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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这天，罗红凤终于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一趟银行,把上个月店面分红给打到罗蒙和罗老汉刘春兰各自账户中。
眼看年关将至,许多外面读书打工年轻人近也都回来了,水牛镇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酒楼饭馆ktv生意都是一日好过一日,罗红凤她们店里生意自然是没得说。
罗蒙这笔钱进账到了以后,他就去银行开了个户，把自己另外两个账号钱转一转，转够五十万到卡里，然后拿着这张卡去打铁铺找肖树林,顺便还带了一篮子鲜草莓过去。
肖老大近已经镇上找了一栋房子，和林伯镇上房子挨得挺近,也是一样带有前院后院,两间二层半砖瓦房，到时候肖老大和阿芸婶住一间，那仨丫头住一间，也是刚好。
原本肖老大是打算年前搬，不过阿芸婶说，他们现要搬过去，人生地不熟，过年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就还打铁铺，等过完年再搬。打铁铺这几户人家现相互已经处得很熟了，一起过年倒也热闹。
虽说小别胜婚，但是因为有肖老大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罗蒙也不敢太往肖树林身边粘，老老实实放下草莓和银行卡，就打算离开。
“蒙啊，大姨问你个事。”没想到，这时候刘彩云却把他叫住了。
“啥事啊大姨？”罗蒙不明所以。
“是这样，茂成那孩子吧，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家里地已经租出去了，这傻孩子还问我呢，说他们一家来这边成不成？”刘彩云笑盈盈地说道。
之前罗蒙邀请纳茂成去牛王庄干活事情刘彩云也知道，但毕竟是亲戚家里做工，纳茂成显得很犹豫，今年秋收之后，农场那边又找他了，这次开出来价钱相当不错，纳茂成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土地租出去了，回想罗蒙之前邀请，加上他自己本身也牛王庄待过几天，印象还挺好，这一次纳茂成就有些心动，但是做决定之前，纳茂成还是先给自己母亲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她意见，一方面罗蒙是她娘家这边亲戚，另一方面，刘彩云牛王庄待日子比他长，想必对罗蒙认识也比他深刻些。
对于儿子询问，刘彩云回答是让他想过来就过来，不要顾忌太多。这会儿见了罗蒙，她顺便就跟他提了一下，也有再确认一下罗蒙态度意思。
“你让他放心过来吧，等他过来，就把我爹现照看那些待产母牛和刚生出来小牛犊给他管。”罗蒙马上就给刘彩云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对纳茂成印象很好。
“那我再跟他说说，这孩子，就是瞻前顾后不够果断。”刘彩云摇头笑道。
罗蒙听了嘿嘿笑了两声：“以纳茂成那样人才，要是加精明果断些，恐怕早就干大事业去了，还能让我捡了这个便宜？”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他们过年这几天把家里牲口处理一下，明年年初应该就能过来。”听了罗蒙话，刘彩云也放心多了。说到家里那些牲口，她忍不住又有些伤感起来，其它倒也罢了，就是不知道纳茂成打算怎么处理家里那匹老马，还有家里那窝牧羊犬……
回到家里，罗蒙把纳茂成要来事情跟刘春兰和罗老汉说了，刘春兰显得很高兴，虽然上次只是短暂地相处了几天，但是刘春兰对自家大侄儿印象显然非常好。
那罗老汉就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了：“你说要把咱院子里这些牛给他管？”
“是啊，爸，这活儿重，晚上还不能好好睡觉，总这么下去，你一个人也吃不消啊。”罗蒙就料到自家老头肯定会不高兴，但这事还真不能由着他。
“那我干啥？”罗老汉恼了。
“生啥气呢？儿子这不是为了你好啊？实不行，你就来帮我做馒头。”刘春兰显然没把自家那口子怒火当回事。
“让我帮你做馒头？”罗老汉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咋了？瞧不起做馒头啊？”刘春兰也不高兴了。
“那啥。”罗蒙摸摸鼻子，觉得这话还是一次说清楚比较好：“做馒头这活儿，我明年也打算挪到牛王庄上去。”
“你说啥？”这下刘春兰也跳脚了。
“你看现咱山上水牛产奶多了，给几所学校也加大了供应量，家里地方也小……”罗蒙知道自家两个老头都非常爱岗敬业，很能工作中找到乐趣，但是他俩这年岁确实也大了，还要那么几十年如一日地干下去，实是不合适。
