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自张溪云眉心钻入,落入识海
识海化血海。
陷仙剑血色缭绕。
沉寂已久的紫色巨剑盛放紫芒。
他全身的血液犹如被勾动而沸腾起来。
眸中黑白已失,只余下血色。
南若安睁大着眼睛,不敢置信,不由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看清些。
当他迈出那一步时,一阵心悸之感蔓延开来,龟甲不停转动,铜钱在龟甲中碰撞的声音清脆无比。
他乃是神境,即便修行法门缺失,他依旧是世间少有的神境大修士,这无端的心悸,自然不是害怕,而是来源于同脉渊源,护道者一脉的臣服。
紧接着,他眼前的张溪云身上竟散发出一道古老而沧桑的气息,这道气息的来源,是辛伍还来的那滴血。
“那滴血”南若安呼吸急促,怔怔地望着脸色变得狰狞的张溪云,“怎么会”
此刻,张溪云识海内,掀起滔天巨浪,血海滚滚。
八卦轮转而起,悬于识海之上,八卦金芒盛放之时,“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字悉数显现!
陷仙剑自识海边缘飞掠至中央,竖悬八卦之上。
但这还不够,沉寂多年的紫色巨剑竟也在此时动了!
紫色巨剑同样掠至中央,与陷仙剑平分秋色,占据一席之地。
剑身之上,隐约浮现两道上古遗文,转瞬即逝。
正是“诛仙”二字!
自张溪云前世带来的这柄紫色巨剑,竟是与陷仙剑齐名的诛仙剑!
下一刻,染红识海的鲜血变得紫红,识海妖异无比。
万年来,从未听过有人识海会是这般模样。
南若安额间冷汗流下,不止是因为四周的炎热,他觉得自己恐怕是做错了什么,或许他不该急于找到张溪云,更不该将这滴血交给了他。
张溪云的身后,缓缓悬浮两柄剑。
两剑真剑之身显化。
南若安望见其中那柄细若长笛的血剑时,先是迟疑,而当他真正感受到那柄剑上的杀意及无边血色时,他瞳孔骤缩,心神大震,几乎是失声惊呼。
“陷仙剑!”
大汉镇国神器,昔日高祖佩剑,身为钦天监监正的南若安又岂会不识!
张溪云如同六识被封,不闻外物。
南若安口干舌燥,喃喃道:“怎么会,陷仙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来自天琼正宗”
他再仔细朝张溪云望去,依稀望出了故人的模样。
“他张溪云他是昔年那个孩子,他是张庸的孙儿!”
“怪不得天凡宁可自绝邺城,他不是不愿交出陷仙剑,而是他根本无法交出来,怪不得张庸后来会“
一系列的真相此刻呈现在了南若安心中,他执掌钦天监多年,知晓得多,此刻想通的自然更多。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大汉史官记载昔年高祖一言一行,曾有载,高祖曾言:“陷仙自有其道,朕亦难掌,此道为魔,当源于陷仙初主,刘氏皇族当修皇道,自此再不可碰此剑,赦封镇国神器,待朕坐化,归于绝仙殿,易名剑宫。”
而南若安甚至知晓,昔年高祖驾崩恐与陷仙剑噬主有关。
张溪云入魔,莫非正是高祖昔年曾言之魔道!
“莫非,你方是陷仙剑当世真正的主人”
“张庸的孙儿也便罢了,可你竟不仅得了诉命一脉因果传承,更将执掌陷仙,说不得连绝仙剑也“
南若安心中大乱,身子竟也颤抖,“张庸说的不错,真正的乱世将临,这方天地自中古后积攒的底蕴将如灵潮一般在当世爆发,诸多因果与机缘将在此世一一得显,而你”
“恐怕将是诉命一脉最终的归宿!”
南若安忽然放声大笑,如同想将心中一切发泄而出。
“自中古后,护道者一脉背负了多少苦痛,苦苦守候。”
“池山城世家自以为画地为牢的处境,想来护道者一脉怕还要更懂上几分!”
