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献王根基未稳,离开皇宫,否则,就没有机会了。”傅书言对褚良道,她只能搏一搏,不能坐以待毙。
天黑后,皇宫宫门落锁,后宫甬道上,贴着墙根,十几条身影迅速闪过一堵红墙,来到东宫附近。
高琮留下看守东宫的人连哼都没哼,都被抹了脖子。
一个黑影来到东宫院门前,轻轻叩院门,里面传来小声问话,“谁?”
“高珩。”把手宫门的侍卫急忙飞跑禀报太子妃,傅书言疾步走到东宫宫门口,压低声音问了句,“是小叔吗?”
“是我,皇嫂,快开门。”
傅书言命人急忙撤了门栓,高珩带着十几个穿夜行黑衣的人闪身进来,高珩顾不上礼节,果断地道;“皇嫂,门口看守的人被我已处理掉了,我已安排好,今晚皇嫂速速离宫,晚了就来不及了,听线报罗勇的兵马已经快到京城了。”
“好,我随小叔走。”傅书言信任高珩,如果没有高珩拦阻,高琮早攻入东宫,自己现在已沦为阶下囚。
傅书言回寝殿拿佩剑,月桂拿来斗篷,“主子快走,奴婢们不累主子,恕奴婢们不能跟随主子逃走,知儿会几下拳脚功夫,随侍主子身边。”
高珩进门,“皇嫂,快走。”
知儿跟着傅书言出门,褚良等东宫侍卫护住太子妃,月桂和春喜两个留在东宫,人多逃走,目标太大。
高珩怀里揣着令牌,令牌是罗氏宫里的,高珩讨要出来的,罗氏知道两兄弟早晚因为傅书言兵戎相见,不如放走傅书言,免去兄弟反目,骨肉相残。
傅书言出门跟知儿上软轿,一路有令牌,快走到宫门,前方有灯光闪烁,来到近前,原来是献王府的一个长史,两个太监提着灯笼,看一乘小轿往宫门走,再一看高珩护在软轿下,长史皮笑肉不笑躬身行礼,“微臣拜见二皇子。”
高珩不理他,就要过去,这个长史看出破绽,问:“二皇子深更半夜要出宫,这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
高珩知道他已看出苗头,朝左侧一指,“干什么的?”那个长史回头一看,高珩手起剑落,两个随从一看情势不好,掉头想跑,被高珩的手下砍杀。
高珩的手下把三具尸首抛到水里,只听咕咚三声,然后,四周归于沉寂。
傅书言撩起轿帘往外看,今晚夜色漆黑,夜色掩着一行顺利逃到皇宫门
守卫皇宫的禁军头目换成高琮的亲信,看二皇子手持令牌,不想放行,问:“二皇子,有三皇子的令牌吗?三皇子严命任何人不得深夜出宫。”
高珩靠近,站在暗处,用匕首抵在他腰间,“三皇子口谕,本王出宫办事。”
禁军头目冷汗下来,“二皇子,微臣违命,三皇子追究,微臣担待不起。”
“三皇子追究,有本王顶着,与你无关。”说吧,他把匕首往里压了两分,禁军头目忍痛下令,“打开宫门。”
出了宫门,宫门口早已备下马匹,傅书言下轿上马,由东宫褚良带着侍卫和高珩随从护卫,快马加鞭直奔南城门,一行人在城门快要关前,冲出京城,马不停蹄奔逃。
一行人不走大路,走荒僻小路,遇到村庄住一晚,天亮接着赶路,三日后,黄昏时分,一行人来到一处群山中小集镇,这个镇子由于在大山中,跟外界隔绝,高珩跟傅书言骑马并立山坡上,高珩指着集镇后山,飘飘渺渺几缕炊烟,“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好像有住户。”
他命令道;“去几个人看看,山后是否有住家?”
高珩的随从策马前去打探,其他人下马吃干粮,原地休息,知儿把一方绣帕铺在树下,“太子妃坐下歇息一会。”
一会,高珩的随侍回来,“回王爷,山后有几户人家。”
高珩站起身,对傅书言道;“皇嫂,我看这里隐蔽,跟外界消息不通,不如住下,等待外面形势明朗,再做道理。”
“我听小叔的。”
“皇嫂先等在这里,我去安排。”
高珩站起身,牵着马,带着几个人下了山坡,林深树密,高珩的身影看不见了。
傅书言一路骑马乏了,靠在树下歇息。
半个时辰后,高珩回来,“皇嫂,都安排好了,山后有一户人家搬到山外住,房屋院落空着,我找到看房子的老家人,给他银两,借此宅院暂住。”
山下集镇四处环山,中间一块平地,住户多,还算热闹,山后,下雨道路泥泞,几日出不了山,因此住五六户人家,一般人家都搬到镇子上去住。
这个地方安静,傅书言四处看看,这个院落不算太大,她带着知儿和东宫侍卫住下。高珩和随从侍卫借住在两户人家家中。
山里消息闭塞,生活宁静,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淳朴善良,她刚来到这里,几户人家送米送菜过来,傍晚,知儿生火做饭,傅书言出去溜达,看见一位年轻妇人坐在院门口摘菜,年轻妇人夫家姓许,态度很和善,傅书言跟她闲聊,年轻妇人问:“夫人是山外来的?我当家的一个月去山外一趟,卖山里采摘的山货。”
傅书言跟她认识了,短了什么东西,朝她借用。
高珩隔两日过来看看,傅书言拿个板凳坐在院子里,高珩在旁边木板凳坐下,“山里艰苦,皇嫂还住得惯吗?”
