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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当头呵斥,让贾珠顿时一惊。贾珠平时乖巧好学,府中上下对其都是称赞有加。贾政虽说对其也算严厉,但却并未如此呵斥过。
未等贾珠再开口,贾政又道:“平日里见你乖巧,以为你还有几分明白事理。今日一席话方才知晓你也是个糊涂玩劣的。姑且不论元春待选来日会与你有何益处,且说你如此不知深浅贸然乱言便知你平日里的书都是白读了。我问你,你这小儿有几斤几两,张口便敢妄言朝廷法度之事?”
贾政这番话让贾珠有些茫然,自己不过是想为妹妹求个情,看看此事还能否有回转的余地,但怎么一转眼就成了父亲口中说的妄议朝廷法度了?
贾政一脸怒意端坐着,心里也是很不爽。自己平日因贾珠好学刻苦,故对其格外看重,自己并非因科举入仕,于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盼着贾珠能出息,哪知却是个死读书的。那话说着倒是听着硬气,可他哪里知晓这官场中的波澜。若是宫里真能有人帮衬,来日不说对自己对兄弟有益处,就是对贾家一门也是荣耀的。看来给贾珠教导的夫子太过迂腐,等此事了结了,定要换了,免得耽误了珠儿的前程。
贾政微微压了压心中怒火,对贾珠道:“这待选入选一事,朝廷是自有体系法度。如今名碟已交断无撤回的余地。你也无需多言,若是你真心疼惜你的妹子,就好生劝解几句。若有朝一日富贵了,元春还要感谢今日安排呢。况且此事自有父母做主,你做兄长的自不必操心太多。多上心你的学业才是正理。”
贾珠听了这话鼻子一酸,眼眶泛红。想再说几句,可父亲已经讲话说满,自己根本没有再议的余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贾政见其如此有道:“还杵在这里作甚,好生去读好你的书。来日得了空我去考校你的学问,若是也如今日如此不明事理。我定不饶你。”
贾珠万般无奈点头应了,又对贾政行了礼,欲转身离去。还未出屋,就听见门口小厮一阵忙乱道:“大老爷、大老爷,您稍坐片刻稍坐片刻,让小的去禀明一下,老爷今日有客……老爷今日……”
话音未毕,门帘被挑开,贾赦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七八名身材彪悍的家丁,而贾政的管家被挤在最后。
贾赦进屋眯着眼瞅了一圈,瞧了瞧贾政,又看了看贾珠,对贾珠道:“侄儿也在。哎,贵客呢?不会是我来了走了后门吧!”
贾赦转脸又对跟在最后的林之孝道:“不知是贵客怕见人走得太快?还是你们院子这规矩太大,连珠儿也当客待?”
林之孝此时脸上尴尬之极,眼睛瞟了瞟贾政,吞了口口水,不知该如何回话,就听贾赦又道:“还是你这做管家的故意欺瞒从中阻挠?我贾赦乃是你家老爷兄长,堂堂一等将军,在我自己府中见自己兄弟,你们都敢如此推诿蒙骗!我看平日我兄弟对你们都太仁厚了,今日在我府里都敢如此,难不成还想再放纵出个赖大来?我且替他管管,你出了屋规规矩矩先去领二十板子,余下的我等料理完正事再与你计较。”
此时林之孝脸上更苦,连声求饶,眼巴巴看着贾政。只见贾政将嘴抿得紧紧一字不言,心里也凉了几分。只任凭被人拖着出了屋。
贾珠见伯父脸上有怒,忙道:“伯父息怒,方才父亲房中确实有客,我也是有急事寻父亲商议,父亲这才匆忙送了客。怕是林管家方才不当值,不知晓此事,还望伯父勿怪,饶了林管家这回吧。”
贾政听贾珠出言替自己遮掩,心里倒是有了几分安慰。也开口道:“确如珠儿所言,兄长有话慢讲,别因几个下人生气。”
贾赦拍了下贾珠肩膀道:“昔日只知道你是个好的,却未想过你也是个为难的。看在你的面上,林管家我少打他十板子。但是连主子也认不清,也是该罚。”说完对身边一小厮道:“快些去,免得打完了。减他十板子。让他一会儿来跟珠儿谢恩。”小厮也是个伶俐的,一溜烟出门去。
“兄长上坐,今日不知是所谓何事?”贾政微微定了定神问道。
贾珠见状忙要离开,刚迈了一步便听贾赦道:“我的大侄儿,你可别走。今日我说的事和你也有关呢!”
