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叶子形同而色不同,齐宁心中狐疑,却没有立刻询问。
卓青阳和空藏大师既然将这两片叶子亮出来,自然是有其缘故,齐宁心知即使自己不问,对方也还是会说出这中间的玄机。
“浮萍居士有没有写下天书,无人可以证明,但有一点足可以断定,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音律宗师。”卓青阳含笑道:“你可知道,古人发现音律是从何开始?”
齐宁摇摇头,心想追根朔源音乐的初始,自己还真是不明白。
“古人发现音律之始,自然还没有乐器出现。”卓青阳道:“是以他们往往都是就地取材,突然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身心舒泰,而树叶便是最原始的乐器之一。”
齐宁心下一愣,暗想难不成这两片叶子与音律有关?
一位是佛门领袖,一位是饱学鸿儒,这两位智者今日为何会突然与自己谈起音律?
“浮萍居士自然是通晓各类乐器,他在音律之上天赋异禀,年轻的时候,各类音律已经是信手拈来,传闻他早年间自创了诸多乐谱,任意一首拿出来,都足以让世人惊叹,可是他却从不将这些乐谱昭示于人,当时无数曲道中人想从他手中求一曲而不可得。”卓青阳叹道:“这倒不是他气量狭小不舍送人,而是在他看来,自己所创的每一首曲谱都存有缺陷,他性情尽善尽美,但有瑕疵,便觉得不该传之于世。他后来消失了数十年之久,许多人都以为他已经过世,但亦有人说他云游天下,真真假假,在他几十年内时常有人提及,毕竟像他那样百年才可一见的奇才,世人不希望他如同流星般忽然消失。”
“那几十年,他一直在钻研音律?”齐宁问道。
卓青阳抚须含笑道:“正是。可是真正的音律,却并非只是那五音组合,音律之后,蕴含着天地人心。”想了一下,才道:“曲道为人所欣赏,只因为打动人心,人心随着音律的变幻欢喜悲伤,所以要谱出旷世名曲,不仅仅要钻研音律,还要通阴阳知五行。那时候浮萍居士便觉得,真正的旷世之曲,不但可以让人身临其中,更可以让灵禽异兽闻知收性,所以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终是谱成了三首旷绝古今的神曲。”
齐宁听到这里,不由失声道:“空山鸟语,碧海潮生!”
卓青阳和空藏大师对视一眼,眸中都显出光芒,卓青阳笑道:“你是否知道鸟语琴和凤凰琴?”
卓青阳这一问,齐宁瞬间就想到了被东海岛主莫澜沧得到的凤凰琴,猛然间感觉到从前经过的诸多离奇之事,竟似乎与卓青阳这边有极大的关系。
“是。”齐宁点头道:“那是两床古琴!”
“不错。”卓青阳笑道:“那你可知道,这两床古琴也是浮萍居士所制,但此浮萍却非彼浮萍。”
齐宁只觉得今日卓青阳说的话十分奇怪,让人总是听得有些模糊,皱眉问道:“先生这
话何解?”
“浮萍居士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卓青阳道:“谱下三首神曲的居士是浮萍居士,制出凤凰和鸟语两床古琴的,是另一个浮萍居士,三首神曲出现之后四十余年,才制成了那两床古琴。”显然是知道齐宁听不明白,才道:“第一位浮萍居士虽然创出三首曲子,但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乐器奏出那三首神曲,所以等他过世之后,虽然曲谱流传下来,但那几十年间,实际上已经成为绝唱。”
“先生的意思是说,直到那两床古琴被制作出来,神曲才重新出现?”
“正是。”卓青阳道:“第二位浮萍居士自称小浮萍,他花费了半生心血,终于制成了那两床古琴。”卓青阳叹道:“一来是他天纵奇才,亦是天赋极高,二来只有他真正懂得浮萍居士的心意。先前所有人制作古琴,是以人为乐客,只有小浮萍是以灵禽异兽为乐客,所以才能制出那两床古琴。”
齐宁隐隐明白什么,想了一下,才问道:“先生说浮萍居士留下了三首曲谱,难道......先生交托给我的地藏卷轴,就是......其中一首?”
