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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慎有点失望。
“陆叔叔也懂。”
“谁?”周奕忍不住反问。
“陆征,陆叔叔,阿流的爸爸。”
周奕:“……”
那他确实不敢跟二爷比。
小家伙垂下头,兴致缺缺。
周奕绞尽脑汁,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喜欢看什么书?”
“都可以,最近在看On—Hundrd—Yrs—of—Solitud。”他平时都看英文版,脱口而出。
这回,周奕听懂了:“《百年孤独》?”
阿慎点头。
“呵呵……好书。”虽然他只看过开头。
小家伙眼前一亮:“是不是真的有布恩迪亚家族和小镇马孔多?你去过拉丁美洲吗?那里是不是有很多神话传说?”
周奕:“……”
这个儿子好难搞!
幸好,洗手间传来的一声尖叫把他从尴尬的处境里解救出来。
周奕面色微变,声音是韩朔的。
站起来,大步朝声源处走去。
小家伙小跑着紧随其后。
没等周奕推门,门就从里面拉开,韩朔全身湿透,薄薄的雪纺衬衣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胸前浑圆的弧度。
男人只一眼便移开目光,问她:“怎么回事?”
“……水管爆了。”
“有没有工具箱?”
“干什么?”
“我试着修一下,如果不行再请修理工。”
韩朔也不敢耽搁,里面的水还四处乱喷,像个小型瀑布,“好像有,我马上去找。”
等韩朔提着蒙灰的工具箱返回洗手间,水已经不喷了。
周奕赤裸着上身,露出肌理分明的后背,此刻正面朝管道,低头检查。
韩朔稍稍一顿,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闪躲。
似乎察觉到什么,男人转头看过来,韩朔便镇定下来,上前两步,把工具箱递给他,“怎么不喷了?”
男人接过,“我关了总阀门。”
“现在什么情况?”
“水压太大,冲爆了阀门,换一个新的就成。”
“……你行吗?”韩朔抿唇。
周奕低头翻找的动作一顿,倏然抬眼,韩朔避之不及。
四目相对,又一触即分。
“如果工具箱里有备用阀门,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说完,继续低头干活。
“那我能帮什么忙?”
“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一张干毛巾?”
韩朔连忙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块白色毛巾递给他。
周奕两手一摊,有些无奈:“手脏,麻烦你了。”说着,转身背对,意思是要韩朔替他擦。
女人犹疑三秒,将毛巾扔到他身上,“自己动手。”
“诶——”
“儿子,”韩朔叫来阿慎,“你帮他擦背。”
“哦。”
周奕有些失望,但仍然蹲下来,好让小家伙够得到。
柔软的毛巾接触皮肤,能闻见淡淡的橘子香,小小的手掌,绵绵的力道,心头蓦地注入一股暖流,充斥四肢百骸。
身后替他擦背的人是他儿子!
周奕油然生出一股骄傲。
初为人父,一切都是陌生而新鲜的。
“擦干了。”
“谢谢。”
韩朔站在门边,不知道是脚下积水太深,还是洗手间冷气太足,她胸口竟然有些泛凉,萦绕着一股酸而涩的情绪,久久不散。
转身离开,朝阳台走去,她想自己应该静一静。
或者找个向阳的地方晒一晒。
换阀门不难,难的是把留在管道上剩下一半坏掉的阀门拧下来。
“阿慎,扳手给我。”
“哦。”
周奕发现小家伙认识这些东西以后,就毫无压力地支使他。
父子俩就像进了手术室的医生,一个主刀,一个递刀。
配合默契。
“拧不下来吗?”小家伙眉心紧蹙。
周奕咬牙,伴随着使力的动作,一阵压抑的低吼也随之逸出。
像被惊醒的睡狮,在愤怒咆哮。
手臂青筋暴起,胸口肌肉抽动。
韩朔进来的时候,所见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好了!”周奕突出一口浊气,把拧下来的阀门往地上一扔,然后朝阿慎比V。
小家伙蓦地展颜,小手啪啪鼓掌。
周奕正打算伸手摸摸他的头,余光瞥见门口的身影,动作一僵,又讪讪地收回来。
阿慎:“还要什么工具吗?”
