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父亲来叫自己回去,许美君本能地蹙起了眉头。
这两日她也在考虑这件事,许家是迟早要回去看一眼的,尽管那里让她曾经伤心欲绝,但毕竟有自己的父母——尽管他们曾经无情到让自己绝望。
苏天寒看出许美君蹙了眉头,便低声道:“我陪你回去,几年没有回去,你也该回去看看了……”
当着许府的管家,苏天寒没有多说什么,但言外之意很明显,不管有什么,他会陪着她。
“我知道,迟早要回去看看的。”许美君勉强露出一个笑,转头对管家道,“我洗漱一下就回去。”
管家点头原地等候。
许美君进了屋,简单洗漱后,换了家常的衣衫出来。
苏天寒也简单洗漱了一下,换了一件墨绿色直裰,虽然简单,却越发的清俊秀气。
“不管如何,我都在你身边。”苏天寒看得出许美君心里的纠结,再次安慰道,“事情过去好几年了,我知道你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许美君神色复杂,看了一眼美得耀眼的苏天寒,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不瞒苏哥哥说,母亲从我记忆起,就对我不好,所以我对她的感情也淡。反而是姐姐,虽然不是母亲亲生,但胜似亲生,所以当初姐姐与霍霆玉的事,母亲也脱不了干系……”
“哦?为何?”苏天寒有些意外,他知道美君与许美华不是亲姐妹,但却不知道作为母亲竟然不爱自己的女儿。
“之前我也不明白,为何母亲对姐姐会那么温和,对我却冷淡,后来奶娘跟我说,因为母亲生我的时候是寤生,差点失去性命,所以觉得我是不吉利的,”许美君又是苦笑,放眼望着不远处的青竹,“所以,母亲对姐姐万般好,让她去做淑媛,对我却不闻不问。当我与霍霆玉定了亲,她就一直想要将姐姐嫁给他,最后他们终于都达成所愿了……”
苏天寒听在耳朵,记在心里。
“美君,如今无论是谁,都不会为难你,也不能为难你……”
我也不准谁来为难你,苏天寒将最后一句话留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只用了深邃的眸光望着她,用了最温和的语调轻声道。
许美君转而笑笑,“无妨,我已经习惯了,他们若是对我热情,我会有些适应不了——他们一般有谋算的时候,才会对我好……”
“我们走吧。”苏天寒带着一丝宠溺睨了许美君一眼。
两人骑马直奔了许府。
府前侧门敞开,门卫看见许美君回来了,自然认识,所以不约而同地施礼问好。
“二小姐,您回来了。”
“嗯。”许美君淡淡应了一声,前面带路进了侧门。
苏天寒跟在后面,一面走着,一面看着许美君的背影。从她的步履来看,她心事重重,即使她表现的毫不在意,或者坚强,她的心在没有别人窥见的地方,依然难受至极吧?
她与霍霆玉从小青梅竹马,感情不错,这份感情的深厚自己根本不用去衡量,毋庸置疑,他是美君一直心心念念嫁的郎君,可是在许夫人与许美华的策划,还有霍霆玉的暗许下,硬是将她的婚事抢了去。这夺夫只恨换了旁人,美君只怕又是一种心理,而偏偏是她的姐姐,这叫美君情何以堪!
可惜自己与美君相识时并不熟识,在她最最需要人怜爱时没有去帮助她,安慰她。
想到这一层,苏天寒对美君的爱惜越发浓烈起来。
“这边走,苏哥哥。”许美君前走了几步,回眸对苏天寒笑笑,露出了勉强的一笑,眼底的苦涩却瞒不过他。
有丫鬟迎过来,给许美君与苏天寒施礼。
“有客人来?”许美君柳眉轻蹙了一下,“大小姐回来了?”
丫鬟福福身,“是,大小姐与姑爷都在等着二小姐呢。还有夫人与老爷,都等着您回来呢。”
许美君脚步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笑意。这是想要一个大团圆么?自己将霍霆玉让给了许美华,众人都想要一个皆大欢喜了。
“我就是我的家人,明明知道我最痛恨什么,他们偏偏要百出什么,我若是不顺了他们的心,便又是我不孝,不知好歹了……”
苏天寒走前几步,到了她跟前,微微俯首,轻声问道,“还是那句话,你如今在乎霍霆玉么?”
