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容倾小跑着出去的身影,湛王坐着没动,端起手边茶水清抿一口,眸色沉沉淡淡。
终于要出现了吗?那也挺好!
容逸柏回来了,她心里的遗憾和伤心也随着都被抚平了。
虽然眼前多了一个依旧让他膈应的人。不过,她高兴就好!
身为男人,大度一点儿应该这样想。湛王也告诉自己,他应该这样。然……
一想到容逸柏回来,仗着兄长的身份,顶着哥哥的名头,对容倾各种呵护备至……
湛王遂然放下手中茶杯,烦躁感陡生。
让一个天生就小心眼的人,大肚能容太难!
门外
“祥子!”
听到声音,看到容倾,凛五完全沉默下来。果然听到了!
“王妃!”
“我刚才听到你说……”
容倾话还未说完,祥子已迫不及待道,“是,小的看到公子了……”
“是在梦里……”
“不是,是真的,是真的亲眼看到了!”
“是鬼影吗?”
“不是,是真的公子,活生生的公子!”
容倾听了,直直盯着祥子,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点儿说谎的痕迹。然,除了满满的激动之外,再无其他。
容倾看着,抑制不住一个冷战,抖激灵,“是真的人吗?”
“是!”
再次确定,容倾思绪有些混乱,有些发蒙。
看容倾怔愣,空白的表情。祥子理解容倾的心情,当他乍然看到容逸柏的那一瞬间,除了傻傻的看着,整个人也是空白的,被点了穴一般。
“你……你从头到尾给我说说。”容倾这会儿感觉有些飘忽。甚至怀疑,她此刻是不是在做梦。想着,随着伸手在自己腿上拧了一下,感受到了那股痛意。深吸一口气,看着祥子,紧声道,“说的仔细些。”
祥子点头,平稳道,“早在一个多月前,小的在晋阳路过一家书肆的时候,看到了正在翻阅书籍的公子。当时,小的亦是一惊,也想着肯定是看错了。”
祥子说着,脸上溢出懊恼,“因为不能相信,也就是那么一晃神的功夫,等小的回神,想进去看个清楚的时候。却已没了公子的踪迹。”
容倾听言,追问,“然后呢?”
“明知公子已经不在了,我或许极有可能是看错了。可是,还是想确认一下。就这样,我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都在书肆前守着。想着,那个也许只是跟公子很是相像的人,可能会再次出现。”
“然,等了足有半个月,都没见到。之后,我还请人画了公子的画像,在晋阳寻找,询问。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到过。就连书肆的伙计都说没见到过。那时,小的已觉得,我应该是出现了幻觉,只是眼花了而已。”
“可是,就在我要放弃的时候。我却看到了这个……”祥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发簪递给容倾。
“这是王妃及笄时,公子本欲送给王妃的礼物,并想亲自为王妃戴上。只是,因湛王爷突发难,公子未能如愿。而在公子过世的时候,我本把这个给一并放到了棺木中。可现在,它却在晋阳出现了。”
“看到这个之后,我即刻回了京城,本想禀报王妃,却得知王妃在外游历。多番打听,小的才找到了这里。”
容倾听了,不言。伸手接过祥子递过来的发簪,仔细端看,当发簪末尾那一个隐晦的安字映入眼帘,心口紧缩。
安,她的乳名。
安,容逸柏的笔迹。
看着,好一会儿,转头看向凛五,紧声道,“盗容逸柏坟墓的人,都找到了对不对?”
容倾问话出,凛五垂首,一时沉默,祥子听了,脸色一变,“公子的墓被盗了?”
若是墓被盗。那么,发簪重见天日,跟容逸柏也许还活着,突然没了关系。
“凛五!”
“王妃,这个……”
“盗墓的都死了。而容逸柏或许没有!”
磁厚的声音传来,湛王身影随着映入眼帘。容倾心跳不稳,为湛王刚才的话。
“相公……”
祥子有可能是看错。发簪再现可能是因墓被盗而流出。可是湛王的话……却绝对是空穴来风。
湛王从不是那闲扯淡的人。特别是这事儿。更不会忽悠着她玩儿。
“王爷,您可是也见到过公子吗?”祥子激动道。对湛王,祥子同容倾一样,信服!
“相公,你刚才说容逸柏没死,是吗?”
