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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婉婷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苍白,鼻息微微加重,显然心中难以接受父亲这个说法,好片刻后,方才逐渐平稳下心绪,抿着润唇,就这样倔强地盯着父亲,等待后者继续说下去。
华宏国终是抬眼看了看华婉婷,眼中噙了一抹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缓缓地道:“当年,我们华家从外省来到深海市,你奶奶没有工作,你爷爷一个人的工资就要养活一家五口人,生活过得很艰难,我是家里的老大,在我刚满二十二岁的时候,你爷爷就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结婚的对象就是顾雪梅,不过我是以入赘的身份。”
“结婚不到半年,顾雪梅的父亲就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了,顾雪梅和她哥哥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所以,我们分了一笔钱便从顾家搬了出来,后来一起开了个贸易公司,就是鼎盛的前身,经过三年的经营,总算有了一点小小的规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说起来也有点戏剧化,顾雪梅结识了从京都来深海市公干的曾朝阳,而我结识了你的妈妈,秦瑶,我和顾雪梅本来就是父母包办婚姻,虽然在一起三年多,但感情却没有多少,再加上又一直没有孩子,所以…我们都做出了背叛。”
“既然大家都有了新的选择,没多久我们就彼此摊了牌,算是和平分手,那个年代,离婚的办理需要整整一年的时间,顾雪梅随着曾朝阳去了京都,把鼎盛贸易留给了我,原本事情到了这里,也应该算是平静的过去了,可是,两个月后,顾雪梅从京都返回,带来了一个消息,原来曾朝阳是已经结婚了的,虽然他是真的喜欢顾雪梅,也可以满足她物质上的需求,但无法给予她名分,因为曾家在京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根本不可能和原配结束婚姻关系,于是,顾雪梅就提出,这婚不离了。”
话语顿下,华宏国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老脸上浮现出一抹酸涩之意,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又道:“当时,我和你妈妈已经同居,自然不可能答应反悔,可顾雪梅的态度异常坚决,而且告诉我她的决定之后,第二天就返回了京都,我把这事告诉了你妈妈,我看得出,她的情绪其实很低落,但在我面前总是强颜欢笑,也没有硬逼着我做出决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了一个多月,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于是决定亲自去一次京都把事情说个明白,可老天又在这个几乎眼上和我开了一个玩笑,鼎盛的一批货物被海关扣下了,验明是走私货,上世纪八十年代,走私可是要杀头的,为了这事,鼎盛被执法机关封了账户,我也被带去了警局扣留起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妈妈不知求了多少人,想了多少办法,最后,她竟然联系上了顾雪梅,求顾雪梅一定要救我出来。”
父亲突兀止了声,可华婉婷差不多明白了,美眸中一阵波荡,用力地吸了一下秀鼻,轻声道:“妈妈为了救你出来,就答应了那个女人不和你离婚的要求,然后就这样没名没份地陪你过了一辈子。”
老脸上浮现出一抹惨然,华宏国吃力地点了点头:“这事是曾朝阳摆平的,等我从里面出来之后,你妈妈不光没有说一句怨言,还一再强调,说我们欠了顾雪梅一个人情,并且告诉我,其实顾雪梅之所以突然坚决不愿离婚了,是因为怀了我的孩子。”
华宏国再无法继续说下去了,此刻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埋下了他满是愧疚的脸,哭得泣不成声。
华婉婷也是眼眸中晶莹闪烁,不过她死死咬住嘴唇,硬是没有让泪花滚落。
书房内许久的沉默,华宏国的泣声渐渐收住,不过依然没有抬起头来,喃喃道:“从那以后,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你妈妈过上幸福的生活,我把时间和精力全部扑在鼎盛上,可能是经历了大难,老天也是给了我机会,鼎盛终于一天天的壮大,其间,我和你妈妈几次提过,一起去京都和顾雪梅当面谈一次,还是把这婚给离了,就算当年欠了人情,我们也可以用金钱弥补,但你妈妈一直都是不同意,后来,等你出生了,这事也就再没提起过。”
经过之前的情绪波荡,此时的华婉婷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俏脸上也是再看不见多余的情绪,她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父亲,看着他微微颤抖的双肩,看着他埋头沉痛的样子,终是红唇轻启,嗓音不带一丝波痕地道:“爹爹,你和那个女人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婚姻关系,是不是也有曾妍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个因素在里面。”
华宏国抬起那张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的脸,轻吁了口气,点头道:“我不否认,我确实有着那么一些私心。”
“恩。”得到这个答案,华婉婷出奇的平静,如同早有预料,又道:“那你现在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给她一条活路,不要毁了她。”
华婉婷再度陷入沉默,过分平静的表情让人猜不出她在想什么,足足半分钟之后,在华宏国带了一丝期许与哀求的目光下,轻点了一下尖俏的下巴:“留五百万给她们母女二人,足够她们未来的生活了,曾妍必须把手上的鼎盛股份无偿地捐给我的那个慈善基金会,之后我们华家再不欠她们什么,就算是我替妈妈还她们的。”
“婉婷,谢谢。”华宏国也是松了口气,之前顾雪梅和曾妍是如何一步步把华婉婷往绝路上逼的,他也是看在眼里,此时,华婉婷能够网开一面,已是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爹爹,我永远不会认那个女人是我的姐姐,如果她们母女二人再做出什么对我们华家不利的事来,我绝不会再给她们机会。”华婉婷不近人情地说道,也不等父亲回应,缓缓站起身来,拖着略有些疲惫的身躯向着书房门口走去,在拉开房门的一刻,她轻语道:“爹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想,妈妈在天之灵,也是希望我们能开开心心的活着。”
随着“砰”一声房门关上,华宏国整个人一下软了下来,仿佛浑身的气力用尽,手掌轻轻抬起,将那张老旧照片放在眼前,怔怔出神,不知不觉间,两滴烛泪又再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