑶光眉心一皱,“大哥的意思是,陈家正可要求史梵娶陈德宁?”
“史梵那妹子不是心心念念这一点。”姜劭勤沉吟,“陈家这么逼史家,未必没有故意挑拨的意思在里头。眼下不管他们有没有这个念头,事实上的确因为这事,我们两家的婚事散了。”
姜瑶光抿紧了唇,扯了扯帕子,“这也太便宜她们了。”也糟蹋了史梵。
姜劭勤微微一笑,“妹妹也别气,陈德宁这次出事可不是我们所为,她落井下石的仇我们还没报呢,害了你还想安然无恙,咱们家何时这么好欺负了。”
“大哥你真好!”姜瑶光忍不住笑起来,又好奇,“大哥打算怎么做?”
姜劭勤却卖起关子来,“你等着瞧便是。”
任她怎么追问都撬不开他的口,姜瑶光鼓了鼓腮帮子,望着他的眼神十分怨念。
姜劭勤淡定自若的喝茶。
“诶~”姜瑶光不得不吐出一口气,放弃了追问,转而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陈德宁为了救史初云受伤,这是意外还是人为?”说着摊了摊手,“我现在是实在怕了她,不吝于从最坏的角度去揣测。”
姜劭勤合上茶盖,“其实我也有点怀疑,毕竟这位陈姑娘可不是善茬,史初云却是个糊涂
涂的,不过当时混乱不堪,想查清楚也不可能了。”
姜瑶光眼珠子开始转起来。
姜劭勤见她不怀好意的模样,饶有兴致的问,“妹妹想到什么,说出来听听。”
姜瑶光犹豫了一下,开口,“其实吧,人的记忆是可以捏造的,潜意识里会挑选那些对自己有利的记忆。”
姜劭勤目光一闪,觉得有点儿意思,眼神鼓励她继续。
“史初云对陈德宁充满了愧疚,因为她觉得陈德宁是为了救她才会重伤。这种愧疚已经让她十分痛苦,我觉得她那样的性子其实是很想逃避这种痛苦的。
当时船上兵荒马乱,又隔了这么久,恐怕她的记忆也模糊了,这时候若是有人在旁引导,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告诉她,陈德宁从船上掉下去其实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史初云会不会想起,原来真的和她没关系呢?”
这招可真够损的!
姜劭勤不禁笑起来,他摩了摩下巴,“倒可一试。”小姑娘难得想捉弄一回人,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鼎力相助。
姜瑶光眼神亮起来,倒要知道你们姐妹情有多深。嘴角刚翘上去就对上淑阳郡主复杂的目光。
姜瑶光挠了挠脸,望天,“我每次忘记做功课的时候,都会觉得其实我已经做好了。”
“你懂事了我总是高兴的。”可还是忍不住心疼。
这时候丫鬟打起帘子进来,轻声道,“临安侯世子求见。”
顿时屋里一静。
姜瑶光捏了捏裙边,他这是已经见过了哭着跑回去的史初云。
“带他去前厅,”淑阳郡主站起来道,她是不打算让姜瑶光与他碰面了。
姜劭勤抬手阻止,看着姜瑶光道,“妹妹敢不敢去见见他,那小子对你有几分真心,与他面对面说明白,也不枉你们相识这三年。”
姜瑶光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我去见见他吧。”
淑阳郡主张了张嘴,“罢了,你到底长大了。”反正在自己家里,也没什么可怕的。
姜瑶光站起来理了理裙角,福了福身后带着人前往前厅。
留在屋里的姜劭勤对不无担忧的淑阳郡主道,“娘觉得妹妹还小,什么都不懂,其实妹妹明白着呢。只是我们习惯了替她安排好一切,便觉得离了我们她就不行了。可妹妹总是要长大的,我们保护的再好也不敢保证面面俱到。咱们家这样的地位,与其让她懵懂无知,毫无抵抗之力,不如尽早教的她能独当一面。”