他得到地藏卷轴之后,还曾以为里面藏有什么武功秘籍,但始终参悟不透,后来受到东齐国相令狐煦的误导,还真以为其中藏有地藏天书的秘密,但他真正发现的,只有田雪蓉从中寻觅出的曲谱。
虽然已经发现是曲谱,但田雪蓉也说过,卷轴中的曲调异常古怪,很难弹奏出来,为此齐宁还怀疑其中的秘密是否就藏在曲调之中。
他有过许多猜想,却没有真正觉得那就是一支曲谱。
“碧海吟!”卓青阳道:“那是三支神曲中的一支。”
“碧海吟?”齐宁苦笑道:“原来那真的只是一支曲谱。”忽地想到什么,疑惑道:“可是那卷轴之上,有地藏二字,这又是什么意思?”
“三支神曲,是为九天、人间、地藏三支。”卓青阳道:“这是浮萍居士谱曲之后定下的名目,那碧海吟,又是小浮萍居士所取。”
“原来如此。”齐宁叹道:“先生给我留下的,就是一支地藏曲,东海岛主莫澜沧派人袭击先生,欲要夺得这支地藏曲,当然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真相。他并不追那只是一支曲谱。”
卓青阳摇头道:“恰恰相反,他知道那正是地藏曲,也知道出自浮萍居士之手。他已经是大宗师,天地间什么奇珍异宝他能放在眼中?也唯有这地藏曲他势在必得。”
“可是据我所知,莫澜沧对音律虽然略有涉及,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地藏曲虽然珍贵,但对他的吸引力当真有这么高?”
卓青阳笑道:“当年我借醉酒故意与江漫天谈起音律,他琴棋书画都有涉猎,所以谈到音律,我与他也算是趣味相投。我故意谈及浮萍居士的三支神曲,他遗憾我们此生不能得闻,我借酒故意说九天、人间倒也罢了,可是地藏曲却未必.
.....!”狡黠一笑:“点到即止,我故作失口,可是他当时定然已经觉得那地藏曲很可能与我有关。”
齐宁微微颔首,想了一下才道:“先生和主持大师都有叶子在手中,想来都是对那浮萍居士十分的欣赏。”
“我们确实很欣赏他。”卓青阳道:“不过这叶子,代表的就是浮萍!”
“代表浮萍?”
“今日的浮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名。”卓青阳含笑道:“我与大师,都是浮萍中人!”
齐宁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头,苦笑道:“两位志趣相投,所以......!”
没等齐宁说完,卓青阳脸色就已经严峻起来,摇头道:“浮萍的存在,是要做一件事情,参与此事的人,都是浮萍。”
齐宁更是诧异。
佛门领袖和饱学鸿儒都是浮萍,而且还要做一件事情,齐宁实在不明白,这样的组合究竟要做什么事情?猛然间身体一震,皱眉道:“先生,令狐煦当初故意诱导我,目的是让我保住地藏曲,难道......他也是浮萍?”
一直没有说话的空藏大师终于笑道:“老夫子,王爷虽然年轻,却是睿智非常,今日你不说,许多真相他自己迟早也能查出来。”
“你说的没有错。”卓青阳道:“令狐师弟也是浮萍!”
齐宁倒吸一口冷气,他刚刚经历过萧绍宗叛乱之事,此时得知空藏大师竟然与令狐煦是同道中人,立时便警觉起来。
令狐煦是齐国国相,而空藏大师是楚国大光明寺主持,大光明寺是佛门之首,空藏大师更是佛门领袖,这两人走在一起,当然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卓青阳似乎看穿齐宁的疑窦,笑道:“你放心,老夫和大师都不是里通外国,更不会做对不住楚国的事情。”
齐宁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先生,有一件事情,我也不能瞒你。”看了空藏大师一眼,才道:“你当初交托给我的地藏曲,如今......如今已经不在我手中。”
他本以为此言一出,卓青阳和空藏大师必然色变。
毕竟从卓青阳的口中可以听出来,那地藏曲在卓青阳眼中确实是无价之宝。
他当初交托给自己,自己却早已经交给了北宫连城,这种就是有负嘱托。
方才看到卓青阳提及地藏曲的时候,一直都是赞誉之词,齐宁心中就有些尴尬,想着卓青阳如果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可是卓青阳迟迟没有问及地藏曲的下落,齐宁心想也不要等他问,自己还是如实告知为好。
孰知卓青阳得知地藏曲已经不在齐宁手中,神色竟然平静如常,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问道:“是否已经交给了北宫连城?”他声音极为平和,就似乎早就猜到地藏曲已经被北宫连城所得,便是一旁的空藏大师,也是气定神和,一副尽悉于心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