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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丽蹙着弯月眉,下巴颏紧顶着咽喉,重重哼一声道:“少给我打马虎眼,你是什么样的身份,也能够接九爷的电话?我要问他,今日青帮那里有没有做一桩绑票的生意,难道这个你知道吗?”
男子唇角轻抿,他见多了耍脾气的小姑娘,无非是为了与情人闹别扭,倒是还没见过打电话来直接问绑票生意的,心里微微的好奇,就浅笑道:“不,我的确不能够接阿九的电话,不过......绑票的生意我倒是可以做得了主,怎么你手里头有很好的货吗?”
“呸!”金丽冷不丁听到这一句,真以为他知道绑票的事情,想着宛春或许就在他们手上,顾不得身份隔着话筒就狠啐了他一口,嘴巴紧贴着青铜般的话筒子斥道,“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所以才会害的那么多好女儿沦落魔窟受苦!我实话告诉了你,你们今日绑的人是我总长署的表小姐,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就拿你们这些人是问!”
金丽年纪小,却胜在声势足,这一通威胁的话说出来,很让余氏赞赏,便在旁边对她道:“你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何至于要拿个孩子开刀?让他快快将人放回来,我们或者可以饶他们一条生路。”
金丽嗓子眼里嗯一声,又对着话筒说道:“听见没有?我舅母已经发了话,若是现在你们赶快将我姐姐放回来,或者我可以不要你们的命,要不然——便是你们九爷来求情,我也不会轻饶的。”
她只管自己臆测,噼里啪啦说出这么一串的话,像是正月里放的炮仗,响是响。终归吓唬不到什么。电话那头的人自然也是不怕的,情知是有什么误会,便温吞吞的笑说道:“我想我们说的大概不是一件事情,对于令姐失踪的事情,我很抱歉。但说实话,我其实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或者你可以问一问别人,要不你告诉我府上的电话是多少,等阿九回来我叫他给你回个电话。”
他一口一声的阿九,金丽初时急着找宛春倒没有在意。这会子却是听出不对劲来。杜九的身份在青帮可是重中之重,鲜少有人敢这样亲昵的称呼他,要说有。也不过是三派的掌门和他的那一帮子结拜兄弟。听这个人的口气,不像是杜九的义父,反而像是他的义兄。
金丽就迟疑着抱住话筒在这边轻声问他:“你是哪一位?”
那人嗤嗤的笑,浑厚而不失幽默道:“鄙人姓项,双字啸云。或者小姐你可以叫我项二。”
“项啸云?”金丽失声叫嚷一句,忙掩住口,呆呆看一眼话筒,这真是难得呀,素来在青帮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项啸云,今日竟会在上海大乐园出现了。那头依旧是嗤嗤的笑,丝毫不介意她贸然的称呼。金丽张着嘴,半天才想起来说道。“真是久仰大名了。”
项啸云对着话筒摆摆手:“岂敢岂敢,项某不过一介鼠辈,当不起小姐的这句话。”
金丽红了红脸,她最怕在生气的关头遭人客气对待,何况这次是自己没问清楚。就将项啸云当做是无名小辈呵斥了一通,面子上难免有点下不来台。倒是项啸云随意惯了。对于这些失礼之处不甚在乎,反而先行问她道:“小姐,麻烦说一下尊府的号码,今日是李玉君小姐的悼念日,阿九招呼完客人就会上来,到时我务必告诉了他,叫他往府里回一个电话。”
“哦哦,好的,好的。”金丽嘴里无意识应着,想起来杜九虽是管着青帮内外事宜,但项二的身份毕竟在他之上,纵然多日没有现身,青帮的大小事情多少还是会有所耳闻,便忙追着他说道,“二爷,你有没有听到过有谁今日做了一票绑架的生意?”
项啸云道:“我才从外地回来,着实不大清楚上海的事情,你们也不要着急,这两日帮里要忙着李玉君小姐的头七,来不及分神别的事情,令姐想来该当无事。”
“那样最好不过。”
金丽说着,听见那头有低低的说话声,倒像是有谁进门一样。她握住话筒刚要细细的听,就闻啪的一下,显然是有人将话筒挂掉了。
金丽捧着话筒迟迟疑疑的,待要打回去,又觉得打回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人家不知道总不能强按着人家的头说知道呀。她傻站在那里,余氏看着不知是怎么回事,就盯着她问道:“怎么样,金丽,他们是怎样说的?”
