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离了水源,便难以再生存下去。
而识海,便是修士的源泉,识海若死,则修为尽废。
凡人谓识海为虚,在于意识精神之中,但于修士则为实,在于身魂之中。
张溪云的识海,随着他的愤怒,起了波澜,发生着难以言明的变化。
识海内沉寂的陷仙剑,血色缭绕,将识海化为血海。
他的眸中,再无黑白,只余下可怕血光。
张溪云周身弥漫血气,似要将他自己吞噬。
黄迁生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张溪云的身上,像是散发着一股可怕至极的杀气。
他无意中对上了张溪云血红的双眼,瞳孔骤然一缩,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面前之人,像是地狱恶鬼,贪杀嗜血。
眼下张溪云诡异至极,反正信已到手,他便想转身逃离此船。
就在此时,他耳边传来一阵沙哑低笑声。
“吾有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吾。”
张溪云像是入魔一般,连发出的声音都不像是他自己的。
“无思无量,且杀言杀。”
他一步踏出,本在航行的楼船竟似被这一脚踩住,停了下来。
四大船行所设阵法,竟也开始自主运转,像是惧怕这股力量将楼船踏沉。
黄迁生此时方是真正感受到了内心迸发而出的恐惧之情。
张溪云身上萦绕不散的血气,让他像是踏入地狱中,更让他不顾一切想要逃离楼船。
远处的秦衡咽了咽口水,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李然面色凝重,不知如何开口。
安忠亦是吃惊不已,紧锁眉头,不可置信道:“这力量怕是三花聚顶才能企及但他不过是名八门破二的凡尘修士怎么会这般不合常理?”
此时张溪云的思维像是被难以抑制的杀意与无尽的愤怒所占据,仅存一丝理智,他体内就像是还有一人存在,与他融为一体,思绪相合。
张溪云抬手而起,四道血色剑影飞掠而出,狠狠刺穿了正要逃遁的黄迁生四肢,将他死死钉在船板之上。
一柄细如长笛的血色之剑出现在张溪云手中。
“魂魂兵凝实了!?”安义失声道。
沙哑之声再次回荡在黄迁生耳边。
“掀吾怒者,杀。”
抬手剑斩,仅一斩而下,黄迁生衣裳炸裂,背上出现数十道血痕。
“逆吾意者,杀。”
反手收剑,血水飞溅,黄迁生四肢俱断,发出凄惨喊叫!
张溪云眸中,一片血色,眼神却冰冷如铁。
“张兄入魔了?”李然喃喃开口。
阮孟河像是没望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双目之中无一丝神采,只有泪水不断流淌,犹若心死。
阮夫人哭喊的声嘶力竭,却因伤势难以行动,望着瘫倒在血水中的那道身影。
“青妮!我的女儿啊!”
船板上的血水来自阮青妮身上,而她凋零其中。
阮夫人的哭喊声传进张溪云耳中,他僵硬地转动头颅,望向阮青妮。
“啊——!”
他已被杀意与愤怒占据的脑海之中,浮现一幅幅画面,那是名一袭翠绿长裙的小姑娘,笑盈盈对他喊道:“张家哥哥!”
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向四肢断去,苟延残喘的黄迁生。
眼前那一抹绿意,被更深的血色掩去。
“吾要你的生生世世,来赔她一世性命!”
识海内,掀起滔天巨浪,血海滚滚。
八卦自其中轮转而起,悬在识海之上,“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字尽数显现!
陷仙剑自识海边缘飞掠至中央,竖悬八卦之上。
便连紫色巨剑都似受到影响,有了要朝八卦飞掠而去的迹象。
张溪云抬手,朝着黄迁生凭空一扯,一片血色蔓延而过,他手中像是扯住了什么,仿佛是一缕缕看不见的线!
识海内,又再有异相,竟伴随着雷鸣电闪!
这事若是别的修士听闻,只会当是痴人妄语,却在张溪云识海内诡异的发生着。
“起卦。”沙哑之声响起。
“断因果,阻轮回。”
话音落,似听到一道道扯断丝线的声音响起。
黄迁生的肉身竟似被无形之火焚烧,逐渐化为灰烬!
天琼正宗,舆玄峰上,冰炎洞内。
盘坐火柱蒲团上的风槜,双眼猛地睁开。
“识海内八卦似受牵引,自主浮现”
风槜闭目沉思,一手不断掐指推算。
“奇怪溪云的命数变化了”
“往后便再推算不清是溪云自身开始蒙蔽天机的表现”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总共也不过才破了三门,怎会便有了成就先天八卦的征兆?甚至影响到了我!”
帝京城内,有处院子,五洲之中,只有屈指可数的人进去过,此处正是钦天监!
院子最深之处,有一人在屋内翻看书籍,正是四年前损耗寿元来卜卦推算南岭洲之事的钦天监监正南若安!
他忽然停下了翻动书页的手,脸色大变。
“诉命一脉未绝!?”
“这般强烈牵引,难道是有人修成先天八卦!?”
他站起身来,在屋内来回跺步,颇显不安,似在思索。
半晌后,他回到桌前,随手取来一张白纸,持笔泼墨,字迹潦草。
“此事不可耽误,先调动所有人手彻查此事,务必将此人找出,查清来龙去脉,若真有修成了先天八卦之人,定要让他入我钦天监!”
渤海之上,不知何处,一道急速飞掠的身影骤然顿住。
“为何我会感到一阵心悸?”
此人正是追捕蒙面人而去的安陆平,此时一手他捂住心口,眉头紧锁。
“像是同脉渊源!?”
他手上光华一闪,龟甲出现手中,竟自己在他手上不停转动,其内的铜钱更是不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罢了,那蒙面人看来是找不到了,眼下还是先与孙胜四人会合,待回到船上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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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陆平摆手,龟甲消失不见,他心头却是思绪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