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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未央急忙对外间瞧了瞧,然后收回目光,小声对清哑道:“你别乱说!这可是御制牌坊!朝廷那么些老臣,谁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谁能得一座?你儿子这才几个月,就得了两座,其中一座还是‘忠义牌坊’,那是身为臣子最高荣耀。你还这样说。小心人家骂你,说你嚣张狂妄、辜负圣恩。这可是大罪!”
清哑见她说得这样,急忙用手捂住嘴,心下后悔。
方初和沈寒冰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这牌坊与其说是赐给适哥儿的荣耀,不如说顺昌帝想通过适哥儿告诫天下人:要像方无适一样忠君爱君护君!
方初终究和清哑想法不同,道:“御制牌坊……当然好。恐怕朝中有许多人要反对,但也改不了了,圣旨都下了。”
严未央道:“怎么没人反对?我大伯父就不服,在家叹气说,蔡家多少代出了那么多官,也没人赚一座牌坊回来。说适哥儿命运两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那口气里的酸味,熏死人!”
清哑因为自己得了两座牌坊,不觉有什么特别,现在听严未央这么说,好像这个忠义牌坊大大有分量,不由和方初相视而笑。
她担心地问:“要是反对人多了,会不会收回去?”
严未央安慰道:“不会收回去。皇上有皇上的理由:古往今来救驾的人多的很,这么小又不拿朝廷俸禄的,适哥儿是头一个。石寒天差点把婉儿砸死了。婉儿吓得要跑,还叫适哥儿走。适哥儿不走,坚持留下救皇上。他才多大?就这等忠义无畏,还不配赐一座牌坊?婉儿因为说了一句‘我们人小救不了’,就没有适哥儿这功劳,白丢了一座牌坊。这么一对比,大臣们虽然不服,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来。毕竟适哥儿那么小,不顾性命的勇气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才说到这,忽听“哇——”大哭传来。
众人急忙转头一看,是婉儿,正站在里间门口大哭。
盼弟急忙走过去,拉了她手一叠声地问怎么了。
婉儿本来就因为皇上赐了适哥儿牌坊而自己却没有,正不自在呢,当着人强装没所谓,无意中听严未央说了缘故,顿时哭将起来。
沈寒冰和盼弟都围着她好一顿安慰。
严未央很后悔,道:“这可是我的不是了。好婉儿,别哭了。你当时表现也很机智,一个闺阁女孩儿能这样,算不错了……”
这话很苍白无力,婉儿听了更糟心,一直哭。
她想,自己很机警,当时还扔了香蕉皮在石寒天脚下呢;她也很勇敢,差点就被石寒天一锤给砸死呢,可是这些工夫都白做了,就因为那一句退缩的话,皇上给适哥儿赐建牌坊,却没有她的。
母亲说“言多必失”,真的很有道理。
她越想越伤心,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
盼弟抱着她劝,说:“你救人又不是为了得封赏和牌坊,当时你们也没想到这个。你是女孩子,胆子小些也没人会笑你。”
适哥儿站在婉儿旁边,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安慰,因为牌坊这个东西不比其他的东西,若是皇上赏赐的其他小物件,适哥儿就说送给婉儿了,可是牌坊没法送啊。
他只得道:“婉儿妹妹你别哭啊。”
婉儿原本是伏在盼弟怀里哭的,听见他的声音,悄悄移出半边脸,透过朦胧的泪眼看他,觉得适哥儿比以前更加神气了。呜呜,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适哥儿了。适哥儿都封了伯爵,将来肯定有许多女孩子会喜欢他,抢着嫁他。可自己呢,这“胆小”的污点将伴随她一辈子,嫁不嫁得出去都难说,更别说嫁给一个伯爵了。
婉儿觉得自己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她心情晦暗,感到人生没了希望。
盼弟见她一直哭,急了,示意清哑安慰她。
婉儿把清哑当准婆婆,一向听她的话。
清哑便揽过婉儿来,眼前浮现一柄大铁锤朝婉儿砸去的场景……心里后怕又心疼,不由埋怨皇帝:两个孩子救你,你赐一个牌坊,另一个却不赐,这算什么?怎不叫孩子伤心!她不觉得婉儿有多自私,这么点大的孩子,会害怕很正常,适哥儿糊涂胆大才不正常。
她帮婉儿擦泪,轻声道:“姨妈知道婉儿是勇敢的好孩子。”
沈寒冰已经在心里把皇帝骂了千遍,“老子闺女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丢了,就一座破石碑,你赐一个不赐一个,这是当皇帝干的事吗?太没气量了!赏罚不分明,下次碰上你被人杀死也不救!”
