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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庆幸他苦心经营婚姻多年,总算是有个爱妻丈夫的好形象,设若谢雅娴当真是李家丢失的那个女儿,纵使斯人已逝,他也可以凭借未亡人的身份与李家攀些亲故。
只是空口白牙的,叫他怎么去登门拜访?
陆建豪微微思索一番,忽的抬头向他母亲问道:“雅娴嫁过来那年,她母亲不是给她备了嫁妆吗?妈放去哪里了?”
“嫁妆?什么嫁妆?”老太太如今最听不得人提起财物,前番她女儿已经来医院闹过了几次,她都咬着牙关不漏口风,这回连大儿子都问起来,她直觉戒备得很,忙矢口否决,“当初为了你捐官,那些嫁妆可都送进当铺里去了,这会子叫我往哪里找?”
陆建豪强忍着不耐,想是他母亲误会了,便又道:“我不是问的那些,我说的是雅娴嫁过来的那天,不是手里捧了个锦匣吗?据说那里是她母亲留给她做纪念的东西,我带她去旧京的时候,怕路上遭了窃,所以都叫妈收着,妈可记得?”
陆老太太抱着胳膊哼哼,眼白翻了翻,想了半晌才隐约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就点头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收来收去的。年后我们不是搬了一次家吗?那些东西我嫌累赘,都随些杂碎放在一处了,大概堆在仓房里。不过,好好地你找他做什么?”
收起来最好,那里头没准能找出一两件有价值的东西来。
陆建豪搓了搓手,对于他母亲的问话避开不答,却道:“雅娴走后,这些遗物早该找出来好生珍藏的,我却因思之心切,这大半年过得实在不像话,做事很没有条理。既是妈记得放在哪里。回头我去找出来,也好留作念想。”
“嗳哟,怎么我的话你们兄妹几个都是听不进去?”老太太捶着床,恨铁不成钢一般,实在是想不通那个儿媳妇有什么好,好到儿子至今还念念不忘?
她大声的叹着气,觉得自己的残生真是劳累极了,儿女中就没有一个可以省心,可恨陆建豪是铁了心要拿回那些东西,又催着她道:“里头的东西没有拿出来过吧?”
陆老太太便没好气道:“死人的东西。我拿他做什么?你爱要就快快拿走罢,我算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陆建豪耐着性子陪笑,他没有他三弟建鹏那般仁孝。却比他三弟会哄人的多,就道:“我也知道妈嫌她繁琐的很,拿走我自己收着就成,省的你老人家看见又惹一肚子的气。”
老太太焉能不知这是他的开解之词,不过儿子好话说到这份儿上。她不能不给人一个台阶下,只得嗔叱一声:“你明白就好!”
陆建豪不作声的笑着,适时地起身倒杯茶来,便将老太太完全的安抚住了。
隔壁宛春还有些如坠雾中,以前她总觉得这儿的隔音实在是差极了,有点动静就全然传遍了四邻。而今日。那堵雪白的墙却像是陡然间变厚了一样,整个屋子里,除了她和秀儿翠枝的呼吸声说话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
翠枝眼瞅着她目光呆滞,魂似出窍似的傻坐在那里,还当她是方才走的累了,且喜晚饭倒是吃了不少,便上前扶着她的肩膀笑道:“四小姐。你方才不是饭后要和二小姐通电话有事说的么?这会子还要不要说了?”
宛春受她一推,意识总算醒转了一些。愣愣点点头,道:“我这就去给二姐姐打电话,要说什么吗?”
翠枝笑嘻嘻道:“傻子,你要说什么我怎么知道?”
宛春猛地回神,终是觉悟开来,这才眨了眨眼,自个儿揉着额角低笑道:“果真是我糊涂了,那么,就请你去替我拨通电话吧。秀儿,扶我起来,我有话和二姐姐说。”
秀儿口里应着,胳膊真就伸到她腋下,搀扶着宛春站了起来。还好她住的是特等加护病房,一些必要的设施都很齐全,电话就装在房间里,走两步便可拿起来。
翠枝啵楞楞的转了几下号码盘,以往这个时辰枫桥官邸正是热闹,如今因为李家来客,大家都懂得回避的道理,不敢登门玩闹,所以铃声响的时候,恰是仲清接的。闻说宛春找她,还以为该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连串的足问了好些话。
宛春足等了好些功夫,方得空插进去嘴道:“姐姐,你别慌,听我把话说完罢。”
那头仲清愣了一愣,蓦地失笑起来:“瞧我,只顾自己说的痛快,倒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四妹妹,你说说看呀。”
宛春便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唯有拜托姐姐才可成行。”她微微地笑,一只手托着话筒,另一只手搭在秀儿掌上,倒不避讳她。
仲清却奇怪道:“哟,我几时这么大的能耐,什么事非我不成?”
