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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绣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
大夫和医女每日都来给她把脉,贵和长公主还拿了对牌去了宫里,请了太医正时不时来庆国公府。
郑绣想着自己能吃能睡的,便对薛直说不必这样大动干戈。
薛直每日都过的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出什么事儿,便推说是她月份大了,眼看着就要到产期,多请几次脉总是好的。
郑绣也说不过他,索性就由他去了。
郑仁新官上任,正是忙着走动的时候,但也是每天下了值就同薛直一道回庆国公府,小坐上个把时辰才回家去。
郑绣有时候也不免觉得好笑,和她爹闲聊的时候便说:“我如今胎都坐稳了,爹也不必如此操劳,日日都过来的。”
郑仁面容沉静,虽然内里心焦不已,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只道:“正是你月份大了,眼看着就到了快生产的时候,爹才不放心来瞧瞧你。”
郑绣不禁打趣道:“我看爹不是紧张我,是紧张我肚子里这孩子吧。”
郑仁笑了笑,没说话。
薛直早前已经跟他通了气,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两人都会选择保住郑绣,舍弃掉那个孩子……他们心里固然是舍不得她肚子里那孩子的,可跟郑绣相比,两人的选择就显而易见了。
薛直已经交代过府里的所有人,在郑绣怀孕期间千万不能惹她心烦气恼,违者自有家法处置。
府中其他人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见薛直对郑绣的紧张模样,自然也不敢造次。
可饶是这样,郑绣在生产前的日子依然不大安稳。
三月里,薛劭的手终于好了大半,手上的夹板也终于可以拆卸下来。
可到底是受了严重的伤,薛劭手上的夹板拆下来后却依旧不大能用力,别说习武打拳,就是几本书都捧着无力。
初时,浩夜堂上下都把这情况瞒住了郑绣,并不让他知晓,连大夫都在她跟前撒了谎,说薛劭眼下已经恢复得很好,再锻炼上一段日子,自然就能恢复了。
郑绣就这么一直被闷在鼓里,直到某天,贵和长公主送了几枝开的正好的海棠花过来,说给郑绣插瓶观赏用。
郑绣见那海棠开的极好,就让人分了两枝出来留给薛劭。
薛劭中午回来的时候,看到海棠花插在天青色儿的细口瓶里,也十分欢喜,说要带到前头书房去。郑绣自然由着他了。
他身边的小厮阿福是个半大小子,不方便进后院,薛劭就说自己把花瓶抱到前头去。
可刚抱上手,薛劭就手上一顿,差点把花瓶给摔了。
郑绣就在一边,看的十分分明,那花瓶一点儿也不重,别说薛劭眼下是两只手一起抱着的,换成从前他单手也能抓稳。
茗慧等人立刻把花瓶接了过来,薛劭面色有些发白,还是强颜欢笑道:“今早字练多了,手都没力气了呢。”
郑绣哪里会听她这胡编的瞎话,将他招到身边,拉着他的手关切道:“阿劭,你别骗我,你的手真的好了吗?”
薛劭点了点头,还是笑,“娘,别担心,大夫都说没事儿的。”
郑绣自然不信,当下就红了眼眶,“你若是没事,怎么会连一个花瓶都抱不动。你们是不是都瞒着我?”
薛劭也急了,他爹千叮万嘱不能让他娘操心的。他今日也是一时忘了自己手没有痊愈,想当然去接那花瓶,不料就露了馅……
“娘,你别哭,我真没事儿。这不是才拆了夹板,双手许久没有活动,才一时无力的么……往后多练就好了……”
郑绣也不听他分说,一位地只是哭。尤其是想到薛劭才这么大,往后若是落下个后遗症,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就哭得更厉害了。
薛劭见劝不住了,也不知知道如何是好,忙给茗慧她们使了个眼色,茗慧等人便也帮着劝起来。
可郑绣的眼泪就跟止不住似的,一直到薛劭到了午休结束的时辰回了前院,她都没能被劝好。
薛直和郑仁两人回来的时候,郑绣的眼睛已经红肿起来了。
薛直大怒,当下就要惩处浩夜堂上下。他这段唯恐郑绣情绪波动出什么意外,千叮万嘱了她们要伺候好,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郑绣红着眼睛拉住了她,道:“你也别怪他们,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阿劭出了这样的事你要瞒着我?倒让我最后一个知道!怎么,难道你不把我当成一家人了?”
薛直头疼不已,又不能在这个时候说重话,只能道:“你这是哪里话?我是怕你孕中情绪起伏,才没同你说。”
郑仁在一边看着满脸愁容的女儿,一下子就想到了早逝的亡妻——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一点儿小事就能哭上一天。曾经郑绣摔了一跤,额头磕出了一个小伤口,她就开始担心女儿长大后会因为这小小的伤口而破相,悲愁地几日都没能好好用饭睡觉……
眼下郑绣这状况,是怎么看怎么像她娘从前那样。
他越想越心惊,脸色都变得铁青了。
“好了,阿绣,真没事儿的,瞒着你是怕你担心。阿劭身子骨大小就好着呢,眼下就是还未恢复过来……”薛直不住地劝着她。
郑仁也帮着开口道:“庆国公府的大夫医术高超,实在不行往后还能去宫里求御医来诊治,总是有办法的。”
郑绣还是高兴不起来,不过因为哭了许久累着了,薛直把她扶到床上躺着,郑仁也陪在一边帮着劝慰。
如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郑绣眼角挂着泪珠睡着了。
薛直轻手轻脚地给她拭干了脸上未干的泪痕,轻叹一声,对着郑仁道:“岳父,咱们去外间借一步说话。”
郑仁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郑绣一眼,随着薛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