“昔年是老夫找回了陆平,将他带回这画地为牢的护道者一脉,老夫便该为陆平谋一个辉煌,若你不出在当世,待你师尊死后,老夫无缘,陆平便是唯一可继承龟甲之人,修成先天八卦。”
“老夫并非没有私心,自知道你现世那日起,甚至曾想过某些不堪之事,就连方才,心中都还压下过那种念头,老夫想替陆平续上前路,可张庸说得没错,此世,再经不起折腾了”
笑声化为苦笑。
“而你更是身负如此之重的机缘与因果,必将成为后世最为重要的人物之一,从此以后,护道者一脉的重责,你的安危,皆由老夫背负,至于陆平,是老夫对不起他。”
护道者,其意便是为成道之人护法,即便是献上生命,亦不犹豫,方为护道者。
诉命一脉中古诸修留下的护道者一脉,正是要为他们真正的传人奉献一切。
此刻,南若安真正接下了护道之责!
身前,张溪云两剑再度融身。
他缓缓睁开了血眸。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他的笑声森寒。
“吾有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吾。”
“无思无量,且杀言杀。”
池山城附近,有名身材曼妙,脸覆薄纱的女子。
她望着被幽炎笼罩的池山城,黛眉紧蹙。
方才城内传来的可怕动荡,同样让她感到可怖。
那是源于神境之争的无匹力量,让四方震动。
“这座城内,究竟发生着什么?”
除此之外,最为让她心烦意乱的恐怕便是一个身在城内之人的生死了。
“若他死在城内,我又如何寻回陷仙剑”
忽然,一阵极为强烈的心悸之感轰然炸开。
心脏猛地一跳,她一手捂住胸口,竟被无形之力压弯了腰。
当她直起身子时,面纱嘴角附近竟染了血红。
“他果然还活着!”
她眼神震惊难当,脸色苍白。
“绝仙颤鸣不断,怎会有如此强的牵引之力,莫非他已全然掌控了陷仙剑!?”
她乃是清妤郡主,为陷仙剑而来。
东连洲,天琼正宗。
那冰火两重的山洞之内。
风槜睁眸,目光深邃。
“溪云”
他抬手时,铁链随之晃动作响。
“他离仙路不远,是该为他算一算,龟甲的下落了”
西贺洲某座深山内。
廖无人烟的山脉深处,竟有一座大阵,大阵中央却只是一间毫不起眼的破庙。
有一老一小常年相伴这座深山,在破庙内生活,日复一日。
那身着破旧布裳的老人似乎在给身旁的少年讲着什么,时不时还会比划两下,眸中充满了慈爱。
少年没有丝毫不耐,亦是十分认真地倾听,长相颇为清秀。
忽然间,那名老人话语一滞,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他抬手一揽,手中出现一物,竟是泛着金炎的龟甲!
那名少年眼神一亮,望着那副龟甲,眼神变得愈发炙热。
“师傅,这就是龟甲吗?”
老人并未回答他,神色愈发凝重。
龟甲在其手中缓缓轮转,金炎随之流转。
冷汗自老人额间流下,呼吸声急促起来,一手不停掐算。
少年似乎也察觉了不对,小心翼翼道:“师傅怎么了”
老人依旧未理会,而是自顾自地喃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会有修成先天八卦的同脉渊源”
他转头望了那名少年一眼,接着兀自开口道:“林儿得了因果传承选择,乃是当世诉命唯一传人,而老夫则是拥有龟甲传承,怎还会有第三人修得出先天八卦!”
少年愈发不解,却见自己师傅如此神色,他也不敢轻易说话。
半晌后,老人起身,面无表情地望向远处。
然后,他回头,脸色变得和蔼,望着那名少年,道:“林儿,过几日便随为师下山吧。”
少年怯懦道:“师傅,山里不是很好吗?”
