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家村落附近山脉深处,有帝临尘。
那尊世间君王行走山脉之中,虽敛去了气息,但自然散发的气势便足以令百兽闻风丧胆。
直至他走到了这座山的最深处,眸光扫过那尊盘踞此地的火龙。
“人皇!”
那尊火龙昂起头颅,周身缭绕着火焰,却未烧焦四周树木花草,它口吐人言,低沉而古老。
姬宫湦的身上同样腾起了帝炎,眸中却是寒芒流转。
“原来只是一尊寿元枯竭的火龙罢了”
火龙似是一怔,旋即龙鸣如笑声般响起,双眸盯住眼前渺小的人族君王,轻蔑道:“汝,看不起吾?”
“吾踏足涅槃数载,虽寿数有损,但依旧不是人皆可辱。”
姬宫湦冷笑,手中浮现玉玺虚影。
“孤为世间皇,自有这个资格。”
火龙微眯双眸,眸中的火焰犹如要跳耀而出,再吐人言。
“这些年来,龙庭之臣常来此诛妖,但有吾坐镇,多半无功而返,想不到却是将汝都引来了。”
姬宫湦一步踏朝前去,龙炎与帝炎抗衡。
“孤倒是十分好奇,汝等不好好待在北傲洲,为何敢踏足中皇洲,藏身这座山脉之中。”
火龙庞大的身躯微微挪动,头颅昂得更高,俯视着眼前之人。
“吾凭何要告知于汝?”
姬宫湦闻言不再多话,翻手间,江山印镇压!
“那孤便打到汝肯言为止。”
山腰附近,两名女子正在下山路上,忽然间整座山脉都震荡起来,二人皆是一惊,相互扶住,蹲起了身子回头望去,正好瞧见一株大树拦腰自断的景象,更是不由发出惊呼声。
“这这是怎么了?”姒冉显得不知所措。
一旁的褒姒倒是还有几分镇定,却也俏脸泛白,旋即便猜到了答案。
“恐怕是龙庭将士与妖物争斗起来了,才会令山岳晃动”
姒冉“啊”了一声,惊捂住嘴。
褒姒又仔细朝远处望了望,忙道:”别怕,动静虽大,可争斗之地离我们很远,我们小心一点,慢慢朝山下走去。”
姒冉将信将疑道: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了。”褒姒无奈白了她一眼,牵住了她的手,顺着山路往回走。
只是还未走多远,更强烈的震荡传来,两人一时平衡不了身子,皆是跌倒在地。
“哎呦”姒冉揉着腰,“疼死了!”
褒姒跌倒时崴到了脚,脚腕破了一道口子。
“啊!”姒冉见状惊道,“你脚腕被划到了”
她说话时却瞥见褒姒像是没感觉疼痛一般,愣愣地望着后面。
“你脚腕划破了,还在看什么”姒冉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望去,话音未完便没了下文。
接下来,她亦是呆在了原地,两人都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般。
山脉深处,竟有两道火束冲天而起!
