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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夕怀疑,这个唐夫人根本就是换了人,不然不可能说变就变,试图下毒谋害自己的亲生孩子不说,甚至还派人追杀。
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的解释了。
所以她才想问云深,是否存在一种易容术,能让完全易容成别人的样子。若是模样变了的话,任家早就找上门来了。没看到唐正德和唐艺菲都依旧认为着那是他们的母亲,说明相貌上根本是一样的。
只是走了几步,云夕便想起,这里可不是凤凰县。在凤凰县,云深就住在她隔壁,她想找人的时候十分方便,更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来到京城后,为了所谓的名声,云夕都没法和云深整日见面了。现在最常见的方式,就是云深晚上使用轻功来到杜家,两人书房相会。
她干脆写了一封信给云深,让云大送过去给他。云深今天正好休沐。
云深只让云大送来两个字:亥时。
等到亥时前一刻,云夕便出现在书房中开始练字。练了几张后,云深独有的气息笼罩住这书房。
云夕放下手中的笔,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同他事无遗漏地说了一遍,末了,才认真问道:“这世上,是否存在所谓的人皮面具,能够让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
除此之外,她不认为还会有别的解释。难不成是夺舍吗?
“有。”云深十分肯定说道。
他同云夕解释:“江湖上有个邪门,便十分擅长制作所谓的人皮面具,只是法子太过狠毒,制作细节传出后,不少正道中人跑去追杀他们,他们这才躲藏了起来。人皮面具,需要在人活着的时候,活生生地将脸撕扯下来,然后用一种秘法保存着。据说这种法子制作出来的面具,可谓是栩栩如生,同被剥下面具的人没有什么两样。”
云夕倒吸一口冷气——活人被硬生生拨下脸,这痛楚可想而知。倘若她所猜测的是真的,那么真正的唐任氏死前不知道要遭遇多大的痛苦。
“咱们,这两天去看看唐正光生母唐尹氏的坟墓吧。”云夕认真说道。
云深明白了云夕的意思,“你怀疑唐尹氏没死?甚至怀疑她是幕后真凶?”
云夕眉毛蹙起,“毕竟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便是唐正光,而且你今晚没过去,所以不知道这位唐夫人看着唐正光的眼神多么慈爱,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所以她这才怀疑,唐尹氏根本就没有死。
漆黑的眸子中浮现出丝丝缕缕的厌恶,“倘若我所猜测的是真的,作为唐夫人的枕边人,她的变化肯定瞒不过唐书怀。”
甚至也有可能唐书怀便是她的帮凶,不然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设下这样的阴谋毒计,还无人怀疑。
在刚刚云夕便让立秋他们更多地调查唐家的事情,得到的那些线索,却更让她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任家今晚之所以无人去唐家参加这过继仪式,是因为唐夫人同自己的娘家大吵一架,说出的话语十分伤人心,甚至将自己孩子的失踪怪罪到娘家身上,觉得都是娘家人给她带了卢窦娥这样恶毒的陪嫁丫鬟。
或许这人正打算用这样的法子消磨掉娘家同唐任氏之间的亲情,走动的频率少了,被发现的概率也就大大降低,若是有什么不符合的事情,也可以推到失去儿女性情大变上。
云夕回想起今日所看到的唐正光同唐正德有几分的相似,心中更是有了新的猜测:这唐正光不会是唐书怀的孩子吧。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看似不合理的行为。
云深皱起眉头,冷笑道:“倘若你所猜测的是真的,那么这唐书怀果真是丧心病狂,被美色所迷,害了自己的枕边人。”
他的声音充斥着一股的冷意,“至于挖坟,但不需要我们亲自过去,直接让手下人去打探一二便知。”他停顿了一下,“大概三天内就可以给你结论。”
云夕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
在第三天,云深果真送来了一条消息:唐正光的生母,唐尹氏的坟墓是空的,里面根本没有所谓的尸体。
云夕这几天也没白忙活,让人调查了一下关于唐尹氏的事情。结果从她娘家,尹家一个年迈的下人口中还套出了一些陈年旧事。
那老仆人最爱喝酒,在尹家当差三十多年,可称得上是看着唐尹氏长大的。
唐尹氏从小就长得花容月貌,尹家见她长得好,对她也算得上寄予厚望,指望她能出人头地呢。偏偏她却看上了唐书怀——在那个时候,唐书怀还没拜师,也还未考取功名。
尹家自然是对他看不上,唐尹氏却十分坚持。
只可惜唐书怀很快就一飞冲天,中了秀才后还被任老爷收为弟子,最后还将爱女嫁给了他。
唐尹氏却没有选择嫁给其他更好的人选,而是嫁给了唐书怀的那位远房堂兄。
老仆人带着满脸醉意在那边唏嘘:“可惜我们家大小姐命不好,若是早早和唐书怀定亲,现在便是诰命夫人了。”
“她明明可以嫁给更好的人家,却选择了唐书彻那个短命鬼,还不是想能时常见到唐书怀那个负心汉!结果却弄得自己早早就抑郁去世了。”
立秋在同云夕说这些事时,那叫一个不屑。
“当初求娶任小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唐书怀就算是举人,在那些求亲的人家中并不显眼。倘若不是他一副对任小姐一往情深的样子,加上又是任老爷子的弟子,任老爷子怎么可能将爱女嫁给他!”
