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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从梦中惊醒,自然是睡意全无。喝了汤水, 回了神, 换了衣服, 仍是冷汗出个不停。贾赦也怕如此下去夫人担心,索性穿衣起身,自己去了书房。
贾赦被那梦中事情一吓, 倒更觉得这信中所言之事会要为真。若是真有人犯了, 杀进城里, 这宅院怕是要遭了殃。琢磨良久, 贾赦觉得不管此事如何,这宅院的守备要加强。想到此, 贾赦忙命人将宅院的图纸取了来,又将府里负责守卫的下人名册翻看了一遍,开始重新部署,如此竟是折腾了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 贾赦便命管事将护院的下人都聚集一处, 自己又自己筛检了一番,只留下了身体健壮,多少会些拳脚功夫的家生子。瞧着人数不多,贾赦又命管事将年轻的家生子的都聚在一处, 又选了十好几号人, 这才罢手。将人都挑选齐全了,贾赦又是好一通训话后,才将人分派编组各领了负责区域, 又定了巡查时间,一天三班,昼夜不息。
众人也倒是乐意,虽说这活儿比先前辛苦些,但是月钱却长了一倍。只是管事的有些不明所以,这些事所说老爷也关心,但终归是交代下去后由相关管事自行操办,完了再来复命便是,今日老爷如此亲力亲为的,是怎么了?原本负责宅院保卫的管事心里惴惴不安,贾赦瞧见也不多言。只是责令其好生当差,若是出了半点差池,定要好好整治。
这方将看宅护院的下人都梳理一遍后,贾赦又命人将门子都聚到一处,又命人拿来素日考评本查证每人操守品行,自又是调换了一遭,此还不算完,又令其严加守备,凡事府里进出都必须仔细记录云云,众管事一旁听得心惊胆颤,暗自揣测不知是谁犯了过错,让老爷如此谨慎。不过至此之后,府内更是严密安防了。
贾赦捏着贾政的信,提心吊胆地过了两日,这两日真可谓是度日如年。可是此等大事他一个人暗自寻思也太过难熬,思来想去贾赦还是决定要将此事和贾母商议商议。
如今贾赦心里倒是通亮,府里如今有这等威望,贾母绝对是功不可没。只是这样的事,贾赦一早没报与贾母知晓也是考虑着如今贾母年事已高本就应该好好过几日轻松日子,若是再因为府里的琐事来烦她,一来自己不孝、二来也是说明自己无能,可这等事关系府中的未来存亡,贾赦也实在没有别的招了。不过这贾赦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打算此事不明着说与贾母,而是将信呈上,若是贾母看出来其中的端倪了,自己再和盘托出,若是没看出来,那么还是让老人家好好享福,过几天安稳日子吧。
贾赦借着请安捏着信去了贾母处,贾母处自然还是热闹非常,一群媳妇婆子凑在跟前和贾母说话,一旁又有孙辈或是嬉闹或是下棋,贾赦瞧在眼里颇生感慨,这样繁花似锦的日子却是拿捏在别人手中。
内眷见贾赦进来,一时都住了声,史菲儿本来跟李纨正说什么正得趣,冷不丁听屋子静了声,抬头一看才瞧见贾赦进了屋。
史菲儿笑道:“我当时谁能做出一鸟入林,百鸟噤声之举。原来是你啊,这几日我瞅你忙里忙外,怎么今日得了闲?”
贾赦当着一屋子人,自然也不好说出来意,只是言道:“前几日听闻老太太又有了新点心,可是琏儿那小子不孝顺,将您赏我的那份都带走孝敬他舅舅去了,今日我便是厚着脸皮再来讨一份了。”
屋子里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张夫人道:“这等事也难为老爷惦记,下次还是直接与我说便是了,我一会儿回去捉住琏儿好好说他。”言毕屋子里又是笑声一片。
旁人不知道,可是史菲儿心里却是门清,贾赦从来有事都会借着请安的由头,而且总是编个讨要吃喝的事,这样史菲儿留饭,两人也可以坐下慢慢商议不被打扰。今日再瞧贾赦脸上,虽然其仍是笑着,但眉宇间透着一丝焦虑,史菲儿倒是奇怪,如今贾赦烦心的事不都了结了么?今日又是为了何事?
