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家有核桃树,结了好多好多果子。”汪睿兴奋道,转眼一脸惋惜,“就是还不能吃。”他眼巴巴地瞧向许霜降,生怕她没兴趣。
“我们明天去,我还没有见过核桃树,明天光线好,可以看清楚点。”许霜降浅笑道。
汪睿兴高采烈地点头。
“说起核桃树,一惟,你屋后那两棵也是吧。”陈池聊道。
“是。我姑妈家种的,再过一个月就能吃。今年他们人不在,我要帮他们打下来卖。”
“你怎么卖?”陈池顺口问道。
“到时候有专门来收购的人。”顾一惟随口道,“我几个同学想吃鲜核桃,也订了一些。”
陈池忽地眼睛一亮:“你是给你们同学发货过去?”
“是啊,怎么,你也有兴趣要一点?”
“要是不麻烦,我倒是想要一点,鲜核桃很难有口福吃到。”陈池笑道。
“不麻烦,我前一夜打下来,第二天开摩托车去镇上寄,还是容易。”
陈池转头就兴致勃勃地问许霜降:“霜霜,妈喜欢吃吧?”
许霜降眨巴两眼,明白过来陈池说的是她妈妈。宣春花平日里看店,养出了一个习惯,店里总是放着瓜子核桃,她柜面上搁着好几个玻璃罐子,里头都是各类坚果,没事时就嗑嗑剥剥。
陈池去店里几回,丈母娘都热情地拿坚果给他吃。有时候还剥了一堆,她自个不吃,推到他和许霜降面前,看着他俩吃,让陈池万分受宠若惊。他估摸着丈母娘没吃过新鲜核桃。
“陈池,你们想要的话,到时候给个收货地址,我一起发出来。”顾一惟热忱地说道。
许霜降在网上购物给地址,从来都很大方,那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如果把家里或者店里的地址给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她似乎有点不习惯。此时她不好一口拒绝,微微一笑,抬眸对顾一惟客气道:“谢谢,我回去问问我妈,看她喜不喜欢。”
顾一惟瞅她一眼,点头道:“好。”
这一餐饭吃得可算宾主尽欢,陈池和汪忠德、顾一惟三人吹着院中的晚风,喝酒聊天,直喝到天要擦黑。
饭毕,陈池将顾一惟送出来,走到堂屋,见门外天色灰青,暮霭拢住了四野。许霜降和汪睿早搬了小矮凳坐在场地上纳凉,只听她正在娓娓道来:“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汪睿仰着头,挨在许霜降身边。许霜降一袭粉紫裙子,在黄昏中色泽依然娇柔,下摆盖住了双膝,几乎要垂到地面。今夜的山风比昨日大,拂得她的裙角不断飘动,不时软软地裹掩住矮凳的褐色前凳脚。
“你猜魔镜会说什么?”她侧头微垂,望着汪睿俏皮问道。
“妈妈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许霜降一愣,旋即笑道:“对呀对呀,妈妈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霜霜,”陈池跨出门槛,忍俊不住,对个玩闹起来泥水里也肯打滚的小男孩,她用这种柔和的腔调讲美丽不美丽的,好像很怪异,“你给睿伢子讲什么故事?”
许霜降闻言抬头,脸上犹自笑意盈盈,接口就答:“白雪公主啊。”她盯着陈池,再一下反应过来,又是讶然又是乐,“你没有听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天光已然暗沉,她嘴角翘起,眉眼弯弯,目中满是意外,衬得笑容益发明媚。
陈池的童年读物有三国水浒封神榜和西游记,可没有西洋公主,他虚咳一声,调侃着反问道:“不可以吗?”
“可以。”许霜降好笑地答道,抑住了脸上的逗趣意味,瞟向陈池身边的顾一惟,起身送客,“你要走了?”
“天晚该回去了。”顾一惟微微颔首。
“慢走啊。”陈池拍拍他的肩膀。
顾一惟转过屋角,听得许霜降在说:“好了,继续讲故事。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你呀。”陈池的笑声如春风拂过。
“为什么?”汪睿的童音充满了不解。
短暂的静默后,陈池爆出一阵大笑,笑声里,许霜降的声音极其哀怨:“为什么?”她大概在问汪睿。
男声醇厚愉悦,女声清柔娇婉,齐齐裹在夜风里。
顾一惟脚步微顿,旋即加大了步子,似乎起风了。
他到了家门口,拉了堂屋的灯绳,低头就见八仙桌上还没有来得及收好的两盒喜糖。精巧的包装里,还有一个漂亮的红囊袋,丝带扎着,印了一个烫金的囍字。
顾一惟瞅了半晌,拿去里屋收好,过些天,他回家一趟,正好送给大伯家的小侄子吃。
今天去汪家吃晚饭,他收工比较早,这时天色已暗,再去地里补活也看不清,他熄了堂屋的灯,拿了把厚背菜刀,搬了矮凳,坐到外场削竹枝。
两根竹子削完,他放下了刀,甩了甩胳膊,一抬头,看见下面的楼房两层都有房间亮着灯。他凝望片刻,又捡了一根竹子搁到自己腿上削,茂密的梢叶擦在他身上,扑簌簌地响,泥灰也一并沾了身。
“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美丽的人?”娇俏的声音在他心里浮起。
他板着脸用力地削。有人也问过类似的话,大概所有的女孩子都热衷于这个问题,她们明知答案,仍旧把某个男人当成了魔镜,执着追问。
他也给过陈池一样的回答,毫不犹豫地放弃正确的认知、公正的判断,将爱意无限放大,偷换了概念。他的世界中,她最美丽。
顾一惟将竹子微微转了一面,继续沉默地削。山风不时掠过来,将一旁削下的细枝碎叶堆呼啦啦地吹散了,弄得他四周场地分外凌乱。他将削得光生的青竹竿垒好,又将地上翻卷的竹叶扫到场下,这才收了矮凳,到水龙头下洗了手。
他的手拿过戥子秤,以前挺白净的,现在天天拿铁揪镰刀,直接拔野草也不在少数,手心里割破的一道伤痕留了淡淡的疤,左右手搓着,自己能感觉到粗糙了。
顾一惟甩了甩手,直起腰,见对面二楼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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