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
青墨矮缸里的冰块化尽,晏莞进屋后先蹲在门口将双手贴着缸壁内凉了凉,望着屏风处若有所思。
过去,她总觉得只要有爹娘在,什么事都不用怕。
可今日才晓得,原来他们也有困难的时候。爹爹在外被人算计,母亲自乱阵脚,隐隐的感觉家都要散了。
手心传来凉意,莫名的令人镇定,她收回手举步往里走。
纪氏就坐在闺女床头,听得脚步忙背身过去,拿帕子匆匆抹眼。抬头时眼眶又红又肿,根本掩盖不住,嗓音犹透着沙哑,唤了声“莞莞”招她近前,强笑着柔声安抚:“别怕,爹娘没事。”
晏莞会撒娇会耍赖,但安慰人却很不擅长。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嘴拙,因为根本就明白说什么都没用。
这是晏莞初回见母亲流泪,记忆里她从来都是神采飞扬、精神矍铄,鲜有这般黯然心灰的模样。
主动依偎过去,她抱着对方轻问:“娘,我们什么时候回遵义?我想二舅舅二舅母和豫表哥了。”
“莞莞觉得燕京不好吗?”纪氏搂住女儿,轻轻抚其后背。
晏莞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
纪氏闻言就心酸,“是娘让你受委屈了,过得不如以前随性快乐。”说完想起丈夫的话,道女儿没有世家闺秀的德行,那声声不满和埋怨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回。
她知道他是真的不满,但依旧不愿承认自己的女儿不好,忍不住就道:“我的莞莞这般乖巧懂事,哪有他说的那样。”
“可我帮不了娘。”
晏莞喉间涩涩,仰起头瞅着母亲说道:“我刚刚都听见了,爹爹是故意上当的,他想设计中计反抓害我们的人,对不对?”
纪氏是不怕女儿知事的,并不隐瞒的颔首。
晏莞合下眼睑。略带失意的再问:“爹爹是不是觉得我们不顶用,帮不了他还反而会坏事,所以就故意不告诉我们?他觉得我们不可靠,不能被信任。是吗?”
这就是丈夫的意思,纪氏心知肚明。
刚刚被说得哑口无言,这会子却舍不得女儿与她一道难受。抬头努力忍着眸底的晶莹,慢慢拍着她回道:“哪里会不信任莞莞?是娘的错,娘没顾着场合乱发脾气才坏了你爹的事。你还是孩子想这么多做什么?有什么事爹娘会处理好的。”
晏莞就拉住母亲安抚自己的胳膊,倔强的拆穿:“娘不要骗我,我知道爹爹的这事您处理不了,而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让您处理,是不是?”
她将脸埋进对方胸膛,闷声直言:“我知道的,娘心里不舒服,爹爹伤您的心了。”
闺女的这几句软声细语比什么话都催人泪下,纪氏紧紧环住身前的人儿,面庞倏动。又怕失态抬帕子去拭。
丈夫的话言犹在耳,句句都直戳心窝,道她为妻不贤、为母不周,直接否了这十来年的夫妻感情。
她以为的伉俪情深,在其心中原来只是一味的退步忍让,竟是自己误了他吗?
刚刚那幕之后,过去许多他数落自己霸道、不讲理的画面都浮现出来。独身坐着的时候,就想起以往娘家二嫂的话:“……不是我做嫂子的要见外生分,你真不能遇着凡事都往纪家跑,会让姑爷误会你是在借兄长在压他。你二哥是武将不比文人。说话直接和姑爷原就总谈不到一处去,有些事你们兄妹没放在心上,但难免要惹姑爷多想。”
在遵义的时候,纪氏总以为是二嫂杞人忧天。现在才知道是错了。丈夫定是真的如她所说,每次小吵之后自己当做没事儿般揭过,却不料他的怨气积得那样深,心中真说不出是何滋味。
当初晏家老太爷向纪家提亲的时候,她虽信任父兄但仍是要眼见为实。那年春闱刚过,学子们结伴踏春。在城郊亭外游水赏花。
他年少得意,又生得丰神俊朗,风华并茂的年纪举手投足间俱是温文儒雅的气质,同她从小接触的兄长不同,当时就被迷了眼。
她兴冲冲的跑回府,同父兄说“愿意”。
成亲后,他果然不负自己所望,是个体贴温柔的丈夫。纵有自己谈不上的诗书文章,亦不会逼着她去念,不求红袖添香,从来都是宽容疼爱。
她迟迟没有身孕,老太爷过世前还另有深意的可惜了几句。但等出了孝,老太太欲安排人进院,丈夫亦给拒绝了。
随他赴任述职,替他养儿育女,这么些年热热闹闹的日子过下来,纪氏从未生过丈夫可能对自己没有爱的这种想法。
直到今日,他刚刚的那番话,才真正点醒了她。
“娘,我们回贵州好不好?”