“咱家地方哪里小了？”刘春兰认真起来可不好打发。
“那你们也得替美慧美玲考虑考虑啊。”没办法，罗蒙只好把他们家大挡箭牌搬出来了：
“我那边事情不少，我姐又成天店里，没时间管她们。人家小孩动不动就去县城吃肯德基麦当劳，爹妈有空时候还带他们到大城市里玩呢，动物园游乐场海底世界，你说咱们家这两个都见识过啥啊？大那个成天就是早上捎过去往幼儿园一丢，晚上再给捎回来，小这个成天不是待家里，就是店里跟别家孩子玩，我姐忙得跟个陀螺似得，都没空管她，那镇上车来车往……”
“哎呦喂，行了行了。”刘春兰见罗蒙又要说那些晦气，连忙就把他话打断了。
“还有啊，现他们还是小姑娘呢，要不了多久，就该长成大姑娘了，万一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再给长歪了，咱镇上那些不学好女学生你们看见了吧？”罗蒙这是下了猛药了。
“说啥玩意儿呢？”刘春兰狠狠给了罗蒙一下。
“说正经呢，凭啥人家孩子能长成那样，咱家就不能啊？咋，人家孩子就不是人生父母养了？”罗蒙据理力争。
“唉……”刘春兰终于叹了一口气，妥协了：“那咱家馒头怎么办呢？这事我都管了这么久了，这突然要我放手别管，我能放心啊？”
“呲，就做几个馒头，你当是造航空母舰呢，还不放心。”一旁罗老汉嗤笑了一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味道。
“让那几个帮忙都去牛王庄，到时候我让冬梅嫂子管这事，她这人干活认真，你就放心吧。”罗蒙连忙插话转移了刘春兰注意力，免得这两个老又吵起来，这夫妻吵架事可不好说，开始时候可能还是玩笑，吵着吵着万一要是红脸了那可就不好收场了，这大过年。
刘春兰恶狠狠地瞪了她家老头子一眼，这才转脸和罗蒙说话：“你冬梅嫂子家里不少事情呢，就怕她忙不过来。”被瞪罗老汉也不以为然，嘿嘿笑了两声，蹲门口抽烟去了，反正今天收到下岗通知书也不是他一个，这让他心里多少平衡了点。
他们这边正说着呢，村子里就吵起来了，这大过年，也不知道是谁家。刘春兰和罗蒙连忙就过去了，罗老汉还是看着牛，美慧美玲今天被她们妈妈带到镇上去买过年衣服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家里这么多水牛，不留人可不行。
罗蒙和刘春兰循着吵闹声音，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吴冬梅家院子外面，这会儿附近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罗蒙他们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吴冬梅男人罗启华回来了。
“滚！你给我滚！回来干嘛？谁让你回来了？你是谁啊，说走就走，说回就回？赶紧给我滚！”这时候，吴冬梅拎着几个背□箱，三两下就都给丢到院子外边来了，一会儿又回到里边，推搡着一个男人往外赶。
罗蒙知道这个男人八成就是罗启华了，看他那模样，长得倒是真不错，身板直溜，五官清晰。罗蒙要是猜得不错，这样一个男人，之所以混成今天这样，大概就是被人宠坏了，因为长得好看，又有几分聪明相，从小家里长辈宠着，读书时候被班上女生捧着，等结婚了，估计吴冬梅自己也没少惯着他。
“冬梅，你别这样，大家都看着呢。”这男人显然是个要面子，这会儿就显得十分尴尬。
“你还知道要脸？我呸！”吴冬梅把她男人狠狠往院子外面一掼，然后伸手就要去关院子门。
“诶，大过年，你这是让我去哪儿啊？”这男人很懂女人心，这就开始装可怜，也管不了旁边还有好多人看着了，村子里人对他这个不管老婆孩子一走就是几年没责任感男人都没什么好感，这会儿就等着看他笑话。
“你他娘爱去哪儿去哪儿！”院子里吴冬梅爆喝一声，然后不管罗启华怎么说，她都不再搭理了。
“冬梅啊，是我，春兰婶子。”刘春兰砰砰拍了几下他们家院子门板。
“春兰婶子，这事你别管。”吴冬梅愤愤道。
“谁爱管你们家事，我是有正经事跟你说呢？”刘春兰说得跟真似得。
“啥事啊？是不是县里那家ktv又要馒头包子了？”吴冬梅猜道，这过年过节，县里那家ktv经常要打电话过来要求加货，一般刘春兰要是忙得过来，水牛奶要是也能供应得上话，她就会答应。
“我说你倒是开门让我进去啊。”刘春兰有些哭笑不得，这隔着门板算是怎么回事啊。
“行，你先等等。”吴冬梅应了一声，然后没半分钟，他们家院子大门吱呀一声就开了，罗蒙和刘春兰站门外，只见这女人手里拿着一根扫帚棍，开了门见她男人想趁机跟罗蒙他们身后进屋，立马就把眼睛一瞪，挥着那根木棍凶道：“你给老娘跟进来试试？”
罗蒙和刘春兰进屋，那男人缩缩脖子，跟鹌鹑似得依旧外边站着。
“我说你差不多也就行了，真要把人赶走咋地？”刘春兰跟着吴冬梅进了院子，小声劝她。