云夕的表情很冷,这事的真相却比她想象中更无耻冷酷。
她眼角眉梢皆是动人心魄的肃杀,“不过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既想要功名利禄,还想要美人在怀。若不是任家这些年的扶持,他的仕途哪里可能会如此顺利。结果等荣华富贵在手,他又怀念起了自己失去的爱情,说不定还会怨恨任小姐拆散他们有情人。”
人皮面具,可是在人清醒的情况下,活生生剥下脸皮的。
原本的任大小姐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可谓是贤良淑德,偏偏却被自己的枕边人如此对待。唐书怀的冷酷无情让人震惊。
云夕咬了咬下唇,等云深晚上过来时,问他:“如何判断一个人有没有带人皮面具?”
云深也是调查过的,淡淡说道:“唐夫人的确带了一个人皮面具,墨烟亲自查看过,不会有差。”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要摘下人皮面具其实并不难,用柠檬水即可。”
云夕眼睛亮了起来,这下好办了。就算要揭穿他们的真面目,也是需要证据的。只要唐尹氏在大庭广众之下,掉了面具,那么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柠檬这东西,因为云夕有时候喜欢泡个蜂蜜柠檬茶来喝,所以倒是买了一些放地窖里收着呢,如今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只是单单这样还不够……只是揭穿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太便宜他们,她非得让他们名扬天下不可。若是想要做到这点,就得好好谋划一下了。
还有那卢姨娘,她也得为忠心耿耿又善良的卢姨娘洗刷冤屈,她不该落得被人唾骂的下场。
卢窦娥……
云夕忽的心中一颤,想起了曾经看过的窦娥冤。她抿着下唇,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好法子。
……
“你想要借我的戏班子?”陆翊染好奇地看着她。
云夕点点头。陆翊染作为那位长公主最宠爱的女儿,基本要什么有什么。她去年突然对听戏产生了兴趣,长公主便立即给自己的宝贝女儿买了一个戏班子回来,供她玩乐。
只是陆翊染的兴趣来得快去的也快,听了几场后就放那边了。
能被长公主看上的,水平自然不差。
云夕笑了笑,说道:“我妹妹云瑶的十三岁生辰要到了,前几年都没好好给她过一个像样一点的生辰,这次便想要好好操办一次。所以我才想找你借借。”
陆翊染感慨:“你倒是个好姐姐。”她眼珠微微流转,笑嘻嘻问道:“我前段时间正好让他们排演白发魔女传呢。我太喜欢采薇了。嗯,到时候你也可以让她们演这个。”
采薇是云瑶所写的白发魔女传的女主角。
云夕唇角微扬,“不了,我最近正好写了个剧本,有几分的意思,名字叫做窦娥冤,我打算让她们排演这个。”
正好十天后就是云瑶的十三岁生辰,云夕同云瑶说了这唐家的事情后,云瑶也同样义愤填膺,表示愿意助绵薄之力。所以云夕干脆借着这生辰的由头,邀请了一干的客人过来。
到时候,再上演这由卢窦娥真实故事改编的窦娥冤,不怕不轰动一把。
陆翊染对云夕信心满满,“那我到时候也得过去看看。”她觉得京城里一百个姑娘加起来,都没杜云夕好玩,也不知道她的脑袋瓜是怎么长的,总是能够想出那些十分有意思的点子。
云夕笑颜如花,“求之不得。”
……
成功从陆翊染这边借得了戏班子后,云夕接下来几天,都在和云瑶捣鼓排演的事情。这些戏子能被长公主选中,也是有几分的刷子,才两天时间,就排演得有模有样的。
云夕将这事交给云瑶,自己则准备客人名单。
唐尹氏那是必须邀请的,这位可是女主角!若是少了她,这场大戏还怎么开始!