宛春道:“那日隔壁的陆小姐要走姐姐门路的事情,姐姐记得吗?”
毕竟是在客厅里,李岚藻夫妇和余氏都还坐着,一听是宛春来的电话,自然十分关切。仲清不想她在这种时刻问到陆建裙,推诿打岔似乎都不大合适,只得模糊的在嗓子里嗯声道:“记得是记得,怎么,这事有什么不妥吗?”
“不,这事妥当得很。”宛春极为灵慧,听她言语遮掩,晓得在家里说话不大方便,就开门见山道,“我只是顺她的风儿,也有件事要拜托二姐姐,能不能替我留意留意,还有哪个衙门有空缺,可以补足一人上去?”
“这事么......咳咳......”
仲清假意虚咳两声,她收钱放人走后门的事情,一直都是背着谭汝临进行的,反正都是些不足成大事的职位,许给谁不都是一样?只是嫌卖官的名声不好听,所以才千方百计的隐瞒住。今儿宛春问起,作为她的嫡亲姐姐,她委实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便道:“四妹妹如何关心起这些了?怎么,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宛春笑道:“可不是?隔壁陆小姐的弟弟,我见他倒比他姐夫有能耐的很,何至于他姐夫谋个差事,他竟一事无成?况且他曾帮助过我们,感念他的情义,故而我才愿意伸手帮这个忙呀。只可惜,我的能耐毕竟比不过二姐姐,也只能是口头上答应人家几句,落实到具体可不就得找二姐姐你么?”
“所以说,千万不能胡乱允诺别人呢。”
仲清颇有些无奈,她心里只觉得这个妹妹不仅单纯,而且憨傻得紧,保不齐人家是看中她四小姐的身份,才特意设了这样的一个局,来误导她,却让她当了个真。只是事关陆家,她才惦记着不日就该有一笔款子入账,这会儿又送上门来一个人,不若卖宛春一个人情,高兴落得人财双赢,就略微沉吟片刻,故意在众人面前做出为难的样子道:“这可叫我怎么帮助你呢,他家里人都什么意思?”
宛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家人都是很懂规矩的。”
“懂规矩就好办多了。”仲清挑高眉毛,暗敛着笑意,终于答应下来,“成,长话短说,改日我去你那里咱们再正经的聊聊。对了,母亲和姑母姑父都在,四妹妹有什么同她们说的吗?”
宛春想了想,忽觉得并没什么话可说,便隔着话筒轻轻地摇一摇头:“时候不早了,姐姐还是劝妈和姑姑姑父她们早些休息吧,我方才吃了药,这会子也该睡下了。”
仲清点着头,又问了她的近况,才挂断了电话。
宛春暗暗吁了口气,刚才真怕让仲清问出端倪来。秀儿扶着她多时,一通电话从头至尾都听个清楚,方才在老太太病房里,她并没有听老太太提起过要给儿子谋前程的事,不知宛春为何要这样多事,此刻瞅着她挂断了电话,才敢小声的问她:“四小姐,你同陆小姐的弟弟认识吗?”
宛春不作回答,只道:“上床歇息吧,有什么话等二姐姐来了再说。”
余氏和李岚藻还在好奇着,正等着要接电话,瞧见仲清搁下话筒,余氏便道:“是什么事,叫囡囡这么晚的打过来?”
仲清笑了笑,不好实话实说,于是胡诌了两句:“没什么事,大抵是隔壁病房里的陆家人说了什么,我怕四妹妹胡乱应允人家,所以叫她不要答应呢。她今日腿脚好很多,听说下床走了好几圈呢,叫妈妈和姑姑不用太担心。”
余氏淡然颔首,知道小女儿的伤情无事,方宽心同李岚藻说道:“囡囡的脚伤要是好了,想必就这三两日我们就该启程回旧京去。你大哥昨儿打电话来,旧京现在为了日本要侵/华的事正闹得不成样,我们早回去,他们也早放心。上海方面暂时太平,你和仲清在这里倒没多大关系。”
李岚藻这两日也风闻北地闹得厉害,余氏她们早一日回去,便可早一日得政府庇护,就道:“那自然再好不过,我们这里说是太平,也就几处租界可以安身而已,郊外只怕未必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