史菲儿道:“这便是我疏忽了,下次给你的定要多一份才好。今日天气难得放晴,你们也都去转转,活动活动,不如先去园子里走走,看看有什么新景致,回来告诉老太太,我再去瞧瞧。”史菲儿瞧了眼贾赦道:“我现在还是先将这怨气平了再出去吧。”众人自然又是笑了一场,起身告辞贾母离去了。众人一会儿便都走了个干净,只剩下贾赦和贾母两人。
史菲儿让丫鬟去将这几日的新点心各种都取了些来,一会儿的功夫小丫鬟便拎了个两层食盒,打开端出四碟子,每个碟子都码的整整齐齐。之后丫鬟又奉了茶。
史菲儿摆摆手让丫鬟自去,对着贾赦道:“这些可够?若是不够,我再命人取了来。”
贾赦本就没有心思吃点心,不过见贾母准备了许多,也不好推辞,随意捏了一块儿,两三口送入口中,便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史菲儿也不多言,只道:“这还有许多,你慢慢吃便是,这里没人与你争的。”贾赦听言又捏起了一块儿,慢慢开了口道:“这几日老太太可曾收到我兄弟的信?”
史菲儿自然知道这便是正题了,不过按理贾赦和贾政二人兄弟感情着实一般,如今二人还都有些颇瞧不上对方之意,贾赦如此问必然是他忽然得了信。
史菲儿摇摇头道:“你兄弟走时说到了任上便送信回来报平安。甘陕之地虽然路途遥远,但细算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多日便能到了。你们兄弟两个平日里脾气倒不是很投机,他一走,你倒是第一个问起来的人。”
贾赦也不多言,将手中点心放下,又拍了拍手,这才从怀中取出封信来,递与贾母道:“两日前收到了这封信,老太太您瞧瞧。”
史菲儿接过信瞧了眼贾赦,倒是先没将信拆开,先问了一句:“你兄弟现在如何?”
这话将贾赦噎住了,自己还真没怎么想过贾政现在是怎样一副光景,毕竟这信中所言之事甚为隐秘,他既然将这信送出,也不知其是否居于危处,自己倒是光顾着着急府上的事了,如此看来自己着实欠考虑。
史菲儿见其不言,也不追问,伸手将信囊抽出一抖,展开及阅。贾赦一旁仔细盯着贾母表情不放。史菲儿看信看得很慢,三页纸,贾赦觉得贾母看了似乎有一个时辰。末了,史菲儿将信放在桌上,只是端着茶盅喝茶。贾赦此时心里上次翻腾,既想将信背面的那第一要紧指给贾母瞧个真切,可又觉得既然贾母未瞧出来就不要给其添堵为妙。心潮思绪此起彼伏,着实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贾母放下茶盅道:“前些日子我倒是梦见你过去的舅舅了。瞧着脸上倒是不大有喜色。醒来后我就甚想我那两个侄儿,可是你那二表弟前些日子又放了外任,如今只有史鼎一个在京中了吧。你今日去寻他,说他姑母想他了,请他来府上吃点心。”
贾赦万万没想到贾母看完信会说这样一档子话来。贾赦犹豫道:“如今我那三表弟身居要职,怕是……”
史菲儿道:“他姑母请他来,我倒是不信他不来。你只管去便是,若真不来,那我这姑侄的情份怕是要伤了。”
史菲儿说这话时一脸严肃,贾赦也不敢怠慢,忙连连点头应道:“一会儿我便去请我那三表弟来。”
史菲儿闻言点点头,将候在门外的丫鬟招了进来道:“去拿个火盆来。”丫鬟点头应了,少顷便端着个火盆进了屋,贾赦此时忽然一惊,伸手想去拿桌上的信,却晚了一步被贾母先拿住了。
史菲儿将信往火盆里一丢道:“兄弟间虽性格有异,但若非伤及太过,凡事还留些余地为好。气也一时,怨也一时,如今贾府这样怕是有人倒是乐于作壁上观,你且谨记便是。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争名逐利、趋利避害那是正常,若能跳出一点,人生大不同也未可知。”贾赦点头称是,和贾母又说了些闲话,这才告辞不提。
贾赦出了府,将贾母方才说得话仔细咂摸,倒似咂摸出几丝味道。贾赦暗自揣测到底贾母有没有看出那封信中的文章?贾赦也没有了主意,若说看出来了吧,贾母也太过沉稳,竟然面上一丝表现也没有,而若是没看出来,为何又说出那番话来。
贾赦一路行走,到了史鼎的官衙处,递上名帖自然有人迎了进去,只是待贾赦落了座,刚才告知史将军巡城去了,要等些时候方可归来。贾赦忽然间如惊雷在耳边炸醒,心里一沉,今日看来无论如何也要将自己这三表弟请去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