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仪音点头,驭车的仆从是帝姬府的老人了,姓黎,公仪音对他颇有几分敬重。再加上前世的记忆,她晓得黎叔是不可多得的忠仆,言谈举止间对其又信任了几分。
“回府吧,黎叔。”公仪音在阿灵阿素的搀扶下上了车,轻声吩咐。
黎叔低低应一声,牛车缓缓动了起来。
帝姬府的牛车不算高调,半封闭式的车厢,左右两边开窗,前面开门,均以彩绣帘幔遮蔽。只是里头的布置颇为舒适,一应物事丝毫不短缺。
公仪音跪坐于正中,阿灵和阿素各伴于左右两旁。
阿灵素来性子活泼好动,较沉稳的阿素而言,总有些坐不住。这会又被外头喧哗的声音吸引了去,忍不住偷偷掀起帘幔一角瞧着外头的景致。
她惯常如此,公仪音也不斥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突然,耳畔响起阿灵细微的惊呼声。
公仪音睁开眼朝她看去。
阿灵又惊又喜地转过头看着她,语气中带了一丝雀跃,“殿下,您看,那可是秦九郎的车撵?”
秦九郎。
公仪音心里似有什么“铮”的一声断裂开,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茫然地透过阿灵掀起的车帘朝外望去。
一辆熟悉的车撵映入她的眼帘。
赤轮华毂,金饰诸末,银卷棚顶,侧绘黼黻,上飘锦幡,前后皆垂帘,轼前覆以莲叶图案帷幔,辕内驾牛,驾具皆以华彩装饰。
车辕处,刻着秦氏一族的族徽,低调中散发出华美的光芒。
同帝姬府的牛车不同,这辆车的构造显然要更开放一些。
帘幔起舞间,只见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半卧于车内软榻之上,手执一书卷,面容被垂下的帷幔遮掩了大半去,只能瞧见握住书卷的那双指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还有散于身后那一头乌黑似墨的发丝。
公仪音似被什么刺了一下眼睫,眨巴眨巴了几下眼帘,却褪不去眼中的酸涩之意
。
她低下头,抬手揉了揉眼。
心中却总有些怅然若失,心跳如鼓,仿佛不受控制般,又抬头朝外看去。
这瞬间,一阵风过,吹开了遮蔽男子容颜的青色幔帐。
似是感到公仪音灼灼的目光,车内的白衣男子不紧不慢侧头看了过来。
他的动作轻缓,带着些雍容华贵的漫不经心。
与他对视上的那一瞬间,公仪音如鼓的心跳突然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
男子那双点漆般的深瞳中不含一丝杂质,直直地望来,一直望到公仪音心底的最深处。
他肌肤似玉,在阳光下泛着瓷白的光泽,剑眉入鬓,鼻若悬胆,一双点漆似的双眸,黑得如同最寂静的永夜,这容颜,一笔难述,端的是俊美无俦。更重要的是,除开他五官的俊美,他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气质。
似深潭中千年不化的寒冰,带着淡漠清冷的疏离。又似那高山上圣洁高远的雪莲,蕴着清贵无匹的高洁。
这样的男子,俊美得不似尘世中人,似乎更像是偷闲下凡的谪仙。
怪道人人都说,愿散千金,只愿求得秦九郎一顾。
公仪音从未想到,重生后她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初遇。
他的眉眼如画,分明还是熟悉的模样,可公仪音的心中,却涌上陌生和苦涩之感。
她慌乱垂了头,低而急促地吩咐道,“将帘子放下。”
阿灵“啊”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阿素比她先回神,忙上前拿开阿灵的手,将锦彩帘子放下。帘子一落,隔绝了车外那道淡淡审视的清冷视线,也使她错过了秦默眼中一闪而过的波澜。
公仪音这才觉得一颗心归到了原位。
“殿下,您怎么了?”阿素抬眼觑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问道。
“无事。”公仪音匆忙调整了心情,抬头浅笑,示意她们不用担心。
见公仪音不愿多说,两人不好多问。不过阿灵算是老实了,一路上都正襟危坐,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牛车缓缓前行,车行得很平稳,公仪音的心却乱得很,双手在袖中紧紧交握,掌心里有细密的汗珠渗出。
在她还未想好如何面对秦默时,他便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恍神间,外头传来年轻女郎们惊喜中带着娇俏的声音。
“是秦九郎!”
“啊,秦九郎方才看我了!”
“九郎九郎,我心悦你!”
吼声尖叫声喜极而泣声,一声一声,不绝于耳,像闷锤一般砸在公仪音心中
。
她勾唇苦笑。
秦默还是记忆中这般勾人,难怪坊间小儿有歌谣唱道,“九郎现,万室空。”
她抬手摸了摸跳得愈发剧烈的心,一时五味杂陈。
重活一世,本以为已放下对秦默的感情,再见才知,她的心中,满满的还是他。
一路无话,行到帝姬府。
感到公仪音心情的低落,阿灵和阿素不敢多语,送公仪音进了房,便轻声退了出去。
公仪音看着“吱呀”一声合拢的房门,眼神茫然而无措。
她环顾四周。
这里,便是她前世死的地方。
她也曾想过换个房间居住,但她素有傲气,觉得上苍既让她重生一世,前世种种便譬如云烟,理当随风飘散,而不应永远囿于过往。
她想,对秦默的感情亦应如是。
她已忘了前世第一次见到秦默是怎样的情形。
一直听人在耳边提起秦九郎的名字,她不是不好奇的,但,也仅是好奇。因为,秦王谢萧四大士族,从来只会互相通婚。
她自小便知,她的驸马,必不会出自这四大家族。
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了秦默本人。
只一眼,便彻底沦陷。
于是她哭着求着请父皇赐婚,父皇最是偏宠她,万般无奈应了下来。
她不知道父皇使了怎样的法子,只知道,自己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尚了秦默做驸马。
成亲后的生活并不如她的意,秦默性子清冷,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娶她,再加上延尉寺中事务繁多,两人的沟通越来越少,渐渐陷入冷战。
公仪音也是心高气傲的性子,一气之下,竟纳了许多面首进府。
这样一来,事情不可避免地朝着恶化的方向发展。
也许,她和秦默之间,是真的不适合在一起罢?公仪音悻悻地收回思绪,白日里因见到秦默而被搅乱的那池春水渐渐平静了下来。
困意袭来,她懒懒打了个呵欠,和风从窗外漏了进来,不知不觉间竟趴在软榻凭几上睡着了。
浅眠中,又入了梦境。
这一次,她竟梦到了自己死后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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