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刀此话一出,整个房间之内瞬间便是陷入了一片僵局之中,场面之冷前所未有。陆一凡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庞贺,细细地观察着他脸上极为微妙的表情变化,而庞贺则是手握着酒杯眼神不住地颤抖着,手心之中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溢满了汗水,这一杯酒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
“陆公子……你们难道与皇宗有什么过节吗?”许久之后,庞贺方才眉头紧皱地试探着问道。
“庞城主,既然我们都是老朋友了,那你有话不妨直说?”纪原笑着回道。
听到纪原的话,庞贺再度望了一眼陆一凡,片刻之后方才口中发出一声轻叹,继而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回到了桌子上。表情之中竟是涌现着一抹说不出的为难之色。
“唉!庞贺我是个什么人想必陆公子你也很清楚,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只希望陆公子能听我一句!”庞贺一边细细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一边缓缓地说道,“在这西皇城你想做什么我庞贺都鼎力相助,义不容辞,只求你千万千万不要招惹皇宗!”
“哦?”柳三刀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在害怕?”
“是!”庞贺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是害怕!皇宗绝不是现在的我们可以招惹的,所以刚才我才会问陆公子你们是不是与皇宗有什么过节?”
“是!”陆一凡这回倒也答的十分痛快。
“嘶!”陆一凡此话一出,庞贺当即便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异常难看起来,“敢问陆公子与皇宗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
“皇宗抢了老子的地盘!”柳三刀不屑地冷笑道,“庞城主,你到西皇城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想必对我的事或多或少的也听说了一些吧?方圆百里谁人不知道西皇山是我柳三刀的地盘,如今竟是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皇宗给霸占了,你说换做是你,你恼不恼火?”
“只是因为一个山头吗?”庞贺脸色尴尬地说道,“如果柳兄弟想找地方栖身的话,那我可以在西皇城给你们置办一处大宅院,绝对不会比山上的条件差的……”
“山头是小,面子是大!”柳三刀笑着摆了摆手,“而且我对那山有感情,除了那我去哪也不痛快!”
“当年柳兄弟占山为王也只是为了图财,庞某不才倒是也可以给你们筹备些钱财!”庞贺干笑着说道,“柳兄弟全当那皇宗是用钱把西皇山从你手里给买去了,如何?”
庞贺此言一出,陆一凡不禁感到一丝疑惑:“为了皇宗,你竟然甘心自己出钱来息事宁人?难不成这皇宗对你有什么大恩?”
“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有些事明知道是去送死,又何必再去做呢?”庞贺一脸无奈地说道,语气之中充满了苦涩之意,“皇宗对我又能有什么恩情?他不把我西皇城逼上绝路我就已经烧高香了……”
“那你为何还要袒护皇宗?”
“不是我袒护皇宗,我这是在保全陆公子你们啊!”庞贺一脸诚恳地注视着陆一凡,“与皇宗为敌,绝非明智之举啊!陆公子,你别怪我庞贺说话直,以前圣域大局稳定,领皇陛下雄才大略一统天下,而你是堂堂文鼎公之子,手里还握着护国公韩啸大人的令牌,可谓是身兼皇命强势入主封城,无论是方承天还是西南十四城的城主自然要对你马首是瞻,即便心中不敢与楼宗作对,但在你的一声令下也要硬着头皮上,为什么?因为你背后有领皇陛下这座大靠山,相比之下,小小的楼宗又能算什么呢?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圣域动荡不安,领皇据说一病不起,金陵皇城乱成了一锅粥,他们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做你的靠山?更何况,无论是护国公还是文鼎公,他们的威名如今已经不比当年,而陆公子甚至连自己都沦落成逃犯之身。反观皇宗,那可是承了圣域教主的天命,背后依仗着玄宗这棵参天大树,如今领皇衰微,教主风头正劲,各大宗门的气势更是如日中天,皇宗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在西南各宗门之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圣域教主的赏识,有意让皇宗接替曾经的楼宗成为新的西南之主,皇宗现在可谓是锋芒毕露,气势如虹,以陆公子当下的情况想要和皇宗作对,那简直是……”话说到这里庞贺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看他那副毫无斗志的模样也不难猜出,这一次他根本就不看好陆一凡。
“以卵击石吗?”陆一凡若有所思地轻声说道,“虽然我还没有正式与皇宗打过交道,但听你这么说心里倒也有了几分印象。与皇宗想比,现状的我的确是显得太过单薄了一些!”