晏莞久久没听到母亲出声,就又重复了句:“以前二舅舅在的时候,爹爹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点,纪氏早有意识。
只是她过去没将娘家的关系和家庭联系到一起,此时再想起就觉得可笑可怜。
身在异乡,她身边只有兄嫂,有了事不回纪家,还能去哪?丈夫却当做了告状,道她有恃无恐,所以以前的退让都只是因为二哥吗?
她心揪得发疼,但明白不能让女儿有这样的想法,便认真说道:“莞莞,我们自己的家事,不能让舅舅帮忙。”
“我知道。”
晏莞却很懂,接过话言道:“我不是想找二舅舅说情,爹爹过去就不喜欢我和舅舅舅母撒娇,觉得他们宠我都是错的。”
她说完面颊在其衣衫上蹭了蹭,亦不嫌热,就特别留恋的说着:“我就是想他们了,都快一年没见了……”
纪氏摸着她的顺发,望着前方的碎叶座屏发征,喃喃道:“娘也想。”
“那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过年了,去年都不开心,府里的人我也不喜欢。”
晏莞任性的编排抱怨,想到晏蓉就继续道:“赵静之还说爹爹的这事可能同二姐有关,她上次又想掐死我,总没安好心,说不准就是她害的呢。”
纪氏闻言就僵愣,“蓉姐儿?”
她知道女儿在大事上不会胡说,推开她面对面望着追问:“奕世子和你说的,外面姓宋的那对母子和晏蓉有关?”
晏莞知道利害,点头回道:“嗯,他不会骗我的。”
“这事,你告诉你爹了没有?”
晏莞摇头,“爹爹沉着张脸出来,喊了赵静之就出去。”说着不确定的添道:“但我不知道赵静之会不会说。”
纪氏就皱眉凝想,“蓉姐儿、蓉姐儿?她没道理做这种事啊,害了自己的叔父对她有什么好处?”倒不是质疑话中真假,就纯粹想不明白。
“娘还是担心爹爹的,是吗?”
纪氏听出女儿的担忧,同她嘱咐道:“莞莞,无论爹和娘吵没吵架,他都是你父亲,你不能对自己的爹爹心生埋怨和不满。再者,就事论事,我坏了你爹的事是有责任的,如果能帮着调查清楚,自然最好不过。”
晏莞毕竟年纪小想法单纯些,闻言就笑了,含着满满笑意又问:“这么说,娘不生爹爹的气了,你们和好,好不好?”
这事,纪氏却应不下来。
宋菁娘母子不过是个契机,一个让丈夫爆发的契机。他既觉隐忍多年,那夫妻之间早就有了裂痕,这与外人无关。
纪氏就忍不住去想,想往日的点点滴滴。难道他对自己,就只有名分上的责任,丝毫不见感情?
她被搅得心烦意乱。
晏莞只将家庭不睦的这责任推到晏蓉身上,自己必要弄明白原委,不能让对方得逞。然而无从下手,不免就想到了赵静之,他居然不把话说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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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行衣弱弱的问一句:莞爹莞妈和离了有什么好?私心以为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吧,夫妻间有矛盾很正常。莞妈性格上太不足了,不是疼女儿顶了个女主妈的光环就可以任性的,莞爹只是个本土读书人,而且他发怒很大的部分都是针对妻子脾气方面。最后,顶着锅盖呼吁:我是莞爹队伍的,求组队*╯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