还有任家,任家也是苦主,也该让他们知道自家闺女的悲惨遭遇,好好报仇。
燕翎、杨玉蓉、陆翊染……等一干她在京城中认识的朋友,以及云瑶的一些手帕交。
等名单写好后,杜周氏都感慨了一回,“咱们家还真认识了不少人呀。”
然后有些不安,“为了云瑶一个小孩子的生辰,这样兴师动众的,会不会太惹眼了?”
云夕眨了眨眼,“这有什么?云瑶前几年的生辰恰好都是家里最忙的时候,都没能给她好好操办,我早就想好好补偿她了。”她干脆转移杜周氏注意力,“云瑶再过两年也该相看亲事了,正好让她在人前多露面一下,也算是让大家知道,咱们杜家有女初长成。”
杜周氏耳根子软,顿时觉得云夕说得有理,接下来的心血都集中在放闺女大放光彩上。
对于云夕而言,最头疼的反而是如何告诉唐正德和唐艺菲,他们的娘亲早已遭遇不测这件事。
对两个孩子来说,自己的父亲为了别的女人,杀死他们母亲这事实在难以接受。但转念一想,两个孩子先前还以为他们的娘要买凶追杀自己呢,相比较而言,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正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唐正德和唐艺菲虽然很愤怒很悲伤,却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让他们安慰的是,他们的娘亲果然是爱他们的。那个想要杀了他们的,并非真正的唐夫人。
唐正德的眸子中有悲伤,也有不解,“可是,为什么我爹也想杀了我们?我和妹妹是他的孩子不是吗?”
云夕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因为他以为你们不是他的亲生孩子。”
当时的唐任氏嫁入唐家,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是卢窦娥,卢窦娥对唐任氏忠心耿耿,唐任氏也对她信任有加,甚至将她抬举成了姨娘。另一个则是丫鬟周琦。
同样都是贴身丫鬟,一个是姨娘,并且受到唐任氏的重用——唐任氏生病时,直接将儿女托付给卢窦娥,对她的信任可见一斑。可是周琦却是嫁给了唐家的管事。
唐书怀容貌俊逸,周琦对他也有几分的意思,自然也做着当姨娘的美梦。当梦破碎后,她也就恨上了唐任氏,同唐尹氏勾结在了一起。
甚至捏造证据,让唐书怀以为唐任氏在嫁人之前,便已经同别人私通。甚至怀疑唐正德和唐艺菲并非自己的孩子。
云夕之所以会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唐尹氏冒充唐任氏的这段时间,依旧重用周琦,而其他原本唐任氏身边得用的人,都被用各种理由打发得远远的。
云夕在发现这点后,干脆利落地绑了周琦的家人和子女,周琦本身就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人,被她一威胁,立刻将真相给吐了个干净。
若不是还需要留着周琦作为证人,云夕还真想将这个小人给直接杀了。
或许是因为先前云夕在唐家有点小不愉快,当她下帖子给唐家时,唐尹氏立刻回帖表示会过来,估计是想借这个机会和云夕缓和一下关系。甚至连唐书怀也要一起来。
唐书怀来了,云夕干脆也将任老爷子一起请过来。
以任老爷子的身份,还真不需要亲自过来参加一个小姑娘的生辰宴。但架不住云夕在信上说了,她知道任菲性情大变的原因。任老爷子听到和女儿有关,自然表示会过来。信件上也说了,倘若云夕只是在胡乱耍人,那么他也不会客气。
一切准备就绪,只需要等到云瑶的生日。
……
时间过得很快,在忙碌之中,转瞬便到了十月二十六号。
天气也彻底冷了下来,寒风挂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云夕家戏台建立在花园之中,或许是摆了好些炭盆出来的关系,倒是也没想象中那么冷。
以往杜家摆宴席,都是前院摆几桌,后院也摆几桌,男女客分开,今日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云夕却都故意摆在花园之中,男客的在左边,女客的在右边。
