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春色新,杏花照碧池,林外繁枝纷落,梢头嫩蕊细开。
花稠迷眼的杏花林外,或近或远停着许多辆朱轮马车,花雨微下,香帷拂动。
别院门口,是蒋国公府的七姑娘蒋如在招待,娇小的身子立在群仆簇拥下,逢人谈笑自若、气度从容。
看见晏莞,她喜逐颜开的走下石阶,“莞妹妹来啦。”
“蒋姐姐好。”
对方热情携手,晏莞从善如流的伸手过去,双双牵着互见了礼,她略带好奇的往雕梁画栋的檐下瞅去,“就姐姐一人?”
蒋如摇首,莞尔轻笑着回道:“县主巳正从西华门出来,约莫午时才至,那会子各府的姑娘们早该到了,姑姑唯恐照顾不周怠慢大家,便让我和雅静姐姐一道过来。”见其微愣,又凑近耳语了解释:“雅静姐姐是王府的大姑娘。”
晏莞只听说过安郡王府的喻阳县主,是王妃好不容易盼来的闺女,从不知王府还有位大姑娘。
不过稍稍细想,便能明白外界既无关于她的任何说法,多半是位不受宠的庶出。毕竟,此刻立在大门口代表喻阳县主的,是蒋如这位表姐。
说话间,自身后走来两名衣衫艳丽的少女,蒋如接过她们的请柬直接转身递给身后侍婢,脱口就道出对方身份,寒暄几句后便使人引进府内。
晏莞瞧着惊诧,“姐姐都认识?”
“往年花朝节时大家都聚在一起,何况京中诸府渊源错落,都是面熟之人。对了,妹妹你是才回的燕京?”见对方点头,蒋如笑得愈发温柔,“这就难怪,往后常来常往就好。”
说完,望向晏蔷与晏蓁,“这是你的两位堂妹吧?咦,怎么不见晏二姑娘?”
晏蓉还住在将军府,是以此行便由晏莞领着她们赴会。
初回被委以重任,出门前可是听了家中长辈们好一通叮嘱,此刻闻话,特站直了身腰格外稳重的说明缘由。
蒋如听后微敛笑意,颇为惋惜的叹道:“傅大奶奶还年轻,早日养好身子就好。”
竟是对京中各府事态了如指掌,晏莞在心中暗道利害,脚下则不动声色的退远了两步。
人来热闹,说不上两三句话就又有少女过来,蒋如仍是不急不缓的招待几句再让丫头领进门去,继而回首同晏莞歉道:“妹妹不如先进去,这会子人还没到全,你们自行游逛,待会我过去找你。”
隔着米分墙青瓦,依稀能听见院内传出来的娇声笑语。
晏莞实则与蒋如不过是一面之缘,倒并没有什么深厚感情,原以为都是循例说话,但见对方待旁人虽和气却也匆匆而过,对比之下对自己竟格外热情了些。
她喜欢凑热闹,但今日来别院的姑娘没几个是认识的,因此见到蒋如才亲切了些。但如今眼前人已然开口,她自不会再继续逗留,小手举着帕子往身后一挥,“四妹妹五妹妹,我们进里边去。”一副兴致盎然的欢快模样。
晏蓁素是端庄有礼的淑女,十分注重人前礼仪,应了声莲步微挪,拾级而上。
晏蔷就紧步跟在她身边,小声嘀咕道:“五妹,她俩何时识得的?那位蒋家七姑娘也太没有眼色,明明四叔的官职比二伯父的高,她怎么尽巴着三姐,对你这么冷淡?”
晏蓁对这个有头无脑的堂姐很头疼,依蒋如国公府嫡女、太孙妃胞妹的身份,需要去巴结晏莞?
她一副看愚人的目光望向晏蔷,仔细端量了番对方姿色,虽说长得亦算可人,当然这是在对比自己现下这副尊容的情况下,但和晏莞相比还是相差甚远的。
说来亦是憋屈,晏家的子女模样都不错,唯独四房这屋里的,随了四太太孟氏,果真是容貌平平毫无优势。
自己这辈子,得比前世更拼才能够啊!
晏蓁委婉说道:“四姐,如今二姐不在,你我就该听从三姐的话。何况,你这样编排家姐,不是大家女儿该有的风范,以后莫要再说了。”
晏蔷泄气,面有不甘,自己还不是替她鸣不公?
然晏蓁怎么可能在意这些小节,花朝节是个极难得的机会,可攀交各府人脉,她自认拥着前世记忆,一定要好好发挥这个优势。
因此,别有心思的晏蓁待进了别院,没走多远就和晏莞说想自己走走,晏蔷忙跟着附和。
晏莞只当是自己步伐太快她们跟不上,加上原就不是很喜欢二人,当下应允。
晏蓁不情不愿的带着甩不掉的晏蔷往北边去了。
都是官家世族府里的姑娘,纵然为求自在,各家的近侍在进园时就被安置下去了,但小径旁、凉亭外、细廊前随处可见身穿绿衫的婢女留守服侍。
等至无人僻静处时,晏莞都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到的这里,她好像穿过了花园,经过月洞门,一路西行。
原先是路边的侍女指路,后偶然发现丛中躲了只白猫,她觉得好玩想抓它,就跟着小跑追来。
四周静谧无声,她蹲在水畔边的假山旁,那只猫钻进去后就再没有出来,晏莞折了根柳条边在那乱抖边学着猫叫,想将它诱骗出来,可是不见动静。
要不要钻进去抓?
还是不进去了吧,都不知道是哪儿。
晏莞觉得奇怪,这偌大的别院,随处都可见侍人,怎么到这地方就安静的不见人烟?
毕竟不是熟悉的地方,晏莞收起玩心,起身准备找路回去。
不料,她才按着双膝站起,后颈处就传来重重一击,紧接着视线里景象弯斜,身子颤颤巍巍的不受控制向前倾倒。
这是有预谋的!
她意识将有将无时,果断很明智的选择闭眼晕厥,直挺挺的朝那坚硬的假石倒去。否则,谁晓得如果这一记自己不倒,那人会不会再补一记?
就在晏莞心念着不要脸撞假山时,胳膊被人扯住,紧接着天旋地转,脑袋发涨,竟是被人扛在了肩上。
有人带着她离开。
这个姿势让晏莞很不舒服,偏偏还不敢睁眼看是谁,心里嫌弃那人走路走得太不平稳了,再这么颠下去保不济早膳就吐出来了。
不过,她还是比较庆幸这人很懂得怜香惜玉,没有直接拿棍子敲她脑袋或者用迷药捂嘴,否则连这一丝清明都没有,就真的任人鱼肉了。
晏三姑娘这时候很想打人,她招谁惹谁了,不就是追个猫嘛,怎么突然就被袭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