“山里着实清静,但林儿你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
“那以后,我们还会回来吗?”
老人一怔,又复笑容,慈祥道:“会的。”
“那师傅要领着林儿去哪?”
老人闻言,目光遥望远方,轻声道:“去那最繁华的帝京,寻一人。”
烽火之前。
张溪云整个人都犹若妖魔,诡异至极。
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都充满着血腥之味。
南若安迟疑片刻,开口道:”溪云?”
张溪云并未回答,反而古怪的笑声不断。
南若安神识笼罩开来,张溪云的状态极为诡异,甚至连气息都变得更加强大。
“一身气息竟不弱于五气朝元,即便他本身实力如何强横,可气息只该停留在八门破六之上”南若安吃惊不已,“这便是所谓的入魔吗?”
“传闻昔年高祖少年时亦是凡尘斩仙路,步入神境后,更是归一戮羽化,莫非也正是源于入魔“
眼前的张溪云,全然不像存有理智的样子,此刻虽未有任何举动,可若是他发狂,要叫自己如何是好。
南若安将一道神元凝聚,其内充斥正气,尝试将其渡入张溪云体内,助他压下一身血气。
岂料,张溪云竟猛地闪身避开,扬手时血色挥舞,身影急退。
他眸中有着极重的忌惮之色,不愿靠近那道神元。
“溪云你”南若安再度开口,还未说完,便见张溪云脸色忽然变得痛苦,双手抱住了脑袋,不断发出低吼。
“啊!”
嘭的一声巨响,他脑袋重重砸在地上,将地面砸裂。
他仿佛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地哀嚎,眸中血色愈发之重。
南若安心急如焚,急忙上前,想要查探张溪云的身体,却不想,张溪云竟猛地一纵,欺身而来,手中血剑挥斩。
“杀!”声音如是嘶吼而出。
南若安摆手,神元流转,神纹浮现,血剑持在张溪云手中,却根本斩不到他的身上。
张溪云抬剑再斩,依旧被神纹拦下。
南若安愈发心急,他不能伤了张溪云,故而不能有任何还手之举,只能不断卸去张溪云的力量。
“入魔后便只知杀戮,不明其他吗?“他心中焦虑不安。
此事恐怕是张溪云也未想到,那日在楼舟入魔,若非要说,便犹如喝醉一般,他终究还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仿佛有种本能在催动自己行事,可如今,因为辛伍那滴血,他再次入魔,全然失去了理智与自己的思想,如同野兽。
张溪云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不断地朝着南若安杀去,杀意一次比一次更重,到最后,甚至朝着南若安撕咬,像是想啃下他的血肉一般。
“再这般下去,即便我不伤他,他也会自己伤到自己,最终死在这不妙的状态之下!”
南若安挥动神元,神境真意迭起,秩序神链自其中而出,将张溪云绑缚。
张溪云虽被秩序神链困住,难以动弹,却仍旧不断挣扎着,不时发出不甘地咆哮。
“溪云,快清醒过来,再这般下去,你会死在这里!”南若安喝道。
其喝声之中,充斥着一股唤醒他人的力量,犹如佛门棒喝之法。
“醒来!”
张溪云表情渐渐变得痛苦,但除了痛苦之外,眸中依旧没有一丝清明之色。
手段尽出,依旧难以让他恢复清醒,南若安翻手,再次取出龟甲。
“既如此,老夫便为你再算一卦!”
诉命法门运转,龟甲在掌中自转,片刻后吐出了三枚铜钱。
此卦直指修罗。
修罗,意为果报,似天而非天之意。
则此卦无解。
南若安睁眼,大口咳血,面容再度衰老,寿元削减。
“其命竟为无解之卦,似天非天”
“那老夫为护道者,更不能让你死!”
南若安抬手,竟以神元割开了自己手腕。
“若是那滴血太过霸道,才会侵吞你的意识,那老夫亦将自身神血渡予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