“钳子。”
“给。”
韩朔没有错过周奕脸上陡然僵滞的笑容,更没有错过儿子眼里愉悦的光芒。
她突然想起一句很老套的话——
血缘是割舍不掉的。
她该怎么办?
能自私一点吗?
周奕三下五除二把新阀门上好,试了试松紧,确认无误后,打开总闸。
没有再喷水。
他轻笑,回头看韩朔:“好了。”
像完成训练动作以后,希望得到主人表扬的幼犬。
韩朔不甚自然地避开了。
周奕扯了扯嘴角,带点苦涩的味道,蹲下来,把工具箱整理好。
“衣服。”韩朔突然开口。
男人受宠若惊,一双黯淡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给我的?”
“大号T恤,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周奕接过来,二话不说往头上一套。
随着他两手高举穿进去的动作,上身仿佛被拉长,腹肌的轮廓愈发清晰。
阿慎惊讶地看了一眼,隐约带着几分羡慕。
虽然是大号,但毕竟是女款,衣服有些紧了,但勉强能穿。
周奕只觉淡淡的洗衣液清香萦绕在周围,带着几分熟悉的味道。
“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韩朔垂眸,“我点了外卖,如果你不赶时间,可以……”
“不赶!一点都不赶!”
“……”
考虑到比平时多一个人,韩朔又加了两个荤菜,不过钱是周奕付的。
饭桌上,三个人,两大一小都有些沉默。
周奕老是不忘他的玫瑰花,“一会儿我找个瓶子,帮你把花插起来。”
看在他修水管的份儿上,韩朔没再打击他。
男人得寸进尺:“是摆在卧室好呢,还是摆在客厅好?要不两个地方都摆上?”
“……”
“还是,你现在已经不喜欢玫瑰了?”反正周奕记得,六年前,韩朔是喜欢的。
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男人不死心,还想说什么。
阿慎往他碗里夹了个鸭头,沉声道:“食不言。”
周奕识趣闭嘴。
但他从来不吃动物的头尾……
可这是儿子第一次给他夹菜,吃,还是吃呢?
吃吧!
吃完饭,周奕磨蹭着不走,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个玻璃瓶,嚷嚷着要插花。
韩朔凉飕飕看了他几眼。
周奕状若未见,默念宋白教他的八字箴言:能力要够,脸皮要厚。
最后,母子俩进卧室午休,顺手也把门给锁了。
落单在客厅的周奕:……
他还是静静插花吧。
下午的阳光,明晃而炽热,穿过落地窗又透过纱帘的时候或多或少有所削弱,因此照进室内,变得温暖而柔软。
周奕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沙发上睡着了。
感觉到肩头被推搡一下,再一下,第三下的时候,他醒了。
睁开眼,女人的脸倒映在瞳孔里,阳光照耀下,能够看到她脸上那层细小的绒毛,以及下巴位置青色的血管。
某一瞬间,仿佛回到六年前。
那个时候他们经常吵架,你不让我,我不饶你,非要论出个输赢,常常不欢而散。
一赌气就分开睡,她进去卧室,他就留在客厅霸占沙发,用这样的方式同她较劲儿。
最后不争气地睡着了,但醒来总会发现身上盖着毛毯。
他那时就想啊,小辣椒也有不辣的时候。
总归是个心软的姑娘。
可惜,周奕低估了自己对她的伤害,以至于那颗柔软的心早已被时光和现实锤炼成坚硬的铁块,任凭他费尽心机,也再难触碰。
“阿朔,我错了……”
心里这样想,嘴上也真的说出来。
“你原谅我,好不好?补偿也好,赎罪也罢,给我一次机会。”
女人垂眸,纤长浓密的睫羽毛扑闪不定。
良久,她轻声开口:“抱歉,我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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