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见贾母一连病了数日,多方求药问医均未见有起色。万般无奈只得命人熬了参汤吊命,这一日捧了参汤回屋的功夫,却见贾母忽然起身坐起,脸上似乎也不似之前,竟然还有了些血色。贾赦瞧了,先是一惊,还未转喜,却忽然想起这人若将死,还会回光返照,好留些时日交代一番。贾赦一想到此,唬得这汤碗也跌了,扑到家母榻前嚎啕大哭。
贾赦一哭倒是先将史菲儿唬了一跳,此时正巧这张夫人料理完府中琐事也来瞧贾母,还未进院就听见屋内贾赦痛哭,也是吓得不轻,还未进屋脸上也都挂了泪。这主子一哭,下人也以为贾母不行了,也跟着哭起来,因史菲儿平日对下人和蔼宽厚,下人都惦念贾母的好来,倒是各个哭得真切。这一时间屋里院里哭成一片。
说来也是凑巧,这贾政散值归来衣服未换也来瞧贾母,才入了院便听哭声,也慌了神,三步并两步进了屋,却瞧见贾赦跪在榻前嚎啕,大太太立在一旁抽泣,再瞅床上贾母端坐,脸上红润毫无病态,跟早上自己应卯前判若两人,心里一惊也以为是贾母回光返照,也跟着跪下哭起来。
这回可将史菲儿气了个不轻,自己吃了还魂丹好容易好了些,怎么这群人巴不得自己早死啊哭哭哭哭丧呢来个人屁话也不说瞅见自己先哭一番,有什么好哭的?
贾赦抽抽涕涕了半响才断断续续说出话来:“老老太太,儿子不孝,老太太有话尽管说便是……”
史菲儿此时哪里有话交代,只想将这群人劈头盖脸骂上一通才能解气,刚刚伸了手,还未开口,就见门帘又一掀,贾珠和贾瑚先后冲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上还都挂着泪,待进了屋,却瞧见贾母端坐着,气色也比之前好了许多,两人脸上便露出几分疑色。可又瞧见自己父亲都在哭,更是不知所措。沉默片刻贾瑚道:“老太太老太太您病好啦刚才可是吓死我和珠哥了”而一旁贾珠也开了口:“父亲,大伯你们是喜极而泣吗?”毕竟小儿心思简单,哪里想到什么回光返照去,见贾母起色转好,便以为是病去了。
史菲儿瞧见贾瑚与贾珠倒是消了些气,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贾珠与贾瑚见贾母无事,便奔至老太太床前,扬起小脸瞅着贾母一个劲瞧。史菲儿看着两个便宜儿子没好气道:“眼泪都住了吧,等将来真要用时,再哭也不迟你们这般哭法是巴不得我早去呢?”
听了贾母这话,贾赦贾政连忙住了泪。此时史菲儿觉得腹中饥饿,便又叫人摆饭,张夫人听了忙出去安排。此时贾赦见贾母精神虽好可仍不放心,也不敢多问,恐惹怒贾母。只好不时往这贾母脸上瞧。史菲儿被瞅烦了,将这两个便宜儿子一同轰了出去,只留两个孙儿在跟前。
贾赦起初还并未相信这贾母病去,见其身体一日强过一日,绝非回光返照,这才放下心来。还特意叫人去买了两挂鞭炮来,在贾母院里放了,说是要崩崩病气吓走病煞,史菲儿瞅着哭笑不得,但也睁只眼闭只眼听之任之了。过了几日史菲儿再问贾赦贾政才知他们二人那日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方才哭了一场。
平心而论史菲儿原本对书中贾赦贾政均无好感,这贾赦贪淫好色是板上钉钉的,且又不好学上进,治家无方。而贾政也是个假正经却又贪慕虚名的,读书虽较贾赦强些也只是个死读书不知变通的。但如今穿过来,却不得不重新审度此二人。可通过此事来看,这两人孝顺倒真是出自真心,尤其是贾赦,自己卧病在床寻医问药,日日服侍到也是尽心。
史菲儿还记得书中说因贾宝玉与王熙fèng被魇魔了,贾政都不报指望了,可贾赦还依旧四处托人寻医求方,可见这人也不都是坏透了的主。史菲儿原本是因要救十二钗不能眼瞅这贾府倒了去,才出手整治贾府,如今瞧着贾珠贾瑚懂事明理,贾赦贾政还不完全算不可救药,倒生出一分真心想帮衬一二。
史菲儿暗想,此番也就是万幸有那还魂丹,若不是自己想起吃了半粒,那日说不定真是回光返照了。如今细想起来,自己那时病症虽因寒症起,但却又不似病,意识清醒,但身上莫名痛楚,仿佛压了千斤一般,怎么感觉有点像鬼压身似的。往这个方向一想,便又想起红楼梦中这王熙fèng与贾宝玉被马道婆魇了一事。此番也不会是着了道了吧。