淑阳郡主怔了怔,理她当然明白,可临到头总是缩手缩脚,半响怅然若失的比了比手,“当初那么小一点,怎么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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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梵出神的望着窗前长架上的天香素,细长的叶,雪白的花,玲珑可爱,不由得想起了他送给姜瑶光的那盆素冠荷鼎,也不知现在养的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望了望窗外,远处长廊里,一衣衫华丽的女孩被人簇拥着由远及近。
史梵忽然觉得有些紧张,他迅速后退几步操起茶几上的茶杯,灌了几口,然后走到门口迎。
姜瑶光入眼便是,穿着青色长袍的少年含笑站在廊庑下,眼底透着浅浅的忐忑。他应该已经从不是被引到后宅而是前厅的细节中察觉出不对劲。
“初云不懂事,我是来替她向你赔礼的。”史梵道。
姜瑶光看了看他,迈步走入厅内,“你替她赔礼,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史梵一怔,史初云回到家之后就一个劲的哭,不管问什么都只是哭,跟着她的丫鬟只能说出她去了镇国公府跑进了姜瑶光的院子,而她们被拦在院外。
史初云找姜瑶光会说什么,不外乎为陈德宁求苏驸马出手。可姜瑶光的表情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你连她说什么都不知道就替她赔礼道歉,不觉得很莽撞吗?还是你觉得你妹妹天真良善,至多也就是哭着求求人罢了!”
史梵脸色微变,他动了动嘴唇,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德宁喜欢你,你知道吗?”姜瑶光又问。
史梵瞳孔一缩,一脸愕然。
姜瑶光心下好受了些,于是她笑了笑,“你回去问问史初云就知道了。”
史梵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下意识道,“我对陈姑娘绝无儿女私情,在曲阜,我父亲和陈伯父是同僚,又都是从京城来的,是以两家走的近一些,初云和陈姑娘年岁相当,时常一起玩耍。那时候我年岁也不小了要避嫌,又忙着学业,甚少见她。”
“可史初云说既然不能请九姨夫回京替陈德宁疗伤,陈德宁以后嫁不了好人家了,那么就把你还给陈德宁吧!”姜瑶光轻飘飘道。
史梵的脸煞那间褪尽了血色,双唇微抖,“她,她……我真不知道她会说出这种混账话。”
“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姜瑶光笑的有点古怪,就在他被陈德宁三言两语打消了寻找她的念头时,他也想不到她就在离他不到百米外的房间里承受怎么样的绝望。这怪不得他,毕竟他没有透天眼,可这件事还是如同一根刺扎在她肉里,他们还是缘分不够吧!
史梵心中发慌,急声道,“初云我会好好教训她,我以后会看着她,不会让她再因为这事来打扰你们。”
“你保证不了的,之前你还答应过我阿娘,会劝着你母亲,可你母亲之后照样为了陈德宁的事情上门。”
史梵的脸顷刻间白的几乎透明。他真的劝了母亲,母亲也答应了,可母亲一从陈府探望回来,她就会忍不住去镇国公府,回来后一会儿说陈德宁有多惨实在让人于心不忍,一会儿后悔不该再去打扰淑阳郡主。
姜瑶光道,“你劝不住你的母亲,或者说你不舍得疾言厉色说你母亲。”
史梵嘴唇蠕动了下。
“孝顺父母是天性!”姜瑶光扯了扯嘴角,孝顺是一个好品质,史梵尚且稚嫩,也许等他阅历再丰富一些,他就能够很好的处理家人的问题,可那只是可能,她不想赌,也不想互相耽误时间,“不过孝顺和愚孝只有一字之差。”作为一个受过金老夫人荼毒的曾孙女,愚孝的杀伤力之大,她深有体会。临安侯夫人和金老夫人自然不一样,可还是让她望而却步。
听明白姜瑶光言下之意的史梵似乎已经呆了,木
木然的立在那。她这是不要他了!
姜瑶光临走前想了想,开口道,“陈德宁非善类,你不要傻乎乎的为了报恩就把自己一辈子赔上了,想报恩可以用其他办法,拿自己终生幸福报恩是最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