贾政听了这话一头雾水,贾珠自然也是一愣。既然贾赦已开口,贾政自然也不好再让贾珠离去,便让其站在一旁,又道:“兄长有话请讲,兄弟自当听从。”
贾赦笑道:“若论起来,今日确也是有要事,这才惊走了贵客。还望兄弟不要在意才好。”
贾政听贾赦语气缓和,却又不直切正题,心里不免猜忌,今日贾赦突然前来到底所谓何事?按理说贾赦不会如贾珠那样为元春的事前来求情,毕竟若是此事成了,日后对府上也是好事一件,于他也是益处多多。可是除了此事还能有何事?贾政实在想不出来。
“这事我想着兄弟自己也是想过多次,可是碍于掩面不好提出。细想也是,这事自然是做兄弟的不好提,我想来想去反正早晚也是有那么一天,还是我这做兄长的先提了吧。”贾赦瞧着贾政一脸茫然的表情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今日你我兄弟就先议一议分家一事!”贾赦特意将分家二字重重吐出。
“分,分家!”贾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一下子就扯到分家了?不对,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分家?
“对!分家!”贾赦笑言道:“兄弟既然一直有此心思,做兄长的自然要体谅才对。这按照族律家规这兄弟分家分产要请族长做证,族人观瞧的。今日我们也是先议议,等商议好了,再按照家规族律来就好。”
“不不不!”贾政此时彻底懵了,忙言道:“兄长何出此言?我、我、我几时提过要与兄长分家?”贾政觉得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兄长莫要言笑!如今高堂安在,怎可分家令其伤心?”
“哦,兄弟若是为此事担心,大可不必。老太太曾与我说如今府内上下我乃是一府之主,只要事做的对,她知不知晓也不打紧,可千万别明知是错事还故意瞒着。况且分家一事既然兄弟早有此心,我还是让兄弟一偿所愿吧。这分家难到不难,就是琐碎。按照族律……”
“我并无分家之心,兄长何出此言?为何如此论断!”贾政上前一把攥住贾赦的袖子。
“哼!没有此心?”贾赦眉毛挑起,笑意收敛,“没有此心!你倒给我解释解释为何元春
春待选一事我这一府主人却不知晓?”
贾政万万没想到此时贾赦会提出此事。稍稍缓了缓道:“这等小事,想着是不劳烦兄长费心了。况且若是日后大姐儿有此机缘,也与府中有益,不枉费您曾疼爱其一场。”
“这话说得漂亮。”贾赦啪啪啪鼓起掌来:“我这做伯父的没啥本事,想不到那么长远。不过这理我却是明白的。今日也不妨与兄弟你说道说道。我只问你这大姐儿的名碟顶着什么名头?是写着五品官贾政贾存周之嫡长女呢?还是写着荣国府嫡长孙女,一等将军侄女呢?”
听这话贾政垂下头,既然是要去搏个富贵,自然自己的官阶是不够瞧了,自己官衔之外自然是要加上荣国府嫡长孙女,一等将军侄女的。
贾赦见状冷笑道:“哼,若是兄弟写的是自己的官衔,那是兄弟你自家的家事。我这做兄长的也愿祝侄女有好机遇。可是若是顶着府中名头出去,而我这一府之主,老太太一府之尊都不知晓,又该如何来论?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兄弟不愿与我和老太太于一屋之下了。也罢也罢,即是如此,又何必强求,不如分家了干净。我也不指望日后沾惹富贵,我自求踏实平安。”说罢反手一拽贾政胳膊:“走走走,我们一起去老太太跟前分个明白。”
“兄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贾政忙挣着辩解道:“我绝无分家之意,绝无分家之意。”
贾珠见状忙上前道:“伯父息怒,细想来此事自是有些欠妥当。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元春之事不知伯父有方化解?”
贾赦看了眼贾珠,忿忿将贾政甩开:“你这爹做事太绝,如今哪有什么化解的方!”说罢转头忿忿对贾政道:“此事你自想办法,若是不能了了,就分家!这个缘由说破天去你也是没理。还有我也明说与你听,如今朝中暗涌不断,别人想抽身都来不急,你还积极往里钻。切莫忘了了前些日的镇国公。谁与你出的主意,谁送人去,他们家又不是没有姑娘。你不心疼大姐儿,我还心疼这个侄女呢!”说罢贾赦一扭头转身便走,走了几步想起了点什么,伸手将贾珠一拉:“光生气了,忘记与你说,明日起彭泺讲六国论,瑚儿特帮你求了情去旁听,你且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去派车送你过去。”
贾珠被贾赦拽着愣愣出了屋,只留下贾政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