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枯荣对庄落薇,本有芥蒂。
尤其是陆慎在场的时候,凌枯荣不想被庄落薇占了半分优势。
如今庄落薇说凌枯荣忘记了九崇山无数年来的使命,这让凌枯荣心中极为不爽,却没有立刻反驳庄落薇,她就算想说,也找不出理由与借口。
于是,凌枯荣道:“你既聪明,那你说一说,如今我们引动了大阵,被困在此地,生死未卜,该如何是好?”
庄落薇道:“有掌门和妖尊在此,何须我多想?”
凌枯荣道:“你也是师门长老。”
庄落薇朝凌枯荣拱手一礼,不多说。
凌枯荣轻哼一声,看向陆慎。
“诸位稍安勿躁。”
陆慎看着四周景象,感受着此地阵势发动之时显出的威能,心下稍定,道:“此阵虽强,万古不坏,可终究是无主之阵,阵中缺了掌控大阵的高手,难以发动阵中全部威能。我们九崇山一脉,也有师门传下的远古阵法,虽未必比得上此地大阵,可我们这座大阵,却有人主导,未必胜不过这无主之阵。”
听闻此言,众人稍稍心安。
凌枯荣虽是九崇山掌门,平生行为处事,极为强势,可唯独到了陆慎面前,凌枯荣就会收敛了锋芒,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先前若非是庄落薇那一席话语,有针对凌枯荣的嫌疑,凌枯荣根本就不会去理会庄落薇。
如今,凌枯荣听闻陆慎之言,也只是默默的点头。
而庄落薇则道:“若能挡得住此地大阵,保全我等性命无忧,自然是好的。可瑶池圣母与横江,却不知去了何处。若横江真是我们九崇山的有缘人,在此地能安然无恙,仿若游子归家一样,那是最好。可若万一,此地仙府因无数年光阴蹉跎,出了什么闪失,导致横江在这大阵当中,出什么岔子,那就……”
陆慎点点头,道:“若能在这仙府大阵当中,保全我等安危,固然不错。可若是能破掉此地大阵,前去追寻横江的踪迹,把瑶池圣母与横江护住,才是我等来到这远古仙府的最终原因。”
这二人一唱一和,交谈甚畅。
凌枯荣则暗暗皱眉,她又不愿意陆慎看到她的眼神,于是干脆闭上了眼睛,心中只念想道:“这些年来,你一门心思想着要勾引妖尊,可妖尊非寻常男子,怎会受你诱惑?我为了镇压大自在魔尊的分身,亲自坐镇于道塔之内,在封魔岛地底,万年不出,不见天日。这万年之间,你有无数个机会,和妖尊更进一步,可时至今日,你和妖尊的关系,依旧与万年之前,一般无二,哼……”
正当凌枯荣心念沉浮之时,陆慎手捏一道法诀,暴喝道:“急!”
这一声“急”,并非是紧张着急的意思。
此字,出自于仙道世间一句耳熟能详的咒法,名作急急如律令。
众人听了陆慎号令,立时各按方位,各站在一处,齐齐施展出九崇山秘传的大阵法诀,猛地身上升起诸般光芒。
如今在此的九崇山高手,恰好是五个道君。
从五人身上升起的光辉,也分为五彩色泽。
陆慎位于中间,浑身黄光。
庄落薇位于西方,身上白光闪闪。争千秋位于南方,周身赤红如火。琼无欢位于北方,通体玄色,凌枯荣则位于东方,青气遮身。
五道光辉在成型之后,冲天而起,竟在空中,汇聚成一只五色五彩的手掌,朝着远古仙府里大阵发动所显现出的阵势,轰击而去……
一时间,山崩地裂。
两处大阵,相互冲击,短时间难分高下。
阵法碰撞之时,发出惊天动地的爆响,产生一阵阵音波,像是怒海狂潮一样,朝着四面八方,冲击扩散而去。
横江牵着瑶池,与廖长空并肩而行,徒步上山。
山间云雾缭绕,遮住了视线。
三人在台阶上走着走着,耳边突然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横江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朝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扭头远观之时,正好见到一道道犹如水纹涟漪一样的音波,在空中有若实质一样,自远方爆响之处,平推而来,将这笔直向上的孤峰周遭,那些遮得严严实实的雪白雾气,震散了不少。
可此地山峰,终究是远古仙家之地。
山峦周遭雾气虽被巨响震散,可眨眼之间,又有一层层雾气,从山间弥散而出,把被震散的雾气缺口补全。
不过,就在这雾气缺口出现的瞬间,横江已经看清楚了远方景象。
他清楚的看到了,陆慎等人,被困在进入远古仙府之处,周围大阵引动,使得九崇山这几位道君,在这远古仙府里,寸步难行。
横江有纯阳仙人修为,能将远方看得清清楚楚,廖长空却看不明白,她只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两座大阵,却不明白响声从何而来。
横江就将众妙之相眼罩,暂且摘下,让廖长空戴上观测远方。
眼罩当中,龙眼术发动,远处景物,一览无余。
廖长空神色一惊,道:“为何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遇到那座阵法,而九崇山那些前辈高人,却被阵法困住?”