“那是什么啊褒姒?”姒冉喃喃道,更是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两道火束熊熊燃烧,自山脉深处直冲天际。
此刻的褒姒望着远方火光,眸中竟也似燃起一团火焰。
只是除了那尊正与姬宫湦酣战的火龙外无人注意到罢了。
骤然间,方圆千里竟在清晨时分出现了火烧云般的奇景。
天与地之间被两道火束相连,而在两道火束之间,有世间火龙,有人族君王。
姬宫湦手中玉玺如同一方天地,朝着火龙镇压。
玉玺之下,大道神痕浮现,金文浮动,秩序神链飞舞,困锁火龙庞大身躯。
姬宫湦大脚踏落,帝炎火莲绽放,火束内亦有流火四溅。
火龙挣脱秩序神链,龙鸣声回荡在两道火束之间,火束几乎被龙鸣冲破。
它庞大身躯盘旋,龙炎随之而起,真正将两道火束相连,化作一道巨大火束,一人一龙身处火束之中。
炎中尚有炎,龙炎喷出,烧得帝袍燃起。
龙炎之后,再吐龙息,如同一团金光般,却充斥着恐怖力量,神光暴射。
姬宫湦手中玉玺竟有长河浮现,犹如一道河川横隔人龙。
接着,他抬手捏拳印,轰然砸出,庞大力量轰中火龙身躯。
痛嚎声响起,火龙冲过河川,朝他再度杀来,以龙躯袭身。
火束之中,人龙之影时隐时现,交错穿插。
磅礴至极的力量不断自火束中爆开,天上轰鸣声不断,早已万里无云,皆被两股力量冲撞而散,但天空依旧诡异地呈现着火红。
姒家村内,众人皆是心惊胆颤,几乎是跪伏在地,不敢直视神威。
一名抱着婴孩的男子却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哄着哭泣的孩子,一边不停地望着村外。
“怎么还没回来,早说了让你不要去的”
山腰处,两名女子紧紧牵着手,脸色苍白地望着天空,坐在地上不敢动弹,争斗虽在天上,但火束自山脉深处而起,故而整座山犹如地震一般,根本站不稳,更别提下山了。
火束之中,犹如浮现了万里山川景象,下一刻却又山河破碎。
火龙盘旋飞舞,巨大身躯轰砸,不时喷吐龙息。
姬宫湦则是不断捏呈法印,以江山印轰杀火龙,手中玉玺同样散发着神芒,勾动神则,以山河大地之力镇压。
“人王,看你如今的模样,何其狼狈!”
火龙在鏖战之时口吐人言,只为讽刺姬宫湦。
姬宫湦却是冷哼了一声,抬手执掌神则,大手扫过。
“一条得道孽畜罢了,也敢同孤口出狂言,再待一炷香后,汝便将臣服在孤脚下!”
他眸光扫过龙躯,冷笑道:“火龙拉辇,孤倒是还未享受过。”
火龙勃然大怒,他竟敢将自己看作坐骑,实在是极大侮辱。
火龙立身,朝上空冲起,直至相隔甚远后,方才垂落而下,周身流转龙炎。
它竟让自己身化龙炎,想以龙躯炎身镇杀姬宫湦!
姬宫湦抬头望去,冷哼声震荡四方,“孽畜终归只是孽畜”
“
难以为人,愚钝至极!”
他再度开口时,话语声传响天际。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此言落,天地如同轰鸣一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姬宫湦不闪不避,反而踏炎而上,朝着红龙而去!
“中皇洲上,恶龙作祟,孤请天罚之!”
他的身上,顿时间弥漫开了真正的皇道气息,赦令世间。
倏然间,天上无端浮现数朵黑云,其上缭绕着一道道雷霆。
顿时间,风雨大作,纵使火束烧天,同样遍布黑云,雷霆轰砸而下。
突然而来的一场磅礴大雨竟有浇灭火束的迹象!
甚至连火龙身上缭绕着的龙炎都像是小了许多。
俯冲而下的火龙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旋即竖瞳骤然一敛,它自身的气息竟在被逐渐削弱。
姬宫湦冷声道:“孤的江山,河川众数,大印、玉玺之内皆为神元化水,汝数次冲破河川,而今再添上雷雨,消汝一身龙炎!”
“汝竟敢算计于吾!”火龙闻言,勃然大怒!
“孤早说过了,纵身入神境,孽畜终归只是孽畜!”
话落,天下罚雷轰然砸下,百道雷霆此起彼伏。
龙炎被灭,犹如护体神元被破,龙躯被罚雷轰得皮开肉绽,如同火焰般的龙血四溅,洒落山林之间,瞬间引起山林大火,烧遍山脉。
“孤再问汝,为何众妖藏身此山!”
火龙哀嚎,龙鸣不断,却依旧不答。
山腰之地,褒姒二人战战兢兢,望着天上洒落的血迹灼烧了整座山脉,更是心惊胆颤。
“快跑,往山下跑,不然我们会被天火烧死!”