看着容倾那紧张的模样,湛王转眸看向凛五。
湛王已开口,既已示意。那么,他也就没有再隐着瞒着的必要了。
“上次容公子墓被盗。属下发现那坟墓中躺着的并不是容公子。”凛五说完,不自觉不补充一句,“只是,容公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尚且不清楚。所以,就没告诉王妃。”
凛五话出,容倾眼眸紧缩。
祥子轻喃,“原来,我真的没有看错。”说完,随着紧声道,“若不是公子,那里面躺的是谁?”
“躺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是,容逸柏现在在哪里吧!”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祥子连连点头,看向湛王,容倾,“王爷,王妃,派人找找公子吧!”
湛王没说话。
而容倾……
祥子一个‘找’字,让她心口猛然一跳,沉沉。
“祥子!”
“小的在。”
“你说,容逸柏若还活着。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容倾问话出,祥子一窒。
容倾转头看向湛王,“王爷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
容倾听了,垂眸,皱眉。
祥子静默,少时,开口,“公子定然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不然,他定是早已回京去见王妃了。
容倾点头,“他定然有他的理由。”说着,嘴角扬起笑意,眼中却染上了湿意,“什么理由都好,人在哪里都行。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他还活着……”
人活着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
凛五听了,不由转眸看向湛王。见自己主子神色如常,不见一丝起伏。凛五垂眸,面上不显,可心里怕多少有些酸酸的吧!
明白知容逸柏这个兄长对王妃心思不纯。他作为夫婿,还只能包容着,只能看王妃在意着。那感觉,说无所谓,说不憋闷肯定是骗人的。
海域
看完从荆州传来的信函,文晏眸色沉了下来。文家终究还是犯蠢了!
要弄死苏家,办法多得是。可他们偏偏选了一个最不应该的。这是预备与苏家同归于尽吗?
还是,他们以为只要不露头,湛王爷就什么也察觉不到?
“木子!”
文晏声音落下,一个小厮疾步走进来,恭敬道,“少爷!”
“栋儿呢?”
“小少爷在练功房!”
自从京城回来。文栋对练习武艺越发的执着起来了。
对容倾,文栋是打从心里喜欢着。只是……
想到文家做的事,文晏眉头皱起。经此一事,文栋再想跟上次一样轻易的进入湛王府,如愿见到湛王妃怕是不可能了。
本来湛王爷对于文栋就多有喜。只是看在王妃的份上,看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许了他靠近王妃。可是现在……
文家人做事儿不地道,文栋身为文家子孙,纵然与他无碍,却也定然会被迁怒。
文栋因文家一举,在湛王爷眼里妥妥的成了白眼狼。再出现湛王面前,被扔出去怕都是轻的。
“木子!”
“小的在!”
“我要回荆州一趟,半个月左右回来。这段日子,你照顾好栋儿。”
文晏离开西域,四处走动是正常。木子包括文栋,都已习以为常。听他这么说,木子什么都没问,恭敬应下。
文晏未曾耽搁,随即出府,连马车都舍了,直接骑马往荆州赶去。
荆州
湛王容倾离开。
苏家男人全部入狱。苏纤柔逃离。宅内下人感到形势不妙,寻得卖身契,夺取之后,也纷纷离开了苏家。而离开的时候,每个都不忘顺手牵羊的带走点儿什么。
一夕之间,苏家除了老弱妇孺之外,再无其他。
屋子空了,银钱空了,下人没了。
这陡然的变故,让人直接懵圈,想哭都哭不出来。
苏大奶奶看着一片狼藉的宅子,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不明白!
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道!
两个问题,一个答案,均不知,均束手无策。
“奶奶,文夫人来了……”
看着身边仅剩下的任嬷嬷,苏夫人神色怔怔,“你刚才说谁来了?”
“文夫人……”嬷嬷话未说完,文夫人身影已出现在眼前。
年逾四十有余的文夫人。身姿婀娜,风韵犹存,五官美艳,上挑的凤眼,说不出的风韵多情。只是,眉宇间沉淀出的却是一抹沉暮于冷戾。
此刻站在苏夫人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莫名,似痛快,似讥讽,又似怅然。
“绣姐!”
文夫人名讳,邓锦绣!