横江道:“我拥有进入这远古仙府的手段,也有掌控这远古仙府的独门法诀,我来此地,自然不会引动阵法。”
廖长空又问道:“那我为何也没有引动阵法?”
横江摇摇头,微笑道:“我在这远古仙府里的飞行路径,是安全的,恰好避开了引动阵法,走的是阵中生门。你一直跟在我身后,就连在空中飞行的轨迹,也跟我一模一样,又怎会触动阵法?”
听闻此言,廖长空脸色问问有些发红。
她原本是一个锋芒毕露,英气昂然的剑仙,如今却像是一个偷吃糖果被抓的小孩,只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横江全都猜得清清楚楚,顿时就有一种,所有的心思与妄想与旖旎念头,全都被横江看穿了的错觉,她心中只念想道:“我竟然……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模仿横师弟一路到这孤峰来的飞行轨迹,难道在我内心深处,在我潜意识里,就一直都想要与横师弟朝朝暮暮,耳鬓厮磨么?于是,我就算不能与他一路同行,也要模仿他走过的道路,假装与他并肩而行?”
横江虽然智略不凡,却也猜不到廖长空的小心思。
他朝远处九崇山众人被困之地,看了几眼,便摇摇头,朝山上走去。
廖长空将众妙之相眼罩还给横江,随同横江一起上山,对于九崇山五个道君被困之时,廖长空没有多问。廖长空本就不是心怀天下大仁大义的女子,如今和横江肩并肩而行,心思越发的柔软,眼眸好似要滴出水来,此情此景之下,廖长空哪有闲心去管九崇山众人的死活。
倒是瑶池,有些闷闷不乐。
“尊上,我们不管九崇山那些人吗?”
瑶池看了看远处。
不过,瑶池修为太低,又没有戴众妙之相眼罩,哪怕偶尔有声波将周围白雾,震得消失无踪,瑶池也看不清楚远方景象。
横江握紧瑶池的小手,道:“十几年前,你就将掌控这仙府的口诀给了我。如今我已经修至纯阳仙人,虽远远比不得道君的实力,可加上口诀,已能完全将此地仙府掌控在手。对我而言,若要控制阵法,让九崇山众人脱困,简直易如反掌,可我却不愿如此……”
瑶池抬起头来,乌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道:“为什么呀?”
横江眼神一凝,道:“他们都是道君,我则只是一个纯阳仙人,你与廖长空师姐的修为,比我更低了不少。如若他们和我们一起上山,到那时遇到了什么变故,我们如何敌得过他们?”
瑶池道:“他们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横江微微一笑,道:“他们不仅看起来不像坏人,就连平日里说话做事,包括对我的态度,也全然不是坏人,反倒是对我极好。”
瑶池越发的不明白,问道:“为什么他们对尊上那么好,尊上还让他们困在大阵里?”
横江道:“此地之事,对我而言,太过于重要,不容有失!”
瑶池咬咬牙,突然抬起手,指着廖长空,道:“那尊上为什么让这个女人跟着你?”
廖长空神色微冷,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瑶池虽是转世重修的高手,如今却只有十多岁,稚气未脱,且尚未窥破胎中之谜,正所谓童言无忌,廖长空不愿意与瑶池纠缠不清。再者,横江愿意让廖长空和他一起上山,却困住了九崇山一众高手,这对廖长空而言,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心中暗想道:“这岂非意味着,我在横师弟心中,比九崇山那些道君,重要得多,也要可靠得多?”
不料,横江却说道:“当廖师姐飞到空中朝我追来的时候,我原本以为,师姐会触动此地阵法,我只等师姐被阵法困住之后,再略施法诀,护住师姐平安就是,却不会放师姐出来。谁知师姐在空中飞行的轨迹与行程,与我一般无二,一直飞到孤山附近,都没有引动阵法。于是我就想,等师姐落地之后,再发动阵法,困住师姐。不料,当我站在孤山当中,回望师姐御剑飞行而来的画面,脑海里没来由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听闻此言,廖长空暗暗有些失望,问道:“于是你就愿意和我一同上山了?”
横江抬头看向山顶,道:“实际上,越是往山上走,距离山顶越近,我就越后悔和廖师姐一起上山。”
廖长空皱了皱眉,“为什么?”
横江眼神变得越发的严肃,道:“我本是道心无双之人,可随着我们一步步往上走,我隐隐约约间,已是道心不稳了。”
廖长空沉默不语。
横江稍稍一挥手,五指抓向周身白雾,却什么都没抓住,最终摇头叹道:“当我道心渐渐不稳,我的脑子似乎有些幻听了,仿佛有人,在我耳边,轻轻的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可我却想不起来那人到底是谁。”
廖长空问道:“阿青?”
横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