“陆公子能明白便好!”庞贺长出了一口气,急忙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
“所以我才来找庞城主你帮忙!”不等庞贺将头上的汗水擦干,陆一凡的这一句话令他的心再度一下子提了起来。
“什么……什么意思?”庞贺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陆一凡,此刻他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找我帮忙?我能帮的上什么忙?”
“当然是想想怎么能让皇宗离开西皇山!”陆一凡淡笑道,“只要皇宗肯离开西皇山,我可以不与他们为敌!”
听到陆一凡的这番话,庞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在他看来此刻的陆一凡就像是一个异想天开的白痴,根本就没有认清楚当下的形式到底是谁强谁弱。
“陆公子,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你想不想与皇宗为敌,而是你要不要去招惹皇宗!”庞贺有些着急地说道,“让他们离开西皇山?敢问陆公子你现在凭什么命令皇宗?换言之,皇宗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啊……”
“所以啊!”柳三刀笑道,“他们不肯自己走,那就只能让老子把他们踢出去了!”
“这……说了半天不是又绕回来了吗?说到底你们还是要执意与皇宗为敌啊?”庞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陆公子,难道你想成为众矢之的不成?你已经得罪了领皇,现在你与皇宗为敌,那样只会让你再多得罪一个教主,若是你把圣域领皇和圣域教主都惹恼了,那你日后可如何在圣域立足呢?”
“我如何立足是我的事,我现在只想知道若是对付皇宗,庞城主你肯不肯助我一臂之力?”陆一凡直言不讳地问道,“就像当年我们一起对抗楼宗那样!”
“我知道陆公子胆识过人,是做大事的人!但我庞贺如今已经不比当年了,当年我孤家寡人一个生死无惧,可如今我已经娶妻生子,有了家室……”庞贺的话说到这里不禁变的有些犹豫起来,“从道义上来说,陆公子一句话我庞贺自当是义不容辞,可今日的皇宗比之前的楼宗要厉害不知道多少,而且我再怎么说现在也是西皇城的城主,是领皇敕封的西皇候,是正儿八经的领皇之臣,而陆公子现在是……领皇所要追捕的逃犯……我若帮你,那岂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大家的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了,很多事我不得不考虑周全,毕竟我不想两面树敌,到时候与皇宗为敌不说,就连领皇都要给我一个违抗皇命、勾结逃犯的罪名……那我一家必将不得好死,陆公子你这样找我帮忙,岂不是在推我下火坑吗……”说到最后,庞贺的声音已经小到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虽然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满心忐忑,可当他说完之后心里却又莫名的轻松了几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是把自己内心之中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庞贺,你休要忘恩负义!”谢云冷声说道,“不要忘了你这个西皇城主的宝座是怎么坐上来的!在封城之时若不是一凡全力保你,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想要报恩!但更想活命!”庞贺被谢云这么一说,情绪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我说了可以给你们宅子、可以给你们钱财、甚至我可以与陆公子平分西皇城主的大权,只要陆公子愿意,我庞贺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总之什么忙我都可以帮,唯独对付皇宗这件事我绝不敢答应!退一步来说,皇宗不过是占了一个西皇山而已,说到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深仇大恨,你们为何要铁了心的与皇宗作对呢?这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庞贺!”纪原沉声问道,“难道你身为领皇之臣为皇宗办事就名正言顺了吗?你甘愿每月向他们缴纳大量的贡银?为此你不惜一再苛扣西皇城的百姓?到头来你这个所谓的城主,只不过是皇宗在西皇城的一个傀儡罢了!你上要糊弄着领皇,下要欺压百姓,中间还要受着皇宗的指使,到头来只落得一身的骂名,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起码我一家上下能活着!”庞贺的语气变得有些疯狂起来,“比起其他城的城主,比起寻常的百姓,我起码落的吃喝无忧,性命无虞!如果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那还谈什么道义?”