傅书言双手托腮,“山里清净,空气新鲜,生活简单,挺好,宫里尔虞我诈,反倒不如这里过得清闲自在。”
傅书言惦记高璟大军前方的战事,问:“山外的情形小叔派人出去打探一下,我们在这里一点消息听不到。”
高珩看着连绵大山,“派人打探了,等一有消息告诉皇嫂。”
一月后,高珩派人出去打探两次,回来人说,“朝廷大军前方已打了胜仗,回师京城,京城叛乱已平。”
傅书言听到这个消息,跟知儿两个很欢喜,知儿道;“主子,我们快回京城了。”
之后,便没了消息。
高珩这阵子神情有些沉重,傅书言顾虑到高珩因为生母罗氏和同袍弟弟高琮的命运而不开心,当着高珩的面,不再提此事。
傅书言每日站在山间通往集镇的小路上,如果有人来,打听一下山外的消息,这日,年轻妇人赶集回来,傅书言拦住问;“许娘子,山下镇子里有山外消息吗?”
许娘子道;“我正想告诉你,山里偏僻地方,官府来人,贴了告示,是皇帝颁布退位诏书,太子继位,过几日新皇登基大典。”
许娘子跟傅书言往回走,边走边道;“我男人前两日去山外,听说新皇登基,册封皇后,太子妃京城叛乱时失踪了,朝臣们拟立新皇后。”
傅书言瞬间失神,立新皇后,自言自语道;“太子妃刚失踪没多久,新皇登基,又立新皇后。”
许娘子道;“听说太子妃无子,人没了可不没了,男人何患无妻,何况哪朝哪代皇帝不是三宫六院。”
傅书言回到小院,高珩坐在屋檐下等她,看见她回来,站起身,盯着她的脸,两人呆立,少顷,高珩轻声道;“你都知道了,大哥要继承皇位,国不可无后,我送你回京城。”
傅书言半晌无语,两人一直站在院子里,谁也没说话,晚间山风微凉,傅书言看天上的月清澈如水,高珩目光沉静,“平静美好的日子太短暂了。”
傅书言深有同感,除了思念高璟外,她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那晚之后,俩人都不提回京城的事,日子像小溪水缓缓流淌,傅书言夜里想起高璟,觉得心里好像缺一块,空空的,许多次,她想回宫,哪怕看一眼高璟就走也好,早上起来,又失去了勇气,高璟称帝,这一日来得太快了,快到猝不及防,像现在这样,也许是上天安排的,让她离开高璟,没有告别,没有肝肠寸断,没有难舍难分。
傅书言自来到这里,三个月,一直没出门,这日,高珩进院子,傅书言刚洗了头,拿手巾擦头发,高珩看着她一头长长的的秀发,乌黑油亮,更衬得脸白如玉,眸子晶亮。
高珩看呆了,傅书言擦干头发,挽起,“小叔吃饭了?”
高珩惊觉自己的失态,脸不由红了,嗯了一声,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道;“大嫂,今日镇上赶集,我陪皇嫂到山前集市里逛逛。”
知儿听见,跑过来,高兴地道;“太好了,二皇子。”
三个人翻过山,到山沟里的集市,山里的集市人多,非常热闹,傅书言听过往行人三三两两地议论,“新皇帝今日登基大典,册封嫡妻为后。”
傅书言愣住了,高璟的嫡妻不是自己吗?知儿悄悄地说,“太子妃,新皇立后,是不是说的是主子?”
傅书言一时百感交集,高璟没忘了她。
从集镇上往回走,一路她强忍住伤心,她想回宫吗?想了多少回,可是一个无子的皇后,又不许皇帝广纳嫔妃,皇帝无后,朝臣们必然死谏,她将陷高璟与两难当中。
高珩从前隔一日过来看她,现在每日过来,一日甚至来几趟,也不说什么。
一日午后,天空一大片黑云,夏季,山里的天说变就变,傅书言跟知儿往屋里收晾晒的被褥,高珩正好进院子,帮着捡洗净晒干的衣物,高珩着急,抓住一件衣衫,觉得不对,一下反应过来,这件杏黄色绣花的衣衫是傅书言的,他看见她穿过,娇俏可人,一松手,衣衫掉在地上,傅书言捡起来,“小叔不用帮忙,女人家做的事,你做不来。”
院子里无人,傅书言和高珩站在院子里晾晒衣物当中,高珩红着脸,突然道;“言儿,你若不想回宫,我陪你在这里呆一辈子。”
傅书言一惊,长久以来,她不是没看出高珩的心思,两人心照不宣,谁都不点破,彼此相处,装作若无其事,高珩突然说出口,她一时急道;“你我叔嫂名分,小叔何出此言?”
高珩面带羞愧,“言儿,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你,我愿意自刎谢罪。”
“你现在就自刎谢罪。”一声冰寒刺骨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二人大吃一惊,回头,高璟手执宝剑,宝剑横在高珩项上。
傅书言惊吓得脸色煞白,颤抖着唤了声,“璟郎,你不能…….”
“我不能怎样,我不能杀他?”高璟如寒潭似的深眸发出冷光,没有一点温情。
高璟手腕一压,高珩颈上出现一道鲜红,傅书言惊叫一声,她惊见高璟眼中的杀机,魂飞魄散,什么都不顾厉声叫道;“高璟,你杀了他,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高璟手停住,两人长久对视,傅书言看见高璟眼底深深的刺痛,她的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高璟突然把宝剑从高珩项上拿开,猛然回手一甩,空着划过一道寒光,宝剑深深扎在院子里一棵树身。
高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甩袍袖,转身大步朝院外走去,走到院外飞身上马,烈马一声嘶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傅书言冲到院门口,看见高璟纵马朝山路上狂奔,天空落下雨点,傅书言痛苦绝望地喊了声,“璟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