云夕扫了一眼,杜家这回邀请的人不多也不算少,加起来就是八桌,男客两桌,女眷六桌。陶欢欢和叶玉珊在那次狩猎中,同杜家两姐妹也开出了友谊的花朵,所以两家人都过来了。
女眷中最惹眼的便是一身红衣的陆翊染,男客那边则是任老爷子最引人注目。
大家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称得上德高望重的老人居然真的来参加一个小姑娘的生辰,甚至还有人在心中嘀咕着:难不成任家要同杜家结盟了吗?只是杜家目前也就只有一个云夕能让他们看得上眼,不免细想了一番,思路又拐到了云深身上。
云夕倒是一派的气定神闲,他们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反正等事情结束后,便真相大白了。
唐尹氏看到任老爷子的出现,眉头不觉微微皱起,却还是上前打了招呼,一副孝女的样子。至于唐书怀,那更是恭恭敬敬的,若不是已经清楚了他私下做的那些事情,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实在很能欺骗人。
等所有人都上座后,菜肴端了上来。
戏台上的帘幕拉开,一场窦娥冤即将正式开演。
云夕对众多来客说道:“这戏是我根据听过的一个前朝的故事而改编而成的,名叫窦娥冤。”
窦娥冤三个字简洁明了又开门见山,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在说一个名叫窦娥的女子的冤屈故事。
唐尹氏听到这三个字,心不由跳了跳,她勉强压下了心中突然涌现出的一丝不安。
大概只是同名吧……
她这样想道。
与此同时,模样清秀的戏子也开始唱了起来。
云夕所改编的窦娥冤,女主角窦娥小时候被家里人卖了,幸亏遇到了一个好的主家,最后成为了朱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温柔善良,对朱小姐可谓是忠心耿耿,反派小丫鬟阿七则十分嫉妒窦娥能得到小姐的信任,处处与她作对。
朱小姐长大后,成为了十里八村有名的好姑娘,求亲的人几乎要踏平了门槛。朱老爷最后将爱女许配给了一个王秀才。王秀才家境贫寒,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李小姐。
只是为了荣华富贵,他却还是抛弃了李小姐,同朱小姐成亲,婚后诞下了一子一女。
从前面的剧情来看,只是寻常,不过那些戏子唱腔十分感人,婉转动听,所以大家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只是好景不长,王秀才却又想念先前的情人,同嫁人后的李小姐勾搭,让她珠胎暗结,在被李小姐的丈夫发现后,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李小姐的丈夫。
这无疑让大家看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这对奸夫淫妇骂一顿。
在岳家的鼎力培养下,王秀才成功中举,朱小姐也成为举人夫人。而李小姐则嫉妒起朱小姐。同样都是王举人的女人,一个见不得台面,一个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她索性勾结了朱小姐身边的丫鬟阿七,阿七模仿朱小姐的笔迹,写了她与别人的情书,信件上甚至还说朱小姐不守妇道,说那一双儿女都不是王举人的孩子。
那王举人果真信了这话,两人合谋定下了毒计。他们联合阿七,将朱小姐的脸活剥下来,制作成人皮面具,然后李小姐假冒朱小姐,光明正大地和王举人在一起。
人皮面具这东西如此的阴毒,云夕还详细描写了制作过程,看得不少人脸色发白,连连摇头。就连桌上美味的饭菜都食之无味。
唐尹氏看到这似曾相似的情节,心不由一颤,忍不住又惊又慌地看向云夕。这是巧合吗?
云夕注意到她的视线,故作不解,“怎么了,唐夫人?”
