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符青丘见玄奘目光有异色,也不意外,笑着引众人登上繁花台顶部的天台,又命几名弟子将千芊暂时关在一间密室中,却似乎无意加害,若是旁人看了,根本不会相信繁花台和长乐宫有多深的仇怨。
繁花台登山而起,一侧向外是无垠旷野,能够遥望长乐宫所处山脉。一侧向内如怀抱日月,尽览山中繁花盛景。
或许是因在自己父亲身边,符宝活跃了许多,那雏凤朱儿也叽叽喳喳地与她嬉笑不停。符青丘笑道:“宝儿,难得有佳客临门,你且引他们观赏我派中景色,为父与玄奘道友有话要说。”
符宝应了一声,风灵等人便在玄奘的默许下随她去了。天台之上,玄奘不解地望着符青丘,倒是对方神情自然地说道:“道友有话不妨直说。”
玄奘点点头,问道:“阁下似乎不是人。”
这话一处,符青丘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先生果然洒脱,语出惊人!不错,贫道乃是修行了千年的赤狐成精。”
原来是个狐狸精。
玄奘在心中暗道。怪不得那符宝能够与雏凤亲近,那狐族与凤族本就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妖中大族,彼此亲近确实不奇怪。
只是那符宝似乎妖气不纯,玄奘又问道:“我观令嫒,似乎不是纯妖?”
“不错,宝儿是半血狐妖,她的母亲便是繁花台前任掌门,贫道的亡妻,惠清水。”念及亡妻,符青丘的神色有些暗淡。
一个狐妖,居然与堂堂繁花台掌门结成爱侣,更生下了半血狐妖的女儿?玄奘哪怕有十世阅历,也不免觉得惊奇。
人与妖真能相恋?前世他西游时,也曾经见那奎木狼化身黄袍怪,强占了百花羞公主,但哪怕公主曾为他生下儿女,在能够脱身时也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
如今却有一桩人、妖相恋的事实摆在自己面前?
见玄奘困惑,符青丘解释道:“道兄不必奇怪,南瞻部洲没有不知道我符青丘身份的。符者,狐也。自我妖族圣人女娲娘娘失踪之后,妖族圣地青丘山被人取走。我狐族虽然久居青丘山,也不得不离开故土。”
青丘山被人取走?玄奘暗暗称奇,但符青丘提及此事却神色平淡,故而玄奘不敢轻易多问。
符青丘又道:“只因我与凤凰一族的圣女有些交情,便独自来到南瞻部洲清修,因怀念故土,便自命‘符青丘’。”
“原来如此。”玄奘点点头,随即想起了在崆峒山时,清扬长老所托之事,赶忙取出那枚长老令牌,说道:
“我此行前来,却是受了三星宗清扬长老的委托,因贵派与长乐宫同为菩提老祖门下传承,却交恶了多年,想要出面调停,请两派看在三星宗的面子上放下争端。”
“哦?!”符青丘一阵意外,玄奘不过是散修身份,若不是救下自己爱女,连见到自己的资格都没有。但看他递过来的令牌,果然是三星宗的客卿长老令。
符青丘不免正色道:“原来是三星宗长老,符青丘失礼了。”
“不敢,我也是受人所托。”玄奘笑道。
“可惜三星宗枉做好人,却不知道我与那千叶,却是不死不休的结局。”符青丘苦笑道:“外人哪里知道繁花台与长乐宫之事?可以说只要我与那千叶还活着,两派关系就永远不会好起来。”
“听说是因为一件法宝?”玄奘说道。
“法宝虽重,却不至于此。两派之仇,在于长乐宫的千叶,便是他亲手杀死了符宝的娘亲,我繁花台前任掌门惠清水。”
“什么?!”玄奘忍不住惊叫道。
正说话间,繁花台护山大阵如同遭受了巨大冲击,一阵激荡翻起层层涟漪。被大阵守护的繁花台屋摇瓦飞、摇摇欲坠。
“果然来了。”符青丘从宽大的道袍内抽出一根细嫩的杨柳,那杨柳微微有翠绿的光晕流转,显然也是一件法宝。
“长乐宫千叶?”玄奘问道。
“当然。”符青丘笑道:“女儿被关在我繁花台,他自然担心我会下狠手,为亡妻报仇。千叶以己度人,此番定是长乐宫倾巢而出了。”
众人齐集繁花台山门下,果然见到天边祥云成海,无数修为精深的长乐宫长老、弟子落在云头上,为首的正是长乐宫掌门千叶。
“符青丘!将我女儿交出来!你若干伤她半分寒毛,小心我血洗繁花台!”千叶真人手持羊脂玉净瓶,瓶口对准下方的守山大阵,显然前翻的攻击便是来自这小小的玉瓶。
符青丘也不躲藏,手持那翠绿柳条独自飞了出去,踩着云头淡漠地看着千叶,说道:“何必吹嘘?多少年了,你若有本事,早已经攻破我繁花台了。”
“哼!你这青丘老狐也配做一派掌门,繁花台今日必定亡与我手!”千叶催动羊脂玉净瓶,瓶口暗流涌动,顷刻间彭涌出一河之水,从天而降,倒扣繁花台山门。
符青丘不慌不忙,将杨柳枝卷向河水,只是一挥,那一河之水便在空中打转,倒流回了了瓶中,显然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这种手段都是试探而已。
“我的掌门之位,是清水在临死前托付给我的。繁花台上下都是见证,我符青丘虽然是狐妖,也已是繁花台一脉!”