听到苏夫人这声唤,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邓锦绣嘴角溢出一抹嗤笑,看一眼四周,看着一片狼藉的苏家,邓锦绣淡淡一笑,看向苏夫人,“听说苏家出事儿了,我过来看看。”
看过,结果甚是满意。
苏夫人听言,眼泪瞬时落了下来,哽咽,“姐姐这次可是一定要帮帮我们才好。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夫人话未说完,邓锦绣开口道,“我给你把苏三小姐带回来了。”
这话出,苏夫人哭声一顿,“柔儿她……”
邓锦绣看着她,淡淡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有几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
“你不是一个坏心肠的人,可真的很蠢。”
苏夫人闻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话?她说这是什么意思?
看苏夫人怔愣不明的表情,邓锦绣面无表情道,“我儿子文景当初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苏沐和苏袆出卖了他,这一点儿你可知道?”
听言,苏夫人又是一愣,同时一惊。这……这话从何说起呀?
“还有,苏纤语出事儿之后,首先回到的不是文家,而是苏家。大概是觉得无颜面对文景吧!所以,来寻求她的父兄,想要一个庇护。然,因苏沐事前得了警告。继而,在苏纤语满身伤痕的来到苏家门前时。被你的好相公决然的拒在了门外。致使,苏纤语被随后而来的杨佔的爪牙而杀害。”
“所以,确切的说,你的女儿,她是被你的相公害死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而苏沐,已不算是人。”
“还有,苏家会突然遭遇这次的变故。也都是因为他们贪心太甚。更是大胆妄为的想把大元湛王妃骗做苏家人。妄想借助湛王府的权势,成就苏家的荣华锦绣。只可惜……”
“以后我会多烧些纸钱给他们,让他们在阴曹地府得以如愿,好好享受一下银钱挥霍不尽的滋味儿。”
邓锦绣说完,起身,看向苏夫人身边的任嬷嬷,温和道,“任嬷嬷,走吧!”
“是!”
“这次能得以为大少爷报仇,你居功之首。”
“都是老奴应该做的,当不得夫人夸赞。”
邓锦绣听了笑了笑,柔和道,“文家不会亏待你的。”
“谢夫人!”
听着邓锦绣和任嬷嬷的对话,苏夫人心口发颤,“你……你们……”
任嬷嬷看着苏夫人,没什么表情道,“夫人也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苏家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任嬷嬷,你怎么可以……”
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嬷嬷,跟文家竟然是一伙。她们竟然合起伙来谋算苏家。
“夫人可知我儿子是怎么死的?”
“你……你想说什么?”事到此,苏夫人就是再蠢,也看出了任嬷嬷对苏家的怨恨。
任嬷嬷眼里盈满恨意,冷硬道,“府里的人都以为我儿子得了急症,连大夫都说是突然暴毙而死。可是,我心里却清楚,也知道的透彻。我儿子他是被苏沐毒死的。因为他听到了不该听的,就那样被灭口了。”
“怎么可能……”
“呵……苏沐对自己的女儿尚且能做到见死不救。何况是对其他人了。”说完,一顿,补充一句,“而,苏三小姐在性情上,真的是跟其父如出一辙。现在,有这么一个女儿在身边,夫人还真是好福气。”
任嬷嬷说完,对着苏夫人一俯身,抬脚往外走去。
刚走出一步,胳膊被人用力拉住。转头,苏夫人那颤动的面皮映入眼帘。
一时受到的冲击太多,神经都开始不受控制,浑身上下,似乎每一处都在颤动,“跟其父如此一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的额抱错了……”
“夫人,那都是故事而已。是苏家想凤凰腾达,是三小姐想摆脱商家女身份,成为官家小姐的故事。”
“这故事,还是苏老爷亲自编写的,苏二爷和苏三小姐也是全力配合。也只有夫人被蒙在鼓里而已。不过,也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还能安稳的待在宅子里,而没有被关在牢房里。”
“谋算湛王妃,这罪名可是不轻。所以,夫人也别瞎忙活了。直接给苏老爷还有二爷准备后事吧!”
任嬷嬷说完,挣脱苏夫人的手,随着邓锦绣离开。
苏夫人瘫坐在地上。没一会儿,苏纤柔被带进来,脸色阴沉无比。
而邓锦绣和任嬷嬷呢?
大仇得报,心得圆满走出苏宅之后……
“文夫人,任嬷嬷,请跟我们去衙门一趟吧!”
