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琨听田雪蓉口中吐出“不卖”二字,冷笑一声,道:“田东家不是想要为东海的百姓谋福祉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陈会长,在场的都是做药材买卖的,我想问一句,如果哪家有自己的药方,是否会拱手让出来?”田雪蓉神色淡定,缓缓道:“我并非在意这张药方,我只是担心,这张药方如果落在一些别有居心之辈手中,后患无穷。”
她见今日的情势,知道田家药行要在东海设号的目的已经落空,陈琨咄咄逼人,她一看到那张虚伪的嘴脸,心里便觉得恶心,这时候倔强心起,说话也不客气。
陈琨脸色微变,起身指着田雪蓉道:“你说什么?你说谁别有居心?”
“陈副会长不用急,我没有说那一个人,别有居心之人,自己心里知道就是。”田雪蓉俏脸带霜:“如果东海当真容不下田家药行,田家药行不踏进东海就是。”
“你!”陈琨见田雪蓉毫无退让之意,顿时一阵咳嗽,气急败坏道:“好,先前还说为民谋福,转眼间就变了脸,这等虚伪之人,我们东海确实容不下。”
四周便有商户奉迎道:“原来田家药行果真是这么一个东西,都说你们做进太医院,这中间别有隐情,看来果真如此。”
“对陈会长如此无礼,骄横跋扈,这样的人就该从药行界除名。”有人愤愤不平道:“从今以后,你们田家药行不要踏进东海一步,还不快滚。”
“滚,口是心非的妇人,这里不欢迎你。”
顿时有五六个人大声叫喊起来,冲着田雪蓉满是侮辱之言,其他人这是也许是觉得这么一大群人围攻一个妇人,传出去也不大好听,所以都是沉默不语,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幸灾乐祸,只少数几人觉得有些不妥,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满满一屋子人,却没有一人为田雪蓉说一句话。
田雪蓉身体轻抖,眼圈泛红,但还是咬牙挺住,正要离开,卢子恒却忽然高声道:“都不要吵了!”
他的话对这些商户来说,如同圣旨一般,一声令下,在场众人立刻偃旗息鼓,谁也不敢再说一句。
卢子恒缓缓站起身来,皱眉道:“同行之间,有些矛盾争执,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足为怪,但田东家好歹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这般无礼,难道是待客之道?”
在场众人都是默不作声。
“田东家要到东海设号,带来良药为百姓解除痛苦,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卢子恒道:“咱们考虑的只是田家药行的设号,不要对大家造成太大的损失,可是却并非说阻止田家药行设号,明知道田家药行的良药可以救治百姓,难道你们还要将田东家拒之门外?妙手仁心,做大夫的就该有济世救民之心,咱们虽然不是大夫,但毕竟是做药材生意的,除了做生意,也该为百姓想一想。”
在场熟悉卢子恒的人都是有些诧异,暗想这卢子恒算得上是东海数得上号的纨绔子弟,仗着家大业大,在东海可说是横行霸道,也正因为家族势力太大,所以无人敢惹,卢家在东海做的生意众多,唯利是图,何曾理会过百姓的生死,此时这一番话说出来慷慨激扬,与他平日的性子实在是大大不符。
“田东家,你也别着恼,东海药行商会每年举办年会,也都是争争吵吵,到最后大家都会找到解决的方法,化干戈为玉帛。”卢子恒背负双手,朝着田雪蓉缓步走来,面上带着亲切笑容:“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确实和本地药行会产生一些矛盾,但这些矛盾也并非不可解决,咱们静心下来,总能商量出一个好法子。”
田雪蓉在丈夫死后,独当一面,硬生生地将田家药行撑起来,阅人无数,卢子恒的虚情假意,她自然也是一眼就看穿,却也还是平下心来,问道:“不知卢二爷有什么高见?”
“可别叫我二爷。”卢子恒哈哈笑道:“这都是他们平日里瞎喊的,戏弄之言,不必放在心上。我看我的年纪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你若是看得起,叫我子恒就好。”
他说话之间,已经走到齐宁身后,与田雪蓉面对面站着,但是对齐宁却是视若无物,正眼也没有瞧一下。
田雪蓉何其精明,早就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不怀好意,轻笑道:“不敢。”
“田东家,陈世伯提出重金购买药方,你却另有担心,不想出手,这主意是不是不会改了?”卢子恒笑眯眯道。
田雪蓉知道和这种人说话,定要谨慎小心,轻点螓首:“不错,无论出多少价,药方绝不会买,如果东海果真要百姓们不受病痛之苦,只能由我亲自来经营。”
“换句话说,除了由你亲自经营,其他的道路都走不通。”卢子恒凝视着田雪蓉迷人的眼眸,声音颇为柔和。
田雪蓉微微点头。
“但你也看到了,这事儿大伙儿都觉得为难。”卢子恒叹了口气,想了一下,才道:“我这边还有一个主意,不知道田东家要不要考虑一下?”