符青丘的话立刻引起繁花台门人频频响应,足见他在门派中的威望。玄奘阵阵意外,想不到真如符青丘所言,他以妖族之身,堂堂正正的当着繁花台的掌门。
提及惠清水,那千叶似乎更加愤怒,大骂道:“你没有资格提她!不是因为你,她根本不会死!”说罢,托起那羊脂玉净瓶,狠狠地砸了下去。
玄门之中,瓶、鼎、钟、印等法宝,都是可以这般使用。一抛出去便如同泰山压顶,只要持宝者修为不要太弱,那法宝若是强过对手,就必然得胜。
只是符青丘手中杨柳与那玉瓶本为一体,强弱无分高下,只是将那杨柳枝托起,符青丘便稳稳托住了羊脂玉净瓶。
他神色青冷地说道:“这些年我只守不攻,不是因为我不如你,而是清水死前的嘱托,她让我原谅你。”
“原谅我…….”千叶喃喃自语,惠清水死前凄凉的神情犹在眼前。那玉净瓶与杨柳枝僵持不下,下方观战的玄奘眼前一亮,差一点就喊出声来。
居然是观世音菩萨的法宝!
“不得了!不得了!”玄奘心中暗道。这一对法宝乃是观世音菩萨还叫慈航道人之时,便辛苦祭炼的法宝,如今她离开了南海紫竹林,居然还舍弃了苦练多年的宝贝。
如同深陷迷雾,玄奘越发感觉都一丝阴谋的气息。
“宝儿,将千芊放了。”与千叶僵持了片刻,符青丘突然开口说道。千叶闻言,也受了法宝。
片刻之后,果然见到符宝压着千芊出来。虽然被束缚了双手,但长乐宫的大小姐显然毫发未损,连那凝月鞭都插在她腰际,被曾被繁花台私藏。
“你的女儿,却和你一样莽撞。”符青丘说道。
似乎听出对方暗有所指,千叶恼怒不已,但女儿安然无恙,千叶心中的杀气却散了大半。
符青丘突然转过身,对下方的玄奘招了招手,待到玄奘飞身来到两人面前时,介绍到:“这位是三星宗客卿长老玄奘道友,特地前来调停你我两派之间的仇怨。”
“此仇,不可消!”千叶看了一眼玄奘,沉默片刻后说道。随即,便领着千芊和门下弟子离去。
“符掌门必然都话教我。”玄奘苦笑,双方打了半天哑谜,也是时候揭开秘密了。
“还是回派中说罢。”符青丘一扫杨柳枝,修复了受损的守山大阵,与众人回到了繁花台。
“请符掌门为我解惑。”众人都各自散去,只留下玄奘与符青丘两人,依旧在那繁花台的天台之上。
“其实,在我出现之前,繁花台与长乐宫两派的关系从来不曾交恶。”符青丘神情有些苦涩。
玄奘在心中暗道:我早就猜到了。
符青丘轻抚杨柳枝,说道:“世人都以为两派为了这一对异宝而交恶,却不知道。当年本来就是长乐宫先得到了宝贝,更将它作为聘礼,送到了繁花台。”
“聘礼?!什么聘礼?给谁的聘礼?”玄奘惊讶地问道。
“聘礼,自然是求亲的。”符青丘苦笑道:“长乐宫新任掌门千叶,求娶繁花台新任掌门惠清水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