神情无辜到不行。
唐尹氏勉强扯了扯嘴角,看云夕的表情不似作伪,压下了那不安的情绪,低声道:“没什么。”
戏台上的剧情仍然在继续。
成功扮演朱小姐的李小姐看朱小姐那一双孩儿百般不顺眼,想找机会下毒弄死孩子,嫁祸到窦娥身上。窦娥虽然不解自家小姐怎么忽的性情大变,却还是保护着两个孩子,最后更是将两个孩子偷偷送出去。
李小姐和王秀才一边派人追杀孩子,一边把罪名栽赃到窦娥身上。窦娥百口莫辩,最后被判斩刑。
高潮部分便是云夕借鉴前世看过的那个窦娥冤剧情。
窦娥在临刑之前,表示自己冤情不浅,若是没些灵圣于世人传说,只怕无法见湛湛青天,只希望能用六月飞雪、三年大旱来洗刷她的冤屈。
扮演窦娥的小旦实在是唱得好,完美唱出了窦娥的委屈和悲愤。
就在她唱出“如今是三伏天道,若窦娥委实冤枉,身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窦娥尸首”,天空中居然缓慢飘落了雪花下来。
台上的戏子也着实聪明,顺势上演了斩首的剧情。
大家一脸震惊地看着雪花就这样落在窦娥的“尸体”上,越发陷入这故事之中。
陆翊染、燕翎等人都看得咬牙切齿的,“什么时候才能揭发这对狗男女的真面目呢?”若不是理智提醒她们这是故事,她们都恨不得上去将那对奸夫淫妇给殴打一顿。
云夕意味深长道:“快了。”
另一边,这既视感太强的故事让唐尹氏实在如坐针毡,她甚至觉得周围人怀疑的目光都不时地投向她这里。
这只能说是唐尹氏太心虚,才会疑邻偷斧。事实上,别人看她只是因为觉得她脸色不太好,所以多看了几眼而已。
唐书怀的城府更深一点,心中虽然有些怀疑,面上却依旧还端得住,只是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酒杯。
窦娥死后,李小姐和王秀才便迫不及待地将那奸生子给过继了过来,世人不知真相,只当他们鹣鲽情深,大加赞赏。
等看到过继这一出戏,唐尹氏再无怀疑——杜云夕居然知道真相了!
她心中又惊又怕,手脚一片冰凉。
完了,她该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脸色铁青的唐书怀,眼中却闪过一丝的杀机。
唐书怀站起身,对大家说道:“我有些不胜酒力,先离开了。”
唐尹氏像是从他的话语中汲取到力量一般,也站了起来,“我同夫君一起离开。”
云夕抬起头,笑颜如花,“不接着看结局吗?很有意思哦。”
任老爷子回想起有些熟悉的剧情,再加上云夕信件上那意味不明的话语,脸色变得惨白。
具有穿透性的目光直直地投射在唐尹氏身上,虽然是一样的脸,神态什么的,却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旦产生了怀疑,任老爷子怎么看唐尹氏都不像是自己的女儿。
唐尹氏勉强道:“还是改天再来听戏吧。”
云夕站了起来,手中端了一杯的水,那是她事先准备好的柠檬水。
她手一抬,杯子里的水就这样冲着唐尹氏的脸泼了过去。
云夕的突然发难让大家吓了一跳,有些反应不过来。
柠檬水进入唐尹氏的眼睛,唐尹氏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的尖叫。
云夕冷笑一声,看到人皮面具在柠檬水的作用下,有了松动的痕迹。她上前一步,直接撕下了那人皮面具,目光如同冰冷的剑朝着唐尹氏射去,“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难怪能将唐书怀迷得神魂颠倒,为了你,不惜杀死自己的妻子,派人追杀自己的亲生儿女!”
唐尹氏的确长得好,面如芙蓉,眼如秋水,偏偏这漂亮的面容下却藏着最恶毒的心。
云夕的这话也如同一颗炸弹一样丢在人群中,炸得大家感觉自己耳朵一片的轰鸣,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陆翊染脑子动得快,立刻将剧情和面前这场景联系起来,声音因为震惊都破音了,“这是李夫人?人皮面具是真的?”
任菲的嫂子任罗氏也认出了唐尹氏,声音是满满的震惊,“你不是死了吗?菲儿呢?”