两人相互搀扶着,想要站起身来,但整座山震荡不停,难以保持平衡,好不容易站稳之后,也只能小心翼翼地缓步而行,而褒姒的脚腕破了道口子,更是血流不止,痛疼无比。
约莫一柱香过去,动荡减弱了不少,起码可以小心些跑起来了,姒冉神色一喜,拉着姒鸢就要往山下跑去,却听见褒姒痛吟了一声,跌坐在地。
“不行了。”褒姒脸色苍白,银牙紧咬,道:”姒冉你先走吧,我的脚走不了了,你搀着我,你也走不了的。”
姒冉闻言脸色焦急,却依旧没有放手,“不行,我本来就是上山找你的,事到如今怎么能丢下你一个!”
褒姒强笑道:“是啊,本来你今日就不该上山的,都是因为担心我才会身处险境,我更不能再拖累你了,你快走吧!”
姒冉眼含泪花,使劲摇头。
“你还记得八岁那年,我拉着你跑上山玩,结果我在山坡山摔伤了,你背着我一路跑下山去,那时候你就救过我一命了,八岁那年是我拖累你的,现在最多就是扯清了,可我不能丢下你!”
她一边抹去眼泪,一边用哭腔喊着:“反正我不走,我早就把你看做亲生姐妹了!”
褒姒笑了笑,拉住她的手。
“你不能陪着我在这里等死,你一定要回去,你难道忘了你已经是当娘的人了?”
“你要为他想啊,孩子不能没有娘亲,你一定要活着回去。”
“可是可是你还没给孩子取名,你还没给孩子取名啊!“姒冉急得大哭,“说好了你要给他取名字的,要是你回不去了,那孩子就没有名字了”
褒姒替她抹了抹眼泪,强撑笑脸道:”别哭啦,不好看啦,我也不一定就会死啊,说不定火没烧过来就熄了呢?”
“山里可还有龙庭大军呢,说不定会有人救我啊!”
姒冉怔怔望着她,道:“真的吗?”
褒姒点了点头,道:“真的,我可从来没骗过你呀。”
“你一定不会死的,对吗?”
“一定不会的,我还要给孩子取名啊!”
褒姒松开了她的手,露出了如往常一般最美的笑容。
“行啦,快走吧,省得你家男人担心你,还要跑上山来寻你。”
姒冉泪花不断,下唇紧咬着上唇。
“走啊!”褒姒忍着泪喊道。
姒冉不想丢下褒姒,但方才的确被刚出生的孩子戳中了软肋,孩子不能没有娘亲,她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最终,她望着褒姒,哭泣着一步步往后退去。
当她转过身时,褒姒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朝着她喊道。
“姒辛!”
姒冉再度回头,望见褒姒笑着对她说:“要是我真的回不来啦,孩子就叫姒辛吧,以后可要偷偷告诉她,这名字是她干娘给他取的啊!”
闻言,姒冉更是泪流满面,怎么也停不下来。
“还有啊,要是我真的回不去啦,你替我和爹娘磕头认错,就说,褒姒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之恩,不能在他们身旁尽孝了,要是还有来生,褒姒愿意做一回他们真真正正的女儿。”
“到时候就不会有人因为我是捡来的而对他们说三道四了”
话到此时,褒姒心中同样不舍,犹如心揪着一般疼,她也想像姒冉一样痛哭一场,可从小到大,她从没哭过,直至今日,她才发现,即便是自己想哭,竟也流不出一滴泪来。
姒冉如小鸡啄米一般不断点着头,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直到哭花了整张脸。
“你不会有事的,我和小姒辛都会盼着你好,我回去喊人来,叫他们上山救你,我和小姒辛一起来接你下山!”
天与地之间,那道火束被雷雨熄灭,终是将一人一龙显露出来。
被熊熊火焰烧遍的山上,只有一名孤零零的女子。
火势愈发大了起来,可她却毫无察觉,更不觉得炎热。
她眸子变成了赤红,只是无人得见。
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晓得。
紧接着,她那满头黑发竟也隐隐有了红芒。
倏然间化作了一头火焰般的长发。
只是她呆望着天上那一人一龙,竟也没有察觉此事。
她在火龙血燃起的龙炎之中安然无事,这本就是一件诡异的事。
她自己都不知晓,她不是凡人。
她是一道失忆的魂,唤作烽火之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