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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说自己很快会替她报仇的,让昭华帝姬最近这段时间务必要沉住气,稍安勿躁。还说……”说到这里,莫子箫顿了顿。
“还说什么?”公仪音急问。
“还说……殿下加诸在昭华帝姬身上的痛苦,她会加倍替昭华帝姬讨回来。”莫子箫双手握成拳,语声似有些愤愤不平。
公仪音眸色一冷。
近日沉住气,很快会替她报仇……这是不是说明,皇后和高琼的计划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了,而太子之死,正是他们这出大戏的开端?
这么一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如今他们已经陷入了你追我赶的角逐之中,若是不能快人一步,就会错失了先机。到时候……公仪音不敢想象后果会怎样。
“还有吗?”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抬眸又看向莫子箫。
莫子箫想了想道,“还有就是昭华帝姬问皇后为什么会禁足。”
“皇后怎么说?”公仪音拧了眉头。皇后的回答,关系着她到底对他们这边的进展了解多少,所以公仪音不由提了心神。
“皇后说,主上不过嫌弃她人老珠黄,可碍于前朝局势不敢轻举妄动废了她,所以才想出这个蹩脚的借口来。”
公仪音瞳孔一缩。
皇后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模棱两可。这么看来,她很清楚父皇将她禁足并非是相信了舒美人之事,而只是以此为借口将她看管起来罢了。
但是……她究竟知不知道父皇已然知道她和高琼之事了呢?
“昭华帝姬听了,十分愤愤不平,但被皇后劝了下来,叮嘱她一定要沉住气熬过这段时间。后面就是两人互相安慰了片刻,昭华帝姬便出了长秋宫。”莫子箫接着又道。
公仪音从沉吟中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
莫子箫露出一丝憨憨的笑意,“殿下客气了。”说着,抱拳行了一礼,很快又消失了。
等莫子箫带起的那阵劲风过了,阿灵和阿素看向公仪音道,“殿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去长秋宫吗?”
公仪音点点头,嘴角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去啊,为何不去?现在正是她心神不稳的时候,自然更容易说漏嘴。”说着,挑了挑修长的秀眉,脚步一动,带着阿灵阿素往长秋宫去了。
方才不知去哪里的那个小内侍已经过来了,正同先前那个将公仪楚放进去的内侍在说着什么。余光瞟到公仪音一行人走来,定睛一瞧,忙不迭朝公仪音行了礼。
“见过殿下。”
“免礼吧。”公仪音神情肃穆,冷凝的眸光在两人面上一扫,扫得两人起了几分心虚之意。尤其是方才将公仪楚放进去的那名内侍,眼中神情躲闪,不敢同公仪音对视,只低头哈腰地低垂了头,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飞快。
昭华帝姬才走,重华帝姬便过来了,两人不会碰上了吧?要是被重华帝姬发现自己私放昭华帝姬进去见了长秋宫,自己一定吃不了兜着走。这么一想,心里头愈发害怕起来,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父皇让我过来看看皇后。”公仪音清清冷冷地开了口,目光似有若无的在那名内侍面上流转。那内侍隐隐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垂在身侧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公仪音看了一瞬,终于转了目光看向身后的阿素,示意她将父皇的手谕拿出来给他们看。
阿素会意,从袖中掏出安帝的手谕递了过去。
另一名内侍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很快还了回去,嘴上堆着笑道,“殿下请进吧。”说着,侧身将通道让了出来。
公仪音脚下却未动,目光清澈得仿佛都能让人的小心思都无处遁形。
她嘴角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清清冷冷的目光落在手指抖得厉害的那名小内侍身上,状似不经意道,“长秋宫就你们两人守着?”
另一名内侍点点头,殷勤道,“是的殿下,是刘中人吩咐下来的。两个时辰会换一班。”
公仪音勾了勾唇角,“父皇如今还在气头上,你们可得用点心,别将什么闲杂人等都放进去了。”
听到公仪音这似有指代的话,方才那小内侍的脸色更白了,头愈发地低了,只恨不得能钻到地下去才好,心里头不由打起了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不成是知道自己放昭华帝姬进去的事了?
只是公仪音不挑明,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面上愈发唯唯诺诺起来。
方才那内侍是被人支开的,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闻言也没有多想,讪讪地笑笑,点点头道,“殿下请放心,奴才们一定不会的。”
公仪音勾了勾唇,冷哼一声,没再看他们,提步进了殿内。
皇后如今只是被禁足,一应供给并没有减少,长秋宫看上去依旧是那般富丽堂皇,只是似乎多了一丝冰冷森寒之气。大概是住在里头的人心境不同,殿中的氛围自然也就不同了吧。
正殿里立着两个小宫婢,见公仪音进来了,都面露吃惊之色。
公仪音看她们一眼,凉凉出声道,“皇后在吗?”