话入耳,心头一跳,转头,当荆州知府陈瑄身影映入眼帘,脸色一变,心陡然一沉。
陈瑄看着她们瞬变的脸色,心里冷哼。连湛王妃都敢算计,她们确实是真的不想活了。
还一出手就是要篡改湛王妃的身世。真是……
“带走!”
“陈大人,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陈瑄听了,完全充耳不闻。直接下令衙役强硬把人带走。
误会?别说他没误会她们什么。纵然真的有什么误会,她们也只能受着。因为,他可不想湛王误会。误会他维护那些对王妃不敬之人。
谋算王妃的,最直接的人都已在牢中蹲着了。之后……
“你们在这里守着,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
守死了苏家,让她们母女闹腾去吧!
“周实。”
“属下在!”
“你带人把商界上,但凡跟文家有生意来往的人都带到衙门来。本官有话要交代他们。”
“是!”
周实领命,带人分散开来,开始忙活。
而陈瑄传这些人过去,目的怕是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斩断文家所有的生意。
同对苏家母女的方法一样。要把人困死!
湛王府已开了口,知府大人自然会把一切都执行得彻底。
皓月
在钟离隐强势的手腕下,皓月形势日趋稳定。
当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在臣服和抵抗之间要如何抉择,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在生死之前,忠心变得不值得一提。特别老皇帝又已驾崩了。表现忠心给谁看?
摄政王府
钟离隐躺在软榻上,静静看着墙上那幅画,眼中褪去了那一层温和的伪装,露出一抹真切的柔和。
娇俏,灵动,手里捧着豆花笑颜如花。
钟离隐看着,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而画上人,不是别人正是容倾。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而已。他竟然,连她对他不屑一顾的样子都开始想念了。
女人对自己夫君,专情专一,死心塌地。这是基本,是应该。可是,容倾也如此……真不是一个好习惯。
云珟不容人,容倾对他又完全无心。钟离隐微叹一口气,他这妥妥的是单相思吧!
以前,若是有人说,他有一天会为了一个有丈夫的女人动心动情。他一定会那完全是天方夜谭。可是现在……
好像真的就是这样。而其中滋味儿……云珟看他有多不顺眼,他已能完全体会到了。
确实够碍眼的!
“主子!”
声音入耳,钟离隐移开视线,看向屏风前的护卫,淡淡道,“找到人了吗?”
“回主子,没有!”
钟离隐听言,神色淡淡,不觉意外。
在皓月皇帝驾崩之前,皓月的皇后突然消失了。在所有人看来,都感突然。可是,钟离隐则不然。
钟离谨幺蛾子做的太大,最后收不住。现不知隐匿在何处。
钟离谨无踪,皓月皇上注定撑不了太久。大势所趋,在事情脱控之前,皇后不会坐以待毙,令谋生路是必须。
三十六计,唯剩一计,走为上策!
只是,人躲到哪里去了呢?
不过,她在何处对于钟离隐来说已经不重要。但,对湛王怕是不然。
想着,起身,缓步走到书案前,提笔,落下,墨汁润开,少时写完,递给暗卫。
“快马加鞭,送于大元湛王府。”
“是!”
护卫离开,钟离隐放下毛笔,视线再次落在画像之上。看着容倾,眸色幽幽沉沉。
一辈子还很长,无法预料的事太多。而云珟纵然腕力再厉害,也终有疏失的时候。护她周全,难以做到一个绝对。而他,会静静等着!
云珟,希望别让我等太久才好!
大元
等到消息,李公公快步走进御书房,看到皇上,开口禀报,“皇上,湛王爷回京了。”
皇上闻言,微微一愣,“你刚才说云珟那小子回来了?”
“是”
确定没听错,皇上不觉舒一口气,“现在人在哪里?”
皇上问话出,李公公表现一晒,“皇上恕罪,这个老奴刚才忘记问了……”
皇上听言,横了他一眼,不过却没一点儿火气就是了。
湛王回京,不管怎么说,对皇上来说都是好事儿。
“你去湛王府守着,看到湛王让他入宫一趟。”
“是!”
***
站在容逸柏坟墓前,容倾静看良久,缓缓开口,“动手吧!”
“是!”
挖坟开棺,验尸,最后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