云夕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这笑容无端有些冷,“这位便是唐正光的生母,据说已经去世的唐尹氏。唐正光也是唐书怀和唐尹氏偷情生下的孩子。为了给自己的奸生子让道,甚至不惜害死自己的亲生儿女。”
唐书怀脸色变幻连连,厉声道:“你小小年纪,怎敢如此胡说八道诬陷我的名声?”
任老爷子却是彻底地信了云夕的话,眼睛红得像是凶狠的野兽,恨不得将唐书怀给吃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菲儿?对待正德和艺菲?当年若不是你对我说你对菲儿一见钟情,非她不娶,会一辈子好好待她,我如何会将女儿嫁给你!”
想到自己被害死的女儿,任老爷子不自觉老泪盈眶。他膝下三子一女,最疼的便是从小就乖巧懂事的女儿。只恨他有眼无珠,将爱女嫁给了这样的财狼虎豹,导致菲儿惨死,一双冰雪可爱的外孙也遭遇不测。
唐书怀强自辩道:“这种荒谬的故事,爹怎么能够相信呢?”他恶狠狠地瞪着云夕,目光似要吞人,“到底是谁派你陷害我的!”
云夕轻蔑一笑,“你真看得起你自己。不过是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无才无德,我为何要费尽心思去陷害你?”
她深厌唐书怀的脸孔,自然不惮诋毁他的价值。论才华的话,其实唐书怀也是有一些。
她手里拿着那张脸皮面具,“只可怜任家小姐,所托非人,竟是被人活生生撕下了自己的脸皮,害死自己的奸夫淫妇却依旧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任老爷子看到那面具,惨叫着喊了一声爱女的名字,直接昏厥了过去。
众人也忍不住想起了刚刚听戏时,所说过的制作面具的方法,不自觉感到一身的寒意。
陆翊染气急,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拿起桌上的碗筷,对着唐书怀丢了过去,直接砸了个正着,唐书怀的眼睛甚至被碎片给刺到,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跪了下来,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云夕语气冰冷,“你觉得痛吗?任小姐当时的痛苦,大概是你现在的数十倍。”
陆翊染自认为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是还真没听过这么惨绝人寰的故事,她俏丽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的寒霜,“像这样薄情寡义狠毒的人,就应该一刀一刀割下他身上的肉,凌迟处死。”
燕翎补充道:“单单凌迟处死还便宜他了呢。”
其他妇人也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就算是男子,也分外不齿唐书怀这种恶毒的做法。
云夕示意霜降等人将唐书怀和唐尹氏两人捆绑起来,嫌这两人声音吵,索性塞了个布进去。
她想了想,又让人将周琦给带了过来。
周琦看着唐书怀和唐尹氏的惨状,颤抖着身子,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她在唐尹氏的指使下,模仿任菲笔迹陷害她与外男私通。
甚至连唐书怀和唐尹氏收买强盗追杀唐艺菲和唐正德的事也一起抖落了出来。
唐书怀在知道自己竟是害死亲生儿女后,不由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狠狠瞪向唐尹氏,眼里充满了恨意。若不是云夕之前将他嘴巴堵着,只怕他就要破口大骂了起来。他先前对两个孩子冷酷无情,也是以为任菲给他戴了绿帽子。
至于唐尹氏,她脸色灰败,明白自己再无生路,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杜云夕会知道这些本该一辈子埋藏的真相。
任菲出嫁前同自己的嫂子任罗氏关系极好,任罗氏在听闻小姑子的惨状,这个平素优雅得体的贵妇忍不住扑了上去,狠狠用手抓着这两人,将被制住的两人抓得满脸伤痕。
陆翊染深呼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转头对云夕说道:“窦娥冤的结局是什么?”
戏台上,那些戏子因为这一场变故,早就停止了唱戏。
云夕淡淡道:“因为六月飞雪、三年大旱的缘故,窦娥的冤屈终于被天子所知,下令彻查此事,也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陆翊染用力点头,冷笑一声,“很好,将这三人一起带到皇宫里。我也该让小舅舅听听这出窦娥冤!”