金丽遗憾的摇摇头,怅然放下话筒,坐到余氏身旁道:“舅母,还是没有确切的消息,九爷不在,问了别人也问不出什么头绪来。”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呀?我的囡囡,我苦命的囡囡……”余氏又急起来,握住金丽的手不住的晃动着,她这个小女儿自幼得她的宠爱,已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几乎嵌入骨髓。她失去过一个孩子,对于宛春总认为是上天对她的补偿,把失去的那个孩子还了回来。要是再失去这一个,她简直不能够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怎么过下去。
金丽让她晃得心神俱乱,她自小和宛春交好,二人年岁差不离,情同嫡亲姐妹。余氏只管发着急,几句话说出来仿佛宛春已然遇害一般,金丽触景生情,不觉悲从中来,登时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落了一地。
两个女人的啜泣声,把伯醇和李岚峰哭得心烦意乱,李岚峰拿了烟卷在手里,翻遍身上所有的口袋要去找个取灯。但他摸了一圈也没能摸到一丝儿火星子,只好将那烟卷折了握在手中,对翠枝道:“拨电话给汝临,让他速速回府一趟。”
翠枝点头一连声的应着,忙就拨了电话到镇守使署,三言两语把话说了。恰逢谭汝临从外头转了一圈才刚回衙门,屁股都没坐热就接到这个电话,忙将军大衣朝身上一裹,坐了车就赶回了枫桥官邸。
岳婿两人甫见面,谭汝临便急忙道:“泰山大人,四妹妹怎么了?电话里说不清楚,我怎么听见说四妹妹不见了?”
李岚峰沉重的一点头,手指便向旁边的沙发椅子上一指,对他说道:“你坐,我们细细的说。”
谭汝临侧过身坐下来,听李岚峰继续说道:“囡囡白日里同你大哥和金丽表妹出去玩,结果在街面上没了人影儿,我担心是着了人家的道,被绑票了。我现在上海,所带的兵都在旧京,远水救不了近火,所以要找你回来,将你手里的兵抽掉一部分出来,安排在各个城门口布防。不怕你四妹妹被绑,就怕她被绑离了上海。只要城门口有人盯着,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总能够找到人的。”
谭汝临喏喏应下,才知事情竟是严重到这个地步。宛春作为李家的四小姐,仲清的嫡亲妹妹,在他的地盘上丢了,他多少也要担起责任,当即就作保道:“泰山大人放心,小婿这就办去,定然叫四妹妹安然无恙。”
“那就好。”李岚峰长吁口气,又把那卷成一团的烟卷一点点捋直了,照旧向身上去找取灯。
伯醇见惯了父亲的泰然自若之态,甚少见他慌乱成这样,饶是他沉稳,这会子也跟着忐忑起来。
谭汝临既是答应了李岚峰,也就不再屋子里耽搁了,忙出去叫人通知下去,命镇守使署、警备司令部各抽调出两个步兵团,约合五六百人的队伍,分别在上海市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布防。并为了保全宛春的声誉,没有说明是李家的四小姐,只是说某地的大户人家走失了一位亲朋,有知道的并提供消息的都可领赏。
这样的严密部署,仍是一无所获。谭汝临和金丽百密之中,怎么都没能料到会是杜九本人绑架了宛春,故而告示的张贴,除了在上海的街头巷尾提供了谈资而外,竟一点用处都没有。
仲清也没能够带回什么可靠地消息,她虽然对于青帮和白楼都有疑心,但毕竟没有切实的证据。而且,金丽又说了杜九那里也没有什么消息的话,她便有些怀疑是白楼,对于青帮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不能当着母亲的面声张,她只得私底下偷偷地告诉了谭汝临,让他与洪门的人沟通沟通,多注意白楼和青帮的动向。
这样一来,枫桥官邸阖府上下的心思就全系在了城门布防上。
陈芳菲作为客人,听见仆人之间的话语,知晓是昨日劝慰自己的那位小姐没了,心头十分不敢相信,深以为那样的好人儿,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她去问了谭家的二老,恰好谭家的二老也才听说这事。
谭汝临的母亲谭吴氏因为陈芳菲的婚事,昨日已经在余氏等人面前好好的显摆了一通,正不知今日要怎么去同余氏她们说话,这会子碰见这样不幸的消息,她为了表示自己的同情,忙让芳菲搀着自己下楼来,还没走完楼梯,就颤着声音问道:“亲家母,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的那位小姐好端端地怎么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