“庞贺你就这么害怕那个皇宗?”韩灵儿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道。
“怕!”庞贺由于激动此刻已是变得气喘如牛,额头之上更是布满了汗水,“你们根本就不了解皇宗的实力,与皇宗作对,我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害怕皇宗?难道就不怕老子也同样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吗?”柳三刀眼神一狠,面色之中带有几分狰狞。
“答应也是死,不答应也是死!与其死在皇宗手里,不如死在你们手中,全当是我报答当年在封城的恩情了!”庞贺神色激动地快速说道。
“庞贺你……”
“好了!”看着气喘吁吁的庞贺,陆一凡终于开口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论,目光平静地望着庞贺,淡淡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完全理解你的苦衷!你说的很对,我们想夺回西皇山是我们的事,不能拉着你一起来冒这个风险!你有你的打算,能做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上都是在封城之时你拼了命换来的!庞贺,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也不用想着要还我什么恩情,这一次的确是陆某唐突了!”
“陆公子,我……”
“不必多言!”不等庞贺开口解释,陆一凡却释然地微微一笑,继而举起手中的酒杯朗声说道,“今日我们只喝酒叙旧,不再谈其他的事!”
“陆公子,我真的希望你能三思!”庞贺苦口婆心地劝道,“踏踏实实的在西皇城过日子,我一定竭尽所能地保你们富贵荣华,何必去与皇宗争斗呢?难不成直到今天,陆公子还心怀着对领皇的恩情吗?还想打破皇宗在西南之地的束缚?帮助领皇重新夺回西南十四城的大权?”
“领皇?”陆一凡轻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连我爹都被贬了,陆家与领皇也再无半点关系!我已经离开了金陵城,那圣域大事、领皇的大事与我陆家也再无半点关系!正如你所说,我现在只想做自己该做的事,圣域安危、大权旁落这些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说着,陆一凡还苦笑着将一杯酒送入了腹中,“其实即便是当年对付封城楼宗,我最初其实也只是想替谢云报温阳城之仇而已!只不过后来歪打正着地帮了领皇重整了西南大势。”
“既然陆公子已经将一切都看的明白,那你还执意要与皇宗为敌,想必定有你自己的原因!”庞贺无奈地苦笑道,“其实就陆公子与皇宗而言,我庞贺毫无疑问是站在陆公子这一边的!实不相瞒,我也早就对皇宗心存不满了!只不过,不满归不满,有些事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我庞贺到底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很清楚,玩火自焚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在此我只想奉劝陆公子一句话,与皇宗为敌要千万、千万、千万小心,皇宗比楼宗难对付多了!皇宗的宗主,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亲眼见到过,只是他宗门内的几个长老,就轻而易举地吞并了西南各地的小宗门,把西南十四城全部降服,即便提出按月缴纳贡银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只凭这点,就可见一斑了!”
“多谢庞城主提醒!”陆一凡淡笑着点了点头,继而他话锋一转,好奇地问道,“其实我很好奇,你们按月给皇宗上缴贡银,不知道要每月要缴纳多少?”
“银贝整整一百万!”庞贺苦笑着说道,“如果交不齐那皇宗就会派弟子大肆进城去抢,抢够了才走!因此如今西南十四城,每个月都在努力地筹备这一百万银贝,毕竟一百万再多也只是钱的事情,若是拒不缴纳,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哦!”陆一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们十四城为何不联合起来对抗皇宗?”
“唉!陆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南十四城因为贫富不均,因此这十四位城主可谓是各有各的心思!就算谁有心联合,也断断不敢第一个提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十四个城主里面哪个是皇宗的忠实走狗,万一计划不小心暴露,搞不好要步了当年温阳城的后尘啊!”庞贺摇头说道,“屠城可不是闹着玩的!就像当年的封城楼宗一样,十四城主各怀鬼胎,永远不可能真正联合到一起!其实就现在而言,联合在一起又能怎样?圣域教主势力庞大,而领皇如今自身难保,到头来还是油尽灯枯,说不定不等领皇问罪,皇宗就已经先把我们这十四个城主给换人了!就像我刚才所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能有吃有喝的安稳地活着,相对大部分人而言就已经很不错了!唉!我西皇城算是不错的,勉强还能凑得起这贡银,只是有些城主,怕是用不了一两个月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陆一凡在听了庞贺的话后只是笑而不语,不过在他的眼神之中却是已经隐隐地涌现出一抹异样的光芒。
“爹说的果然没错,机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