“要滚赶紧滚。”吴冬梅依旧不依不饶。
“行了，懒得跟你说，今天是罗蒙找你有事，我让他跟你说。”刘春兰丢下罗蒙和吴冬梅，去旁边那屋找罗庆春和罗宝印说话。
“你俩待会儿看着点，时间差不多了，就去给你们爸开门，你妈她撇不开脸。”刘春兰小声教着这一对姐弟。
“我不给他开门。”姐姐罗庆春把脸一拧。
“你这孩子，怎么不明白呢？他到底是你们爸爸，这回他要是肯回来，和你们妈妈好好过日子，以后你们那老娘也轻松些不是，你就当是为你妈想想，她这些年容易啊？”刘春兰叹了口气，知道这孩子是结下了心结，这也怪不得谁，说到底，还是那罗启华自己造孽。
罗庆春还是梗着脖子不说话，她弟弟怯怯地看了看他姐，又看了看他们家院子那扇紧闭大门，吸了吸鼻涕，怯怯地问刘春兰说：“几点钟给他开？”
刘春兰笑了笑，问他说：“现几点？”
罗宝印看看自己手腕上那个廉价电子手表，说道：“两点四十七。”
“那你就让他外边待两个钟头，四点四十七给他开门。”刘春兰估摸着，那时候吴冬梅也该把饭给做好了。
这边，罗蒙也跟吴冬梅说了让她以后带人做包子馒头事，吴冬梅一听，满口就答应了。
“那你家里忙得过来吗？”
“没事。”吴冬梅想了想，大概怕罗蒙不放心，别别扭扭又加了一句：“外面不还有一个嘛。”
罗蒙一听，自然是没什么不放心，只盼着那个叫罗启华，这回可别再掉链子了。
一会儿罗蒙和刘春兰回了家，罗老头又出去转悠了，这老头也挺八卦，一直外边晃荡到六点多，直到刘春兰派了外甥女出去喊他，这才肯回家吃晚饭。
饭桌上，罗老头就说起了自己今天下午见闻，说是这吴冬梅让女儿起草了一个协议书，写明了，要是罗启华以后还像从前一样，没有到一个父亲和丈夫责任和义务，就让他打包滚蛋，房屋土地儿子女儿都归吴冬梅，这协议书不仅让罗启华签了字，还拿到村长那里，硬逼着村长罗全顺也上边盖了个章。
“这协议能有效啊？”罗红凤有些不信。
“咋没效呢？当着那么多村民面呢，村长也盖章了。”刘春兰显然对那份协议很有信心。
“罗蒙你说说，这协议有法律效应吗？”罗红凤还挺认真，看样子是怕吴冬梅吃亏。
“合同我从前倒是研究过，不过那都是生意上，他们那属于家庭纠纷，我也搞不拎清。”罗蒙其实觉得事情到这一步就差不多了，毕竟看吴冬梅态度，还是愿意接受她男人回家。
“不管有没有法律效应，这都是板上钉钉事儿，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搞不清楚，这份协议书意思，就是说以后启华他要是再不学好，咱村里人就要给冬梅撑腰。”罗老汉挺得意，难得又子女面前显摆了一回。
“再说了，人家启华也不是个赖。”刘春兰也同意罗老汉说法。
“他那还不叫赖？儿子女儿都不管，就顾着自己一个人外边逍遥活，人家冬梅嫂子家里多辛苦啊！”罗红凤显然非常不喜欢罗启华。
“嗨，他那叫啥呢……”罗老汉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形容词：“他那叫不懂事？”
“四十好几人了。”罗蒙摇摇头，有些无语。
“确实是不懂事，他自己不是也说了吗，早就知道错了，就是没好意思回来，之前挣那几个钱都被一个女人给骗了，还欠下一屁股债，好容易外边省吃俭苦干了几年，还了债又攒了两万多块钱，这才厚着头皮回来了。”刘春兰也说起了刚刚曹凤莲跑他们家来告诉她八卦事。
“这都啥人啊？”罗红凤摇摇头，再没话说了。
“你知道什么？启华这回要是真能回头，人家冬梅可是有后福。”罗老汉看着自家女儿，有些担忧样子，看如今罗红凤模样，明显是有几分偏激了，按她那意思，像是要让吴冬梅为了一口气，生生再把浪子回头罗启华给推出去。
算算时间，罗红凤离婚也有一年了，这一年她管着镇上店面，人看着就比从前精神了。女儿变化罗老汉看眼里，也替她感到高兴，现他担心，就是自己女儿以后会因为太好强，把好好姻缘生生往外推。
“唉，我嫁过来那会儿，启华也才跟咱家美慧差不多大，每回路上碰到，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可好听了，可人疼着呢，后来生生就给惯坏了。”刘春兰叹了口气，不胜唏嘘。
“咱们家这两个可不能那么惯。”罗老汉看了看自家这两个粉雕玉琢外甥女，忍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这要不惯着，还真挺不容易。
“舅。”罗美慧知道家里大人正说她们两姐妹事，可是她看看外公，又看看外婆，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妈妈不知道想什么，根本不看她，于是小姑娘只好把求救目光投向罗蒙。
她们这个倒霉舅舅，想到自己今天刚刚给两个老人传达了下岗通知，又把镇上那些不学无术小太妹给老两口说了说，这会儿对上外甥女纯洁无瑕目光，心里那叫一个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