“卢二爷请讲!”田雪蓉道:“只要能由我亲自经营,又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什么法子都可以考虑。”
“好,干脆果断,不愧是女中豪杰。”卢子恒笑道:“田东家能不能不挂号田家药行,以后直接从我归元堂卖药?”
田雪蓉蹙眉道:“卢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其他人心下也都是一沉,暗想难道卢子恒是想取得经营权,如果是卢家想做,那么在座众人可是没有一个能与卢家相抗衡,却听卢子恒已经道:“田东家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归元堂的生意,以后就交给田东家来做。”
在场一片哗然。
归元堂是卢家名下的重要产业之一,也是东海第一大药行,卢子恒此时却说要将归元堂交给田雪蓉来做,在场众人惊骇之余,一时间也不明白卢子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田雪蓉也是大感错愕,齐宁静静坐着,心里却是明白,这卢子恒不可能安有什么好心。
“卢二爷,归元堂是你们卢家的产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只要田东家答应,自今而后,卢家名下的归元堂,就交到田东家的手里,所有的生意,都归田东家来打理。”卢子恒含笑道:“既然归元堂归属田东家,那么田东家无论想要卖什么药材,我想在座的诸位都会给田东家行方便,诸位说是不是?”
卢子恒这样问,谁敢说不是,有一批人都应和出声,但更多的人却是保持沉默。
卢子恒的意思,也就是说治疗肠游症的良药以后归卢家所有,卢家的药行生意在东海已经占了半数,对药行商会大部分的商户来说,本地最大的威胁就是归元堂,如果归元堂再将田家药行拉拢归去,只怕许多药行便没有活路,众人心中暗骂卢子恒心狠手辣,但却又无人敢站出来说话。
“卢二爷,你这样的安排,我就不明白了。”田雪蓉在生意场上又不是吃素的,卢子恒将归元堂交给她,这等好事,别人做梦也想不到,她当然知道其中必然有鬼,心平气和道:“归元堂是东海第一大药行,你们卢家经营得当,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据我所知,东海地面上半数的药材生意都在归元堂的掌握之下,卢二爷这忽然要将归元堂交给田家药行,我实在听不懂。”
田雪蓉也是精明的妇人,这番话听起来十分随意,但暗含锋刃,点名归元堂占了东海半数药材生意,告诫在座药商,你们最大的对手是归元堂,如今归元堂还要独吞良药,她倒是希望这帮人能联合起来,与卢子恒对垒。
“田东家误会了,归元堂不是交给田家药行,而是交给你。”卢子恒依旧是人畜无害地笑道:“你可以用归元堂的名号买治疗肠游症的药物,而且可以独立成账,卢家绝不会插手,如何定价,也全凭你来安排,是挣是亏,卢家也绝不过问。”环顾一周,道:“在座诸位也不用担心,如果田东家答应经营归元堂,对大家造成的影响,卢家会补偿,到时候我们卢家会让出一些市场,交给诸位去经营,从柜台上撤下最畅销的几味药材,将利润留给你们。”
在场众人听得卢子恒这样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人有百病,药有百味,但东海的地界上,卢家其实一直控制着一些药材的专卖权,其他药行根本不敢与卢家争斗,这些常用且畅销的药材在其他药行根本是寻觅不见,而卢家因为垄断这些药材的经营权,那是挣得盆满钵满,其他人也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卢子恒突然放话,要让出一些专营药材来,在场众人自然知道,卢子恒这一松口,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利润翻翻,果真如此,还真是可以弥补田家药行带来的冲击。
但在场所有人更是疑惑,卢家做生意素来是贪婪成性,在东海霸道无比,多少年下来,被卢家吞并甚至是打压关门的药商不在少数,而卢家让利的事情,那是从无有过,今日卢子恒为了田雪蓉,竟然主动让利,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实在是不合情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蹊跷,卢子恒这家伙心里一定存着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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