史菲儿细细思量了一会儿,又差人去王夫人处叫了陪着抄经的婆子问了番话,婆子倒是说这王夫人近些日子倒是日日抄经,旁事不问,每日除了问问珠儿与大姐儿,旁的一句话也没有。史菲儿听了,又命人询问了门子,门子回禀这些日子二房内宅丫鬟杂役均依老太太命,未放人出府去。史菲儿听了后便将所有怀疑都放在了警幻身上。
可疑虑归疑虑,自己身为凡人,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将警幻从天上揪下来痛揍一番吧。更何况人家在暗自己在明,想折腾自己随便弄个法术就行。虽说不能直面反击,但也不能如此任人拿捏,史菲儿苦思主意。忽然想起自己曾与秦可人用那面小镜子见了一面,此番不如借用这镜子再问一问,顺便再谢谢她给的良药,算是又救了自己一次。
入了夜,史菲儿将那面镜子取出,对着那镜子连声唤了三声,镜面变得乌涂涂的,像是有雾遮蔽住了看不清里面,也照不了人。史菲儿等了许久也不见秦可人露面。史菲儿有些失落,正欲收拾了。却见那镜面渐渐起了变化,原本乌涂涂的镜面上竟然出现几句话。
史菲儿借着月光仔细瞧了一番方才看清镜上的字。上写道:“生来荣华暮年悲,苦心经营却成灰。一朝梦醒知其过,可怜无奈黄泉归。”看完这首小诗,史菲儿气得几乎要将这风月宝鉴给摔了,再唤秦可人,这首小诗也渐渐消失,可人却终是不得。史菲儿气得将镜子往绣囊里一扔,你才黄泉归呢,老娘刚去转了一圈,没心情总去那里报道。
等冷静下来细想了一番,史菲儿渐渐回过味来。这秦可人应是出了事或者不便见自己。这首诗看起来挺气人,但细读起来怎么觉得像判词呢?史菲儿又回想了一番琢磨一番,这个感觉像贾母的判词啊。这贾母暮年经历抄家,自己极宠的孙子贾宝玉最后出家,贾元春年轻早亡,而贾府的一切问题根源和这贾母管教也不无关系。
可是这秦可人给自己看贾母的判词是什么意思?告诫?提醒?或者这是警幻发现了我与秦可人还有联系故意写的?史菲儿越想越头痛。原本还想问个明白,如今却又添疑惑。真是生生又给自
己添了堵。
不过史菲儿转念一想,不管你怎样,我就是要这些人的命数都给变了去,变得越离谱越好。你警幻不是见不得她们好么我偏要她们一个个都达成所愿你不是怕判词泄漏么,我偏将这些判词都泄漏出去四处传唱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我反正就一凡人,此番都是白赚的,还怕你作甚
这一日贾赦又来寻贾母,因朝廷邸报上记载这史将军大胜,但又恐这贼寇死灰复燃,便命其依旧驻守,待来日再班师回朝。
史菲儿听到此讯颇有几分奇怪,这打了胜仗难道不应回来嘉奖一番么,就算是驻兵镇守也不用全部都压在那里吧。更何况史老将军年事已高,虽说平日里行军打仗身体自是不错,可要是长期驻扎到那西海沿子去,也不知道能否吃得消?
史菲儿想了想问:“此事定了?”
贾赦点点头:“邸报如此写,必然定了。”
“那你那三个表兄可有回来的?”
贾赦摇摇头:“全部驻守,并无调令。”
史菲儿更是有些想不明白,通常君王疑心都重,如今这仗打完了,却将那几十万兵马往外面一丢,让其驻守,不合乎常理。就算驻守也应该换个主将去,或是召回一个来,不应该一个都不回才对。可这朝堂之事,自己知之甚少,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朝廷如此安排,只能听命罢了。
史菲儿点点头道:“即使如此,便多去些信询问好了。”贾赦点头应下。
史菲儿想了想又道:“昨夜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正抱着大姐儿元春树下赏花,不知哪里蹿出来个癞头和尚伸手要抢了大姐儿去,口里还声声说要将大姐儿舍给他去,我怎么能肯,抱着大姐就跑,结果却被绊倒,那和尚抢了大姐儿去,我急的不行,连声叫人才知自己是一梦。”
此番贾赦早已知晓这贾政与王夫人因何挨骂。忙出言安慰:“老太太,这梦是反的,做不得真去。”
“这我自然知晓,只是每次想到那癞头和尚拦车一事我就觉得不安,总觉得有些蹊跷,总想问个明白,我自是不去想大姐儿日后荣华,但也怕一语成谶害了大姐儿去。除此外还总觉得有人盯着咱们府上。总想要是能问个清楚明白就好了。此事都快成我心病了,你可有方?”史菲儿说完看向贾赦。
贾赦低头沉思片刻,“我去想想看如何能寻了那癞头和尚来问话,老太太也切莫为此再生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