他不知道,这牌坊是象征意义极强的丰碑,赐给适哥儿已经有朝臣不忿了,若赐给婉儿肯定通不过,谁让婉儿在紧要关头弃君于不顾呢,那些人可不管婉儿是小孩子女孩子,他们只认死理。
最后,还是方初说了一番话,婉儿才止住哭。
方初道:“皇上让适哥儿进宫,这不合适。清哑你进宫一趟,去和敏妃说说,请求皇上收回这口谕。让适哥儿和婉儿一起,巧儿和二妹妹留下照顾他们两个。我们才好放心去奉北。”
巧儿道:“我和二姑姑都不去?那怎么行。”
盼弟也说不行,她和巧儿得有个人跟在清哑身边。
最后,大家商议定:盼弟跟清哑去,巧儿留下照顾二小。
沈家也运了粮过来,要利用商业手段赈灾,因此沈寒冰是一定要去奉州的,沈寒秋留在京城,顺便照应幽篁馆这边。
清哑帮婉儿擦干净泪,拜托她帮自己照顾适哥儿。
婉儿这才觉得好些,感觉人生又有了方向。
姨妈托她照顾适哥儿,是不是说明姨妈还是中意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呢?婉儿决定,不管怎样,自己都要努力。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能再哭了。
女人哭哭啼啼的,不坚强,她已经落了个“胆小”的名声,可不能再让别人以为她不坚强,那这辈子算彻底完了。
于是,沈怀婉小姑娘迅速收拾起忧伤情怀,打扫打扫晦暗的心房,抖擞精神,要直面困难,奋起做人做事,争取摆脱困境。
刚把这事安排妥当,便接连有人上门来恭贺。
慧怡郡主和王夫人一道来了,感谢巧儿救命之恩。
其实她还有一项任务:要代王瑛探问方制的伤势。
通常人们不肯将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人前,都死要面子地撑着,其实,适当地表现自己的脆弱和缺陷,更容易让人亲近。
慧怡郡主便是这样,经过慈善中心那场劫难后,和巧儿迅速拉近了关系,这关系在巧儿悲伤时抱住她大哭后,更贴近一分。
她先问候了方制伤势,悄声说是代王瑛问的。
巧儿便回了,说三叔伤势恢复很好,不必挂心。
闲聊间,巧儿有意探问那天后来情形,吴青梅到底有什么心思。慧怡郡主也没隐瞒,将巧儿走后姑娘们被刺客追杀,然后扑向书生怀抱一事说了,听得巧儿目瞪口呆,暗道怪不得呢。
慧怡郡主没在意她的神情,她有话对巧儿倾诉呢。
她三言两语将那事说完,立即转向下一节。
她说起石寒天对她的挟持,“虽然他家犯了事,我心里也没嫌弃他,还在大伯跟前替石家求情,看能不能求皇上网开一面。若能饶恕他家的罪行,便是没了爵位,我也不会退亲背弃他。可是他……居然那样对我……我一番痴心真是可笑……”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得梨花带雨。
巧儿没想到看上去骄横不讲理的慧怡郡主有这样真情一面,又是同情又是意外,只好竭力安慰她。
听到后来巧儿觉得不对了:慧怡郡主怎么知道冰魄寒香湖那个地方有陷坑?莫不是她准备的?若是她准备的,是为谁准备的?
巧儿便问慧怡郡主。
慧怡郡主支支吾吾说不清。
巧儿大疑,扑过去挠她,压住她问:“说!你那天躲在假山后面,是不是准备引我过去,准备害我掉湖里的?”
谁知没来得及害巧儿,却用在石寒天身上。
慧怡郡主哑口无言,可怜巴巴地看着巧儿道:“那时候咱们还是仇人……我也没想害你性命,就是要你出个丑……”
巧儿气得叫道:“冰要是碎了,那么冷的水,我要冻死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慧怡郡主连连道歉赔不是,说了许多软话。
巧儿气不过,说:“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你!”
慧怡郡主便问她怎样才能消气。
巧儿也想不好,便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慧怡郡主忙道:“你想,你想!不论你要什么,只要我有,都弄来给你,只求你别气了。其实你会武功,未必会掉下去。”
说起这个,她很羡慕巧儿。
不过,她又不服气,挑巧儿的短说:“会武功是好事,但你平日也太不端庄了!虽然你家经商,可你往后是要嫁严少爷的,他可是要做官的,你往来结交的都是官夫人,举止礼数不到,要被人笑话的。”
巧儿没反驳,撅嘴道:“我哪比得上你,从小就有专门人教。”
慧怡郡主心一软,道:“我来教你。也没什么难的,你又聪明,记住了多留意些就好了。”
巧儿道:“真的?既这样,等我姑姑走了,你就来陪我。”
慧怡郡主听了大喜,两人遂商议定。
此后几天,方初和清哑都忙着安排交代手头事,并打点行礼和粮食等带去奉州;清哑又进宫恳求蔡钥,请皇上收回接适哥儿进宫的口谕,忙忙碌碌过了三天,第四天便踏上去奉州的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