小宫婢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公仪音淡淡道,“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来了。”
“是。”那小宫婢应了,一人进去通传皇后去了,另一人则恭恭敬敬地引着公仪音上座。
公仪音在下首的席位上坐下,宫婢刚上了茶,内殿就响起了珠帘被挑起的叮咚声,公仪音微微转头一瞧,便见皇后从内殿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云意和云芙两个宫婢,流珠已死,皇后身边如今经常跟着的,也就是这两个宫婢了。
皇后走到殿中,双手在身前端庄交握,神情清冷地觑着公仪音。
许久未见皇后,她似乎清减了些许,但眼中那抹傲气却丝毫没有被抹去,下颚微抬,眼角向上微曳,射向公仪音的目光中带了浓烈的情绪。
“见过皇后。”公仪音从几案后走出,对着皇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免礼吧。”皇后淡淡睨她一眼,眼中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转身走到上首的席位上坐了下来。
公仪音也不待皇后发话,重新带着阿灵阿素入了座。
皇后坐下,重新看向公仪音,神情冷淡得没有一丝情绪,“重华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听说皇后最近在长秋宫闭门不出,重华来看看你。”公仪音嘴角带着浅淡笑意,只当没听出皇后话中的冷淡和敌意。
皇后嘲讽一笑,目光紧紧凝在公仪音面上,“重华这是多久没有进过宫了?”
公仪音歪头笑了笑,不紧不慢地端起面前茶盏细细啜一口,这才重新抬眼看向皇后,眼中是澄澈的天真之色,“皇后这是何意?”
“我待在长秋宫闭门不出并非本意,不过是主上的意思罢了。”
公仪音淡淡一笑,略有些不好意思,“皇后被禁足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说着,面上显出几分羞赧。话语中透露出的意思是,她原本是怕皇后尴尬,所以没有挑明了说,没想到皇后一点也不领情,这么语带嘲讽地说出来,相较之下,皇后就显得小气了许多。
果然,皇后一听她这么说,脸色不由黑了黑。
公仪音面上假装出来的尴尬一闪即逝,不过很快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舒美人之事,许是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皇后为何不向父皇解释清楚?”
皇后的神情愈发清冷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父皇若是信我,我什么话也不用说他便能还我清白,可若是不信,我便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没有用,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公仪音垂首,勾唇浅浅一笑,“皇后倒是想得通透。”她顿了顿,又道,“可是皇后想过没有,父皇为何不信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蓦然抬眼朝皇后看去,眼中有灼灼亮意迸出,看得皇后心中一跳。
这个眼神,重华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心中微有些惴惴,但到底是经过了大风大浪之人,面上不显,定了定心神,“我如今早已年老色衰,容颜不再,主上他……许是看厌了我吧。只是又不能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所以索性眼不见为净,将我禁足了便是。”
公仪音盯着皇后,面上带着讶然的神色,瞳孔中的神情看上去无比真挚。
她微微长大了红唇,面带不解道,“怎么会?父皇不是这样的人。”
皇后盯了公仪音一瞬,“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本就是男人的通病,有什么不可能的?更何况,主上后宫中那些源源不断被送进来的莺莺燕燕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可是……”公仪音装作有些气愤地反驳道,“我听说有好几个妃嫔都是皇后举荐的呀。”
皇后一愣,似乎没想到公仪音会这么说,顿了顿才开了口,语气中带了丝自嘲的意味,“我以为深明大义贤惠大度便能换回他的回心转意,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真是白白在后宫中浸淫这么多年了。”
公仪音紧紧凝视着皇后。
她的眼中有微光闪烁,并不看自己,只低着头望着几上的茶杯,眼神中有几丝微弱的波光在流动。
公仪音心中微惊。
重生两世,她已经能轻易地分辨出一个人面上的神情是虚情假意还是发自内心。她看着上首的皇后,忽然觉得这一刻皇后身上散发出的凉淡和哀婉,似乎并不似作假。
这个发现让公仪音有一瞬间的错愕。
她一直以为皇后对父皇只有恨,没有爱。
毕竟,当初她入宫是因家族的利益而被迫入宫,青梅竹马的情郎又因为公仪氏的缘故而家破人亡,一对甜蜜鸳鸯刹那间变成可望不可及的怨偶。种种缘故,她应该是恨着父皇的。
可为何她方才的语气,却真的带了丝落寞。
就仿佛……
就仿佛……
她曾经真心实意地对父皇抱有过希望,只是一颗满腔热忱的心,被时光伤得千疮百孔罢了。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皇后其实也是可怜人。
皇后说完这番话,忽然惊觉自己在公仪音面前吐露太多心声了,长长吐尽心中浊气,收起语声中的落寞,依旧带上了那丝淡淡的嘲讽,若有所思地看公仪音一眼,“更何况,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我。”
听到皇后这话,公仪音的脸色一沉,原本变得柔软的心刹那间又变得冷硬下来,盯着皇后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愤恨之情。
皇后她怎么敢……!
她怎么有脸提起母妃?!
她根本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