陆翊染本身就是雷厉风行的性格,立刻带着人杀进了皇宫之中。
任罗氏则是强忍着悲伤,让下人将晕厥的任老爷子带回去,她甚至不敢去看那张人皮面具。
“多谢杜县主,若不是你,只怕我们不知道还要被他们蒙骗多久,我那小姑子也无法安息。”
云夕心中不忍,如实道:“正德和艺菲还活着。他们两人逃亡期间,被我一个朋友给搭救,送到了我这里。”
任罗氏怔了怔,眼中是点点的泪光。
云夕让银丹将唐正德和唐艺菲带出来。
任罗氏看到他们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的哭声,然后同样泪流满面的两孩子抱在怀里。想来任老爷子醒来后看到他们,心中多少会安慰一点。至于爱女惨死所带来的悲伤,只能交给时间来治疗了。
其他人看着这悲伤的一面,都不由红了眼眶。
……
随着宴席的解散,被邀请的客人的离开后,窦娥冤这个故事便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天子在听闻陆翊染所述的事后,大为惊怒,下令彻查。再加上人证物证俱全,这三人的罪行妥妥的了。一个是陷害主人,一个谋害妻儿,还有一个主谋唐尹氏。
三人都没落得好。名声扫地的同时,还不得不吞下了报应的恶果。
罪行定了后,三人都被判腰斩,在行刑之前,更是带着枷锁,游街一圈,被各种臭鸡蛋烂菜叶砸,可谓是大快人心。
若不是凌迟这刑罚被废,只怕他们都要亲自体验一回了。
唐正德和唐艺菲被带回了任家,并且改名为任正德和任艺菲,楚息元知道这对孩子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下令追杀,也下旨同意他们断绝关系。
任老爷子身体恢复了后,带着两个孩子来了杜家一趟,郑重其事谢了云夕的帮助,同时也带了不少的礼物过来。他知道云夕想要收集各种孤本,将任家所拥有的孤本都抄了一份送给云夕。
云夕收下礼物后,看着两孩子气色不错,就知道他们在任家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心中也松了口气。不过云夕也私下告诉他们,若是过得不好的话,她这边的大门随时为他们敞开。
那张人皮面具她也还给了任家,任家将这面具和任菲的尸体一起安葬。窦娥因为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最后也只能在任菲的坟墓旁再给她立一个衣冠冢了。唯一安慰的是,她的冤屈终于洗清,人人皆道她是难得一见的忠心人。
唐家出了唐书怀这人,名声比水沟还臭,自然是缩着脖子做人。醒来后的任老爷子亲自去唐家将女儿的嫁妆带了回来,顺便将外孙女和外孙子的名字从唐家去除,从此两个孩子同唐家再无瓜葛。
唐家的族人也被唐书怀给牵连了,原本说好亲事的几家,女方纷纷表示要退亲。大家一想到好好的闺女嫁过去,可能被做成人皮面具,便毛骨悚然。他们娇生惯养的闺女可不是要拿来被人作践的。
唐家也只能忍气吞声退了好几门亲事。只怕这几十年,唐家的婚配之事都要十分不顺利。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人们能够尽快淡忘这件事。另一方面,则把怒气发泄到唐正光和尹新月身上。不过只要窦娥冤的故事继续流传,唐家时别想人们忘记这件事。
唐正光也被逐出了唐家,直接丢回了尹家,尹新月同样如此。尹家教出唐尹氏这样的女儿,名声比唐家还糟糕,更是每日被左邻右舍唾骂。
虽然说小孩子是无辜的,但是想到唐正德他们,她就生不出太多的同情了。
他是可怜,但是正德和艺菲更可怜。他们两人若不是遇到了赖三,早就死于非命,而且亲娘和卢窦娥的冤屈只能深埋于地下。
云夕性格最是护短,她虽然做不到去报复一个小孩子,却也不会去帮他,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与此同时,窦娥冤这戏也是彻底火了。不少人家都给陆翊染下帖子,含蓄表示想听听这据说是千古奇冤的故事——云夕在第二天就把这戏班子还给了陆翊染,然后幸灾乐祸地看着陆翊染收帖子收到手软。
她在搅出这样的风云后,就顺势躲到了幕后,深藏功与名。