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m.。
辉光城王宫。
“今天启程?你不能在这里多待阵子吗?”霍弗德望着前来辞行的安德莉亚,心中五味杂陈,“奥托他们也不会希望刚和你见面就要离别吧。”
“我离开无冬已经很久了,那边还有人在等着我。”安德莉亚坦言道,“而且如今又是新旧王权交替之际,他们作为家族继承者,不应该再把时间放在宴会与游玩上。既然是朋友,一次见面便已足够。”
她确实和以前不同了,伯爵心想。
她成长了。
“关于接下来和灰堡那边的谈判……你有什么建议吗?”霍弗德沉吟片刻,“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这对家族的决策很重要。”
“政务方面我了解得不多——在无冬城,负责处理这些的人并非贵族,而是通过考试的自由民。你若想打听详情,找希尔.福克斯会更合适,他一直都和西境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安德莉亚顿了顿,“如果一定要我说的话,那就是不要犯和安佩因一样的错误。”
霍弗德苦笑了下,“若是目睹过罗兰.温布顿所拥有的力量后还敢和灰堡继续作对,那简直用愚蠢都不能形容了。”
“不光是力量……”安德莉亚摇摇头,“即将到来的神意之战关乎到全人类的命运,这时候内斗只会加速我们的灭亡——无论是灰堡还是晨曦,都无法在浩劫中独存,既然如此,家族怎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你一定比我更清楚。”
“延续下去就是最大利益。”霍弗德很快明白了女儿话里的意思。
“而延续的希望,目前便落在罗兰陛下的身上。”她摊手道,“所以掌控好晨曦的秩序,坚定地站在灰堡这一边,为度过神意之战而齐心协力,便是我能给出的唯一建议。”
奎因伯爵缓缓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就在安德莉亚转身之际,他情不自禁又叫住了她。
“我……”
“你无需送行,之后要忙的事还有很多。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神罚女巫会同我一道返回无冬。”她侧着脸说道。
“不,我想说的是……抱歉,女儿。”当这句话说出口后,霍弗德顿时感到自己老了许多,但心中亦轻松了不少。事实上他想要倾吐的还有许多,比如当年送她离开确实是为了家族,可不能说完全没有保护她的意味在里面;又比如他后悔没有将这件事先和夫人商量,如果一切能重来的话,他不一定还会按如此粗暴的方法来做;以及从奥托那里听到她还活着,并过得不错的消息时,心头涌动的喜悦……
只是奎因伯爵更清楚,伤害已经发生,那些话即使说出来,落在对方耳中也不过是推卸或弥补之辞。这便是选择的代价,安德莉亚如今已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不能表现得太糟糕才是。
说完后,老伯爵闭上了眼睛。
“嗯……那我走了。”
女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耳畔。尽管他没有听到那句期待中的父亲,但同样的,对方语气中也没了几天前的冰冷。至少这一次,她没有再叫他伯爵大人。
如此就好,他心想,这只是暂别,以后终会有重逢的时候。
时间既可以令人忘却,也能够抚平伤痛。
十年前的选择让他失去许多。
而霍弗德.奎因打算用同样的时间,去纠正这段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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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白浪湾后,船只便进入了大海。
安佩因放下手中的地图,望向舷窗外。
这条航线是前往狼心波光港的主要商路之一,时不时能看到往来的商船。偶尔还会有渔民的小船靠拢过来,兜售一些新鲜的鱼肉和蔬果。
倘若他还是国王的话,行驶在他周围的本应该是挂着王家旗帜的三桅海船,想吃新鲜的食物,自然有侍女送上才是。
一切都怪那群该死的叛徒!
从被赶下王位到今天差不多已有一周的时间,这段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扳回这一程。就算拿灰堡之王没办法,至少不能让三大家族舒舒服服躺在属于他的城市上,享受谋反的硕果。
经过再三考虑,安佩因总算选出了他的首个落脚点——狼心王国的千刃堡。那里紧贴着晨曦边境,传闻其领主又和晨曦贵族有着血缘关系,理应不会对摩亚家族太刻薄。最关键的是,两地贵族交流甚密,如果有人想要利用他的身份做些什么,可以轻而易举联系上他。
别看那些领主之前蠢蠢欲动,归根到底都是为了利益,现在他已不再是辉光城的统治者,自然就没了冲突的基础。
不仅如此,他的血统反而能成为他们攥取新利益的工具。
为了报复,安佩因决定暂时委屈下自己,等到时机成熟,轻视他的人必将尝到苦果!
想到这里,他感到内心振作了不少,同时肚子也传来了一阵饥饿感。
先吃点水果好了,一旦离开晨曦沿海地界,这条航线将会冷清许多,而且刚才他还听到了渔船接舷的声音。
安佩因摇动桌前的细绳——它连接着屋外的铃铛,只要一响,侍女便会应声而入。
然而这次外面却毫无反应。
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难道自己落魄到一个侍女都敢偷懒敷衍了?转瞬之间,他心中便起了杀意。
也好,若真是她的疏忽,拿她做个警告的榜样也不错。随行队伍里除开摩亚家族的成员与誓死效忠的骑士外,其他人的确越来越没有样子了。
他要让那些人知道,即使在一艘船上,只要有他在,那就应该跟王宫无异。
安佩因起身走出房间,却发现过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不止是侍女,水手、卫兵、奴隶……全都不见了踪影。舱室里静得可怕,只剩下海水拍打船体的沙沙声。
他背上的寒毛顿时根根直立——
这里有些不对劲!
难道他被抛弃了?不……绝不可能,就算佣兵和仆从想弃他而去,家族培养的近卫骑士也一定会站出来阻止他们,双方争执时不至于一点声音都没有!
安佩因准备从艉楼主卧的梯道爬到甲板上看看,那里无论如何都应该有水手在才对。可刚转过身,他便看到一把血迹斑斑的短剑抵在了自己脖子上。
持剑者是一名丑陋无比的女子,眼睛却亮得如同一颗星辰。
她不是船上的人,安佩因立刻意识到,如此有特点的人,他脑海中不可能毫无印象。
是外面来的袭击者!
“你是谁派来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贱民!我是晨曦之主,摩亚家族的——”
声音戛然而止。
他发现气流再也无法通过口腔呼出,喷涌的血液已经堵塞了他的喉管。撕裂般的刺痛一直从脖子延伸到胸口,席卷全身的凉意夺去了他的所有力量。
倒下时,他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句漫不经心的低语。
“哦,那也不过是一名凡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