“除了痛恨,没有别的情思,”许美君仰面望着苏天寒,淡淡一笑,“我对他的情意已经被撕碎了,不复存在。”
“若如此,见到他们又如何?——面对不在乎你,你不在乎的人,无需纠结,不管你做什么,说什么,我都会在你这边。这辈子,我都做你的靠山,你无需仰仗别人,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没有福气。”
苏天寒也不管即将面对的是许美君的父母与姐姐,掷地有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许美君眼底浮出感激,轻轻抿了抿嘴。
两人并肩往前走,很默契的没有说一句话。到了堂屋前,丫鬟禀告后,许美君与苏天寒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堂屋比较宽敞,迎面一副猛虎下山的中堂,出自名家之手,气势非凡。中堂前面是一张紫檀八仙桌,两边各有一把黄花梨官帽椅。
一左一右,分别坐着许国柱以及他的夫人。
堂屋左右各放着两排四张椅子,中间各有一个几。四周的陈设自不必说,倒也雅致。
下首坐着霍霆玉与许美华,两人的目光同时看过来。
许国柱一看苏天寒进来了,忙起身相迎道:“是侯爷驾临,有失远迎……”
“不敢,许将军还是叫我天寒吧。”苏天寒也忙抱拳施礼,虽然他是侯爷,不过此时他并不打算以侯爷自居。
许夫人与霍霆玉还有许美华自然也跟着起身施礼。
许美华抬眸偷眼大梁了一下苏天寒——一个文质彬彬,儒雅俊美的男人,态度谦和,不愧是大梁的大才子。
最厉害的是,他并没有依靠父辈,而是自己挣了一个侯爵——舞阳侯,听说按照他现在的功勋与皇上对他的垂爱,将来还很可能封公。
这么年轻竟然有这样的能耐,堪称年轻一辈的翘楚了。
可是,他为何会与许美君一起回来?上次来信记得她说的是与皇甫家结亲,难道换成了他?
有了这个判断,许美华心里恼意又重了很多。没有想到,这个武夫被霍世子甩了,又攀上了高枝,竟然比自己又好了很多,实在可恶。
她思忖间,那边许美君已经开始拜见许氏夫妇。
许美君神色平静,没有几年前激愤的目光,更没有相逢的喜悦。她并没有故意做作出这样的姿态,而是经过了很多的历练,早养成了冷静如斯的性子。
对父母见礼过后,她又看向霍世子,微微垂首福身,“姐夫,姐姐。”
霍霆玉自从看见许美君进来,他的目光就不由落在她身上,她腰身纤细,却充满了活力,尤其是那眸子,寒星一般,闪着光波。
等许美君问好时,他忙道:“美君,无需如此。”
许美华看见霍霆玉目光又移不开了,忙上前想要拉住许美君的手,却被对方再次闪开。
她有些讪讪,柔声道:“妹妹,你能回来了,我真的很高兴……”
许夫人此时目光懒懒,没有说一句话,对许美君的施礼,也不过懒懒回应。几年没有见过许美君,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个慈母的形象。
苏天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的嘴唇抿了抿。
推让了一番,苏天寒还是与美君坐在了下首——霍霆玉一许美华的对面。
许国柱和苏天寒寒暄了几句,然后将目光落在许美君身上,缓缓问道,“这次奉命回了清州,为何不知道回来看看?”
“皇命紧急,所以顾不得回家来。”许美君找了一个借口,回应了一句。
霍霆玉一听,知道对方是故意编了一个理由,来解释不为何不回来,他明明记得那日苏天寒本来说要去军营选兵,结果却与美君一起跑到了城外看风景,整整一天都不见人影。
当然,此时他不可能说出来,毕竟他不是傻子,此时的气氛已经够沉闷的了,若是说出来,不是自找不自在么?
许国柱自然对许美君的解释也不很满意,但挡着苏天寒他也不好说什么——有理由,总比没有理由强。
“你来信说要结亲了,不知是不是真的?”许国柱面色